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驚呼一聲，猛然間翻身坐起。
    耳畔的嗡鳴聲與心髒在胸膛中的極速蹦跳聲，交織輝映，永無休止。那一瞬間，我身處感知與思維空缺的異空間。很久之後，頭部的麻木缺氧感才漸漸退去。又是一個驚悚殘忍的夢。果然，我的“死亡”能帶給惡鬼哥哥無與倫比的爽快與自得。
    我環顧四周。我仍舊身處這個冷酷無情，陰冷潮濕，卻已經變得熟悉萬分的“地牢”。在這裏，我做了將近一個月的“囚徒”。
    似乎這個世界已經將我拋棄。除衛蒼擎，柳筠依，還有我爸媽我弟之外，似乎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我的消失。
    每個人都在猶如白駒過隙的人生中疲於奔命，直到日落山頭，才略有空暇朝花夕拾。感歎為何一生風塵仆仆，卻碌碌無為。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有感於斯。
    本以為有人會因你而喜，為你生悲。到頭來不過被證明是自作多情，落得個心如死灰。
    所以，我不在乎我的人間蒸發根本沒有引起哪怕小範圍的轟動效應。有這幾位親人朋友對我念念不忘，對我不離不棄，我已經遂心如意。
    衛蒼擎對我算是體貼入微。我被“囚禁”兩周之後，隻有一隻腳被固定在床腳的腳鏈拴住，所以我可以在床上及床附近自由移動。
    衛蒼擎幫我買來舒適的床墊，又安裝了洗浴設備。
    柳筠依告訴我，我家人和衛蒼擎進行過談判。
    但是，他們在被告知衛蒼擎“關押”我的真正原因是為護我周全，扼殺我的副人格再次犯罪的任何可能性之後，他們全都選擇默許衛蒼擎對我的“關押”行為。
    對一個人而言最可怕的是自己給自己戴上心靈的枷鎖。我的心理狀態還算不錯。
    最初的兩周，我曾經細細思慮過我的過錯。斯人已逝，死不複生，但生者猶在。我希望在悔過之後，用真心熨平我曾帶給家人的傷痛。
    我沒有記恨衛蒼擎。毫無疑問，我向往自由，但是我無法控製副人格的思想與行為。也許將我“囚禁”，不失為目前狀態下的良策。
    在我心原之上，那永不熄滅的希望之火支撐我安然度日。我堅信總有一天，我會重返光明。那日，當是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我將沐浴在溫暖舒適的陽光下，梳洗撫弄曾經糟亂一團的羽翼，之後振翅高飛，飛翔在依舊雲靜風清的蒼穹之下。
    衛蒼擎送給我幾本東野圭吾和島田莊司的推理名作。我獨處時，總是徜徉自若，恬然自得在推理小說那詭秘幽深，神妙莫測的世界中。
    這會，在我的床頭坐著一個表情冷漠的男人。他細細地端詳著我，那眼神沉靜淡然。
    他每天都會來看我兩回，早上去上班之前，晚上回家之後，並且給我捎帶早晚餐，風雨無阻。
    柳筠依告訴我，衛蒼擎總會留給我和她獨處的時間。在這些時間段，衛蒼擎不會來打攪我和柳筠依。這個男人，他的心思縝密細膩至極。
    但他每次隻是靜靜地坐在我的床頭，並不和我言語。我主動和他交談，他隻是做以最簡單的回應，不無敷衍之嫌。
    今天，他又端詳了我很久。我正欲找些話題，不料，他卻先開口。
    “殷，小，小湛。”
    一個月以來，他第一次叫我“小湛”。我和他都明白這其中的意味，這就是我們的默契。我欣喜若狂，瞬間眉開眼笑。我甚至激動地不能自己，聲音不住地顫抖。
    “蒼，蒼擎。”
    他垂下眼簾，歎了口氣，之後緩緩說道：“小湛，有些事情，是時候該讓它們都變成過去式了。今天我想和你談一件事情。”
    “蒼擎，我們終於可以和好如初了。”
    “嗯，是啊。”
    “你要和我談什麼事？”
    “小湛，你認為是什麼原因造成二十年來，一個村子的村民連續離奇橫死？”
    “這個。我需要進行案發現場勘查，然後才能知曉真相。等一下。如果離奇橫死不是意外而是案件，那麼，二十年來這案件一直未被偵破？”
    “不，警方並不知曉這些村民是橫死的，在三周前一位記者發現這些村民並非正常死亡，並且向警方報案。這位記者在報案後的第三天在自己家橫死了。這個村是我們A市下屬B縣的下屬村，叫做離未村。兩周前B縣調集警力前往該村進行調查。村長集結全體村民暴力抗警。警方無功而返。”
    “B縣警方現在作何打算？”
    “準備派警員前往進行秘密調查。我已經主動請纓，希望加入第一批秘密調查的警力。”
    “哦，所以你今天是想和我道別？”
    “不，我要帶你一起去。其實第一批警力隻有我，你，還有一名隨隊法醫。”
    “你將我帶離這個‘地牢’，就不怕我的副人格又實施犯罪行為嗎？”
    “所以我會時時刻刻監視你。”
    “不行，蒼擎，這樣做會有風險。”
    “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前往調查，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什麼原因？”
    “你家是不是有位年約60中旬的女性遠房親戚，在40年前嫁入離未村？論輩分，她應該是你的姑母，對吧？”
    “這個，我需要問一下我爸媽。”
    “我已經問過叔叔和阿姨。叔叔確認有這位遠房親戚。其實，我在查詢離未村戶籍檔案時，在B縣警方的戶籍檔案係統中查詢到這位老人。老人家名曰殷炳茉，今年66歲高齡。你告訴過我，你們家族父輩中間的字是‘炳’字。而且這位老人籍貫和出生地都在咱們A市。所以，我猜測也許這位老人是你們家族中人。我們一起去離未村調查，還能攀個親戚，敘敘舊。通過這種方式消除離未村村民對我們的戒備心。”
    “問題是，我根本沒見過這位遠房姑母。她40年前就離開A市去了離未村，那時我還沒出生呢。”
    “這不是絕無僅有的辦法嘛。你們之間有血濃於水的親情。”
    “好吧。”
    “這個離未村四麵環山，地處山穀地帶。從外界隻有一條盤山路可以通往該村。多雨的夏季常有泥石流暴發，衝毀盤山公路的部分路段。而冬季又有一個月的時間大雪封山。這個離未村完全是個幽閉的世外桃源。”
    “也許是連神的光芒都照耀不到的人間地獄。所以二十年間才會有一個接一個橫死的村民。”
    “但願無所不能的神保佑我們早日破案，早日平安歸來。當然如果隻是意外不是案件那就更好了。”
    “但願我們的對手隻是活生生的人。”
    “如果有惡靈作祟，我就把你體內的惡鬼哥哥引出來，讓他收了那妖精。”
    “得了吧。隻要惡鬼哥哥不從中作梗，我就謝天謝地了。我們現在還沒能和他同心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