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入鄉隨俗
    裝修完工，竇誌強過上了“現代化”的生活。傅仁堅不在的時候，許多街坊鄰居、三姑六婆們輪流上來圍觀。
    嗬嗬，在珠璣巷裏，簡直就沒有秘密、沒有隱私……誰家裏幾分地、地裏幾頭牛，自然都知曉，甚至誰米缸裏還有幾升米，誰電視能收幾個頻道，她們也都門兒清。竇誌強這裝修鬧得巷裏巷外皆知，完了工，哪有不來看熱鬧的……
    “哎呀，這外頭的房頂全都修補過，閣樓也刷了新漆，屋裏頭更是大變樣啊……瞧這豆兒的臥房多洋氣，這些都是純實木的吧，聽說很貴！”五義嬸的眼像X光機一樣犀利，前前後後一看，心裏就有譜了。
    “肯定花了不少錢！”王嫂子在旁邊嘖嘖點頭，不住驚歎。
    鐵蛋家是做裝修的，所以鐵蛋媳婦比較有見識，在旁邊估價：“那裝修隊是京都請來的正規公司，還請了這麼多專家過來測量、專業修複，又加上這室內的裝修和家具電器，保守估計這個數——”她攤開巴掌，伸出五個手指頭。
    “多少？五萬？”六六的奶奶在旁邊大驚小怪。
    “五十萬！”鐵蛋媳婦撇撇嘴道。
    “啊！裝修一下這麼貴！”六六的奶奶幾欲暈倒。
    “可不是，他們用的可都是貴價的材料，看這天花地板牆麵，全是世麵上最好的，還有這些擺設……我和你們說啊，咱們鐵蛋以前可給京都的大官、老總們裝修過屋子，我去幫忙的時候，也都見識過這些，全是好東西，都不便宜，最少都得這個數……”
    竇誌強在旁邊冷汗直冒，各種賣萌打圓場，必務請這些大媽大嬸們快點結束“竇家新居一日遊”。
    他也是後來翻看傅仁堅的對帳單才知道，請那位專家和學生們過來，車費、住宿等都花了十多萬，別的材料費也好幾十萬，再加上裝修公司的各種費用，不少於一百萬。當時他那個心肝疼啊，土豪就是揮金如土。可一想到，這錢都是花在了自己家裏，又不敢吱聲了，也不敢給傅仁堅知道自己翻看過這些帳單，隻好心中暗自決定，對他更好些，做飯又更用心些，愛抬杠的性子也都收斂了些。
    好不容易送了這些阿姨大媽們出門，正好傅仁堅回來，與這些大媽們正好遇上。
    說來也不得不感慨傅仁堅入鄉隨俗的能耐，以往他下了高鐵，都是叫竇誌強去用摩托載他回來，可後來竇誌強有幾天菊花疼，騎不了車，成日趴在床上挺屍，傅仁堅便自己回來。
    話說，珠璣巷的這些男人，在農閑的時候有個兼職，開著自家摩托到車站非法營運，俗稱“摩的”，也不知傅仁堅怎麼個神通廣大，在珠璣巷裏住了幾個月，居然和左鄰右裏都認識了，那些人在高鐵站外瞧見傅仁堅，就熱情地招呼他回來，還不收錢，完全把他當巷裏的親友熟人了。
    所以傅仁堅今天也不知道是哪個鄰居給捎帶回來的，一進門就被大媽大嬸給包圍了，主題無非是寒暄之餘關心他的私人生活，給做媒。
    傅仁堅平時在醫院裏是個嚴厲的導師、冷傲的醫學博士，可回了自己“家”，就變得和藹可親了，完全沒有顯出不耐煩的樣子，四兩撥千斤地把這些媒婆給推了，一邊還應承下許多事兒。
    “下個月初三，我孫子滿月酒，傅醫生一定要到啊！”六六奶奶扯著大嗓門，今天才初八就開始接客了。
    “下月初三我休息，我一定來！”傅仁堅點頭。竇誌強卻在一邊腹誹，這六六奶奶是第七個孫子滿月了吧……
    “對了，下個星期我未來親家要從河北來，傅醫生過來幫我作陪吧？”鄰居周大嬸也一點不放過請大醫生給他撐門麵的機會。
    “行，我盡量安排。”傅仁堅依然不煩不膩。竇誌強開始呲牙，當我們家男人是陪酒的？
    “對了，下下個星期，我家二兒子娶媳婦，正缺人手幫忙，傅醫生您也過來幫忙吧！”五義嬸不甘示弱，生怕自己該享受的福利沒享受著。
    這有點過份了，去喝滿月酒或是陪親家吃飯，怎麼都算是個好差事，但去人家喜宴上幫忙，就是粗活了，粗活怎麼可能讓傅仁堅去呢？他什麼身份？他可是身嬌肉貴的，竇誌強迅速回絕：“得得得，要幫忙我去，叫他幹嘛？那些粗活他也做不慣的……”
    五義嬸一拍竇誌強的腦袋：“你肯定是要去的，你去跑堂，端茶遞水，斟酒派酒，少不了你的……不過小傅也得去，咱們那還差一個迎客的，我看小傅去幹挺合適……”
    竇誌強再回絕：“不行，他幹不了……求您了五義嬸，您就別強人所難了。”
    五義嬸酸溜溜地說：“你這伢也太那個了……想你們家有紅白事的時候，我們可是全家都來幫忙，也沒推卻則個。”
    這話說的，竇誌強不敢搭話了，的確也是這樣，當年他父母的喪事，在老家多虧這些老街坊鄰居幫忙張羅，他當時少爺一個，啥也不懂，全靠這些人提點幫襯。
    傅仁堅在旁邊聽到“迎客”這個工作，覺得很簡單，立即就應承下來了：“行，到時候我和強子一塊兒去幫忙，您放心！”
    幾位大嬸阿姨見把傅仁堅“榨”得差不多了，分贓均等，心滿意足地走了。
    剩下竇誌強，又氣又怒，不停地叨叨：“人情債啊，還不清啊，每個月趕出去的人情都不得了，紅包炸彈一個連一個，不叫人活了！”雖然傅仁堅現在“包養”他，可還是不改這窮吊絲的思維定勢。
    傅仁堅不以為然地安慰他：“這俗話說的好，遠親不如近鄰，在鄉下就得和街坊們搞好關係，我都知道，我不在國內的時候，多虧她們照顧你們家，我不會忘了這些親戚鄰裏的好，現在咱們能出錢的就出錢，能出力的就出力……”
    竇誌強聽了這話，總算氣順了點。
    過了半晌，他笑眯眯地問傅仁堅：“你以前給人家紅事幫過忙迎過賓嗎？”
    “我不是給魏巍當過伴郎，不是站在大門口迎接賓客嗎？”
    “哈哈，完全不是這麼回事……”竇誌強眼睛一亮，整個人都變得精神起來，開始一板一眼地教他民俗。
    “比如我，端菜，有講究，拿個大托盤，裏頭可以放6個盤，上菜的時候，還必須高喊：‘菜——來——！’然後有6個人過來取菜，擺放到桌上去，每桌如果有18道菜，這上菜的人，也得高喊18次菜來，聲勢浩大的不得了……”
    竇誌強又道：“比如你迎賓，站在門口，看到來客，得高喊一聲：‘客——來——’來幾發客，你就得喊多少聲客來！”
    傅仁堅知道自己此番定是要放下臉麵，當一個肖小，但他沒想到居然要幹如此逗比的事……
    竇誌強又笑著打趣他：“你會放鞭炮嗎？”
    傅仁堅老實回答：“五歲多時，偷偷放過，後來炸傷了手，家人就再也不許我碰這個了……”
    竇誌強捂著肚子道：“那你就是有心理陰影了唄……咱們這鄉下當迎賓，不但要大喊客來，還要放鞭炮，要放好多好多的鞭炮……”
    傅仁堅徹底臉綠了……
    然後，幾天後，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好多好多”，那天點鞭炮時用香，香用去五大根，放的鞭炮渣兒掃出來有三大竹筐。
    炸壞了他價值五千美元一套的手工西裝，一千美元的手工皮鞋。
    同時，治愈了他五歲開始就有的“鞭炮恐懼症”。
    傅仁堅，其實也算得上是正宗的珠璣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