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我回來了
    早晨七點，竇誌強騎著摩托，載著竇豆，穿過狹窄的胡同，融入送孩子的家長洪流裏。
    石板噔噔地在車輪下，如同擊打著歲月的節拍。
    各個胡同裏有許多這樣的摩托二人組，他們魚貫而出，駕駛技術靈活老練，自由穿梭在青磚窄巷裏，迷宮過盡，終於彙到大路上，形成氣勢磅礴的車陣。
    殷殷的父母，用摩托馱著自己的孩子，開得又快又穩。要護著孩子，注意安全，可也擔心遲到。
    這裏是京衛城的老區，在屢次大小拆遷之中，地盤越縮越小，幾乎成了城市的一處死角，被櫛次鱗比的高樓大廈包圍。
    外頭的藝術家說，這是京衛城最後的淨土。
    外頭的商人說，這是京衛城的貧民窟。
    竇豆終於過了起睡之後的懵懂期，變得活絡起來。小胖胳膊緊箍著他爸的腰，蘋果臉貼著爸的背，悶聲說：“昨天下午放學之後有人打電話找你，忘了告訴你了。”
    竇誌強用肩膀擦擦右眼皮，毫不在意地說：“昨個下午陪你周大爺看陰宅風水去了，誰打電話給我呢？趙阿姨還是昨天來問吉日的周嬸？”
    竇豆老練地說：“都不是，如果是業務上的事，我肯定給你記在備忘錄上了！那人聲音很年輕，不像是咱平時的客戶……”
    能相信封建迷信和傳統習俗的，一般都上了年紀。
    “那是誰啊？說什麼呢？”竇誌強有點摸不著頭腦。
    竇豆一字不漏地複述道：“他先問是不是竇誌強家，我說是，他又問我是誰，我說我是你兒子，那人停了半分鍾沒說話，正當我要掛電話時，他說——和你爸說一聲，我回來了！”
    “什麼我回來了？”竇誌強更狐疑了。
    竇豆道：“他很牛B地掛了我電話，可過了五分鍾後他又打來，總算是報了個姓名，說他叫富人奸。”
    竇誌強一震，覺得自己汗毛根根站起，全身不由緊崩起來。連竇豆也明顯地覺察到老爸有些驚惶不定、如臨大敵。
    “誰？”
    “富人奸！”竇豆篤定地回答著。
    “我覺得這鐵定不是真名，你是不是又在網上亂交網友了？以前都是叫芊芊、雪兒的騙子阿姨，如今怎麼這麼不挑，連男的也勾搭上了，而且ID號還這麼二B！”竇豆絮絮而不滿地說。
    竇誌強如今百感交集，萬般往事都湧上心頭，腦袋裏如放電影似的，也不去掐兒子的嘴，叫他別動不動就牛B、二B、傻B，說髒話要罰站，沒家教！
    他腦門裏隻有一件事——傅仁堅那貨，詐屍了！
    就像遊戲裏經過千辛萬苦，終於把大BOSS推倒，還沒喜悅上兩秒，還沒開始摸屍體、撿裝備。那大BOSS突然原地詐屍、滿血複活。
    ——結果可想而知，被虐出翔的生活又要開始了！
    行屍走肉地騎到公交站點，竇豆和別的小朋友一樣，背著書包、穿著校服，排隊上了校車，竇誌強循著本能慣性，和別的家長一起，把摩托調頭，從繁華的新城區又折回那破舊不堪的老區平房片去。
    一路上，竇誌強的右眼皮突然不跳了。
    竇誌強一拍大腿，哎嗎，右眼跳災敢情是預兆的這個？
    傅仁堅這死敵要回來了，而且給他電話通知，下戰書，絕壁是2014年最大的悲劇啊！不，放眼五年內，都沒有什麼事比這個更嚇人的了！
    他這一拍大腿的瞬間，摩托右邊鬆了手。摩托像蛇一樣扭動著，失去平衡，毫不客氣地連人帶車摔到了垃圾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