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衛蒼擎欣然接受我的邀請，加入我們的家庭聚會。很遺憾，我哥哥殷明琅再次缺席。我弟弟殷明哲倒是在家。
    我爸媽一直很喜歡衛蒼擎。而且，他現在是我的頂頭上司，我爸媽對他多少有一絲殷情的意味，這是全天下父母親都會有的心思。我媽拉著衛蒼擎的手和他話家常。我爸頻頻舉起酒杯和衛蒼擎豪飲。他們刻意避免提起竇嫻雲的故去。
    我和柳筠依還有弟弟殷明哲隻好組成我們自己的談話小組。殷明哲生來就是一張娃娃臉，從小聰明可愛，隻是有時略微莽撞而不夠沉穩。
    我又向弟弟殷明哲詢問哥哥殷明琅的事。這時，衛蒼擎聽到我們的談話內容，他轉頭看向我們這邊。
    他問道：“小湛，你之前和我說過許多回，每次你出現在你爸媽家，你哥哥殷明琅總會以各種理由躲出去不見你。但你卻從未和我說過其中的原因。我冒昧地問一句，你和你哥哥殷明琅關係不和，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多有冒昧，請見諒。”
    衛蒼擎此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我爸媽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之後我媽看著我，竟然瞬間潸然淚下。柳筠依和殷明哲盯著我看，麵色凝重又飽含關切之情。
    我感覺心髒最柔弱的部分被用利刃刮擦內壁，一滴一滴鮮血從心髒內壁往外滲出。我低頭看著我的雙手，感覺似乎體內的血液即將全部被從皮膚毛孔中擠出，我很快看到手掌和手臂變得鮮血淋漓。
    我感覺似乎喉嚨深處也灌滿鮮血，一股巨流的鮮血從喉嚨深處往上湧，瞬間鮮血已經充滿口腔。之後，口腔內的血液開始從嘴角溢出。
    我用沾滿鮮血的手抹了一下嘴角。血，血，真的是血。我的世界充滿了血，眼前的世界隻有紅色，紅色，紅色。我的世界突然開始變得模糊，眼睛被鮮血迷離。啊，我。。。
    這時，我感覺一隻手在我的肩膀上輕輕撫摸著。我回過神，側頭看向我身邊的柳筠依。我聽見柳筠依溫柔地叫著我的名字。不，我什麼聲音都聽不到。其實，是我讀懂了她的唇型。
    “小湛，小湛。”
    我顫抖了一下，甩了甩頭。世界好像恢複了。啊，真的恢複了。
    衛蒼擎很快覺察到大家的異樣。
    “小湛，不好意思。我隻是。。。”
    “蒼擎，如果你想知道原因，如果對方是你，沒有關係，我可以告訴你。”
    我媽這時候對著我搖了搖頭，“小湛，不要回憶那件事。就讓時間慢慢化解所有痛苦，讓自責與不甘隨風飄逝。人的命運也許真是由天注定。他走了，就讓他，就讓他靜靜地走吧。”我媽哽咽著，對我低聲言語著。
    “不，讓我說出來。讓我從心底戰勝自己。”
    我媽歎了口氣，默許我的決定。
    “蒼擎，其實那是個很簡單很常見又很淒慘的事件。16歲那年夏天，我和我哥我弟還有另外幾個小夥伴在黃河裏遊泳出了事故。另一個沒有下水的小夥伴來救我們。等把我們都救上岸後，他沒有多餘的力氣遊回岸邊，然後就淹死了。”
    “那你哥哥殷明琅怎麼會為了這件事怨恨你？不合邏輯啊。”
    我弟弟殷明哲突然插口道：“湛哥哥，其實那件事。。。”
    我媽突然一聲怒喝：“小哲，你不要。。。讓你湛哥哥和蒼擎解釋。”
    所有人都看向我媽。我媽怎麼會像突然變了脾性？平時慈母的感覺在那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說道：“那個淹死的小夥伴本來勸我們不要去黃河裏遊泳，害怕我們出事。但是我不僅不聽他的勸告，還笑話他膽小，並且帶頭跳入水中。那個小夥伴是琅哥哥的摯友，琅哥哥上幼兒園時就認識的小夥伴。”
    衛蒼擎聽完我的解釋，眉頭越皺越緊，臉色越來越沉重，雙眸中充滿狐疑之色。
    衛蒼擎考慮了片刻後說道：“小湛，不對，這事有蹊蹺。你的雙胞胎哥哥殷明琅為了死去的摯友和雙胞胎弟弟鬧了將近二十年矛盾？不對，親疏遠近問題上完全講不通。而且你們這個小夥伴故去的責任不能完全推給你。你弟弟。。。”
    衛蒼擎看向殷明哲。我們兄弟鬧不和，多少算是家務事。衛蒼擎多少有些不好插手。
    我弟弟殷明哲這時很通情達理地說道：“蒼擎哥哥，你直說吧。沒有關係。”
    “明哲，你明琅哥哥對你怎樣？”
    殷明哲低下頭思忖了片刻，然後又看向我爸媽，之後又看向我，我爸媽似乎默許他向衛蒼擎解釋。
    殷明哲這才答道：“呃，我們沒有事件發生前那麼親近，但是還不至於到閉門不見的地步。琅哥哥從小就很孤僻。故去的那個小夥伴是他唯一的朋友。不過即使如此，我覺得我們兄弟三人的關係還是比他和那個摯友的關係親近。畢竟我們是親兄弟。其實，這事，這事不是。。。”
    殷明哲這時又看向我媽。我媽說道：“好啦。這事的討論到此為止。蒼擎，你和小湛工作那麼辛苦，那麼危險，肯定是時時刻刻保持高度警惕性。現在是家庭聚會，你們應該好好享受輕鬆愉悅的時光。蒼擎，歡迎你加入我們的家庭聚會。”
    “謝謝阿姨叔叔。”
    衛蒼擎不想讓老人生氣，所以隻好暫時停止探究那次事件。
    衛蒼擎開車送我和柳筠依回家。
    分別前，衛蒼擎對我說：“小湛，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你哥哥殷明琅怨恨你肯定有別的原因。這事絕對有其他內情，這事沒有表麵上這麼簡單。小湛，允許我進行深入調查，好嗎？”
    “蒼擎，如果你想調查個水落石出，我沒有任何意見。但是，我真想不出其他令明琅哥哥怨恨我的原因。”
    “小湛，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事的調查工作暫時交給我吧？好嗎？”
    “好。”
    “小湛，明天見。再見，筠依。”
    “拜拜。”
    我看著衛蒼擎的背影，那背影寬大厚實，讓我感覺很安心。這個男人，果然值得我深度信任。
    “走吧，小依。”
    那天晚上，柳筠依靠在我懷裏看電視。我感覺她對電視的內容根本不感興趣，她不停地用眼睛瞄著我，然後又低頭想著心事。
    “小依，怎麼？是因為今天大家的討論。。。”
    她突然麵露微笑，那微笑是那麼敷衍與虛假。我知道她隻是想讓我放心而已。
    “沒有啦，老公，看電視吧。”
    “小依。。。”
    “沒事啦。”
    臨睡前，我接到我弟弟殷明哲的電話：“湛哥哥，你和我嫂子是不是在**路有第二套公寓？”
    我思考了片刻，心想，殷明哲怎麼突然提起那套公寓。我之前經常和葛皎月在那裏幽會。
    “呃，怎麼了？”
    “明天把鑰匙借給我，可以嗎？我大後天還給你。”
    “好啊。但你至少得告訴我你有什麼用途？”
    “我想，我想會一個熟人。”
    “好吧。我明天把鑰匙給你送過去。”
    “謝了，哥。湛哥哥對我最好啦。”
    “嗬嗬，好吧。掛了，拜。”
    “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