“學校放假三天！”電話那頭的妹子興高采烈地嚷嚷。
    不知是電話質量太好還是那邊背景足夠安靜，老秦覺得他都能聽見鍵盤的噼裏啪啦以及係統女聲“禪那不足無法使用”。
    “那你待何如？”老秦一邊切土豆絲一邊問。不知為什麼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電話那頭沉默一下，聲音冷了很多：“你在哪，我怎麼聽見砧板聲？”
    老秦也愣了，過一會才低聲回答：“我在店裏，一邊切菜一邊給你打呢。用的耳機。”
    又一會沉默，聲音再響起來輕快很多：“灑家當然是快快刷經驗升級啦！大禿師總是摔死在瞿塘峽我很憂傷啊！”
    又是那位大禿師。老秦頗為無奈，開口剛想說什麼，店門被推開。
    “秦！學校運動會，下星期！”阿亮進門就高聲宣布。
    現在是晚上八點打烊時間，也就阿亮個不知道打烊為何物的家夥會厚臉厚皮跑過來。
    老秦看了他一眼，給姑娘說了些什麼才掛電話。
    阿亮則一眼就注意到他掛在耳朵上的藍牙耳機。
    “秦，耳機，好用？”他蹭到櫃台邊，手肘搭在櫃台上，身子使勁往前湊。
    老秦抬頭掃他一眼，又低頭繼續剁土豆：“好用。”
    然後得到一個八顆雪亮白牙的笑。
    “秦，誇我！”
    “哪有那麼厚臉厚皮求表揚的？”老秦把他腦袋推開，阿亮則有些茫然。
    “猴臉……猴皮？”一臉求講解。
    老秦放下菜刀，對他笑得很溫和：“是第四聲。那是誇你。”
    阿亮頓時開心了，然後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麵是11個數字。
    “號碼，手機。”阿亮笑嘻嘻的，順帶晃悠了一下手裏的手機。
    老秦挑了下眉，掏出手機照著輸入那個號碼，保存以後再撥通，看見阿亮手機屏幕亮了就馬上掛斷。
    阿亮眨著眼一臉茫然，老秦把手機收回去，沒啥情愫地說：“號碼，手機。”
    某些人恍然大悟，趕緊保存那個隻響了一小會的電話號碼。
    “秦！”阿亮把手機湊到老秦麵前，屏幕顯示保存內容為“A秦”備注“親愛的”。
    老秦感覺有些不淡定。
    阿亮興奮地說：“英文備注，第一個是秦！很喜歡秦。”
    “……我也喜歡你。”
    這就隻是像侄女那樣，愛你喜歡你掛嘴邊，其實有沒有感覺根本就不知道。老秦這樣做心理安慰，一刀下去卻險些剁到手。
    阿亮一下變了臉色，他把手機放櫃台上，扯過老秦的左手仔細看，發現沒什麼大問題才撒手。表情也嚴肅很多。
    “做事要認真！不可以切到手，會痛。”
    我知道會痛。老秦看著他，張張嘴卻隻是點頭，別的什麼都沒說。
    阿亮在店裏待了一段時間，老秦覺得他有些怪怪的，老是盯著老秦的手機。直到老秦提醒他狗和貓要吃飯，他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走之前還留下“作業”。
    “貓的名字，你起。”
    老秦剛想說“小財”，阿亮馬上補一句“不準叫什麼財。”於是接下來二十分鍾老秦都沉浸在給貓起名字的糾結中。
    在他終於扛不住準備打給侄女求援時，電話突然亮起來。
    有短信，來信顯示“阿亮”。
    老秦劃開收件箱，看著發來的東西有點頭疼。
    “名字！”
    這才多會你就想起要名字了？
    “略等。”發完他就把手機甩床上，翻出臉盆腳盆燒水洗漱準備睡。
    當他脫得差不多準備往床上躺時，手機又亮起來。
    一條彩信。內容是一張照片，小貓踩在阿旺肚子上，大金毛轉頭盯著似乎在咪咪叫的小東西。
    很可愛。老秦思索了一下，也這樣回過去。
    過一會短信又來，還是阿亮。
    “睡不著，餓。”
    老秦眉心馬上擰起來。
    “沒吃飯？”阿亮隻來吃早餐，中餐晚餐對老秦來說就是個謎。
    果不其然待會短信過來了，老秦看得莫名心累。
    “隻會土豆。嗚嗚嗚(PД`q？)”
    ……別為一個土豆哭好嗎，小心英國人們用土豆把你砸出腦震蕩。
    老秦發了六個點點過去，而後關機睡覺。
    一般早上五點二十他就會醒，醒後第一件事就是手機開機。
    短信不多不少，除了幾個訂餐的學生，剩下就是阿亮。
    “秦？”九點二十。
    “晚安。”十點。
    老秦順手回了個早安過去，手機剛揣兜裏，鈴聲就開始響徹天地。
    老秦不覺得阿亮能起那麼早看到他短信，事實上來電人是“大哥”兩個大字。
    “哥。”老秦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沒說話，這讓老秦感覺很奇怪。他哥前些年被調到珠海刑偵總隊，因為長途問題很少主動致電，就算打了電話也不會這樣一言不發燒話費。
    老秦感覺事情有些不對。
    “哥？怎麼回事，聽得見我說話嗎？！”他提高了聲音，突然有些無能為力。兄弟倆相距太遠，他不知道他哥那邊發生了什麼，隻能這麼問讓他覺得自己非常沒用。
    萬幸片刻沉默之後那邊總算有了回應。
    “……聽得見。”大哥聲音很低，比往常要低得多。聽上去像是低燒。
    老秦鬆了口氣：“怎麼，病了？”
    “……沒，就是想你。”
    呸。
    老秦撓撓頭發，他還是覺得有些忐忑：“這種話以後少說。樂樂又沒給你打電話？”
    “瘋丫頭除了打遊戲就記得你個小叔，哪還有我這個爸爸。”電話那頭的人說得酸溜溜的，老秦聽得想笑，但沒笑出來。
    “她學校放三天假，有空你給她打，打給我哭算什麼。”
    “我沒哭。”
    “我知道你沒哭，你在擦眼淚。”老秦站起來往洗手間走，才走兩步臉上的笑容就冷下來：“你真沒事吧？”
    他哥似乎愣了下，憋半天才吐出一句話：“真沒事。”
    “呸！”老秦擰開水龍頭胡亂掬水抹了把臉，他快步走回他的窩，連上耳機把手機丟褲兜裏，衣服褲子穿得比往常要迅速：“早該知道你和爸媽一個德行，有事扛著早晚也病死你！你今天就在公寓待著，我就去買機票……話說你他媽是在公寓吧？別又在警隊窩一宿？”
    電話那頭的人沒說話。
    沉默讓老秦清楚明白自己猜對了。他換鞋的動作停下，滔天怒火在三四十秒後才勉強忍下來。
    “秦佑山，”他說，“你丫就是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