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憤怒的侏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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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早已停住,風卻更猛更急了。
蕭瑟的秋風獵獵吹來,卷起漫天的楓葉。
楓葉是血紅色的,在夕陽餘暉的映襯下,分明似要滴下淚來。
紅色的,血紅色的——淚。
朱府的院牆很高很深,呈漆黑色。高深而漆黑的院牆中央,有一雕龍畫鳳、恢弘壯麗的大門,大門似乎是用黃金、鏤玉和大理石做成的,給人一種奢華莊嚴的感覺。
大門頂額有一巨型牌匾,牌匾上閃爍著四個璀璨的金黃大字——“燕門朱第”。
巨型牌匾左右下側,懸掛著一副巨型對聯。
上聯曰:花開花落恨有時;下聯曰:人來人往情無期。
府院前,靜靜地站著幾個不甚奇怪的人。他們的裝束,年齡各不相同,手中所亮出的兵器也大相徑庭。但有一點他們卻是相同的,便是仿佛都已停止了呼吸,空氣與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凝結了。
風越刮越猛,越刮越急,卷起漫天狂舞的楓葉。
炫舞的楓葉在夕陽映射下,仿佛在傷心地流著淚。
因為這裏已沒有空氣,無法呼吸。
這裏已沒有空氣,那還有什麼?
殺氣!騰騰飛揚、殘血彌漫的——殺氣!
也不知是在何時,這裏其中的一個人率先衝破了這如死寂一般的場麵。
要衝破這死寂般對峙的場麵,那就意味著要率先出擊、先發製人。
率先出擊、先發製人。如果你的武功不是遠遠地超出對方的話,那就意味著你是在自爆弱肋,孤注一擲。
誰在孤注一擲?
李孝賢。除了李孝賢還有誰?
李孝賢的決鬥常常孤注一擲,置之死地而後生,他的人生又何嚐不是如此?!
隻聽得“嗖叱”一聲,空氣和時間仿若在瞬間融化了般,伴隨著漫天楓紅,散延開去。
也就是在這白駒過隙、電光火石的一刹那間,一抹玄黑色的光炫已削碎了數不清的楓葉片,直奔蕭衍的咽喉呼嘯而去。
快,太快了,簡直快到令人不可思議的地步。
盡管在此之前,蕭衍曾無數次地想象過李孝賢的出手速度,也早料到了李孝賢的出招必然比以往更快疾。
但想象終究隻是想象。在生死相決、命懸一線的高手決鬥中,單憑這想象,可是萬萬行不通的。
除了想象,還要有勇氣,決絕,膽魄,機智,判斷。。。。。。或許,還要再加一條,那便是“天賦”。
天賦,沒錯。李孝賢的絕世功夫,肯定離不開這“天賦”二字。
若然不是擁有驚華絕豔、與生俱來的“天賦”。誰人能在如此弱冠年華取得如此之高的武學造詣?誰人又能以如此弱冠之軀,令天下腥風血雨,令世人聞之心驚?
蕭衍終究還是來不及反應,甚至連動作都僵在了那裏。一雙枯黃色的大手仍死死握住“虎頭棍”,灰色麻衣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
“嗤。。。嗤。。。”
是麻衣裂動的聲音,也是源源流血的聲音。
血來自他的咽喉。血還是溫的。
但人卻已經僵冷,人已死了。
蕭衍至死也不肯相信,眼前這個弱冠少年的功夫竟然能進步得如此神速。
“這樣的一擊必殺,若放在四年前,這個少年是絕對辦不到的。他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怪物?”
伴隨著這可能根本就沒有答案的疑問,蕭衍徹底地停止了呼吸。
一代梟雄,“雷州飛虎”。就這樣僵立在狂風之中,睜大著充滿疑惑的雙眸,死在大魔頭李孝賢的一招之下。
而另一頭,就在李孝賢孤注一擲,揮笛全力攻向蕭衍的時候。在他空曠的背後,也已瞬間結束了一場決鬥。
不單結束了一場決鬥,還結束了一個人的性命。
誰的性命?
當然不是李歸凡的,而是那二十來歲卻長著七、八十歲古稀容顏的“婉江琴仙”小老頭的。
隻見那小老頭懷抱著的古胡琴已被生生劈成了兩半,而他的心髒處,分明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窟窿,窟窿正泊泊地朝體外噴灑著鮮血。
小老頭的臉因痙攣而極度扭曲,布滿不可思議的神情。然後幾乎用盡了最後幾分力氣,對李歸凡道:“好。。。好生厲害的劍,但。。。但你也。。。也別得意。我。。。我哥他。。。絕。。。絕。。。”
話未說完,他已傾身倒下。就倒在那斷開的兩截古胡琴旁,身下血泊一片。
這就是真正的決鬥。一招之間,快如閃電。在出招的那一刻開始,也在出招的那一刻結束。
高手間的對決本就是這樣,勝負往往就在頃刻之間。
李歸凡望了一眼劍上殘留的血跡,他的神情卻沒有絲毫放鬆,劍眉緊鎖。
神情沒有絲毫放鬆,隻因為他的內心有了些許疑惑。
“為什麼他們剛才沒有出手?難道是我的劍實在太快,連他們也沒能看出?”
李歸凡凝視著前方那兩個尚還站著的人。
“不可能!剛才我所擊殺的是他們四人中最弱的一個才對,這兩人的功夫跟‘小老頭’根本不是同一檔次。”
李歸凡很快便否定了適才的假設。他仍提著劍,雙眼死死盯著前麵的兩個人。
這時,李孝賢也已回轉身來,緩步走向李歸凡身側。
玉笛上的血已慢慢稀釋,正逐漸回歸著玄黑色。
就在李歸凡有點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段可以用熾熱來形容的掌聲傳來,震碎了他的思緒。
掌聲很熾烈,來自李歸凡他們正對麵。
誰的掌聲?
“俊逸尊者”。隻見他不但使勁鼓掌,臉上還仿佛帶著無比歡愉的笑容。
李歸凡看得有些傻了。
本來四對二的優勢,經適才那一戰,瞬間被擊殺了兩個。若是按正常人的思維來說,就算不沮喪也總得保持個沉默吧?
可這“俊逸尊者”非但沒沮喪也沒保持沉默,卻反而爆發出熾烈的掌聲,臉上還帶著無比歡愉的笑容。
“他莫不是有病?”李歸凡呆厄地望著“俊逸尊者”,一時竟也無語。
“你一定在想,這個醜陋的侏儒是不是有病?”李孝賢仿佛看穿了李歸凡的心思,輕聲道。
李歸凡無語。無論是誰總被別人看穿心思,都會很無語的。況且還是被同一個人看穿幾次。
“他確實有病。”李孝賢兀自說道:“隻是病不在腦子,而在心裏。”
李歸凡忍不住也輕聲問道:“怎麼說?”
李孝賢道:“自負。他的病名就叫——自負。”
掌聲已停住,懸掛於“俊逸尊者”臉上的歡快笑容也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青筋突兀、猙獰惱怒的麵容。
盡管他笑起來也沒比這猙獰麵目好看多少,但起碼從他身上所散發的愈來愈濃的殺氣判斷,他這回著實已被激怒。
隻見他用那雙倒風眼怒瞪著李孝賢,齜著牙道:“你。。。你說誰醜陋?說誰是侏儒?”
李孝賢回視著他的怒目,冷笑道:“說的就是你。除了你還有誰?”
“俊逸尊者”的臉色好像快由青轉黑了。
他這一生,最受不得的就是拿他相貌說事的人。因為這個緣由,他可沒少殺人。以致於在後來,別人不但不敢嘲笑他的醜陋,反而還給他送上了一個美麗而高貴的綽號——“俊逸尊者”。
他本人似乎也特別喜歡這個名號,特別樂意別人這麼稱呼他。所以,久而久之,他漸漸地忘記了自己本來的名字,而這名號卻一直伴隨他至今。
這是一種怎樣的自卑啊!一個人竟能自卑到連自己最初的姓名都不要。
他不僅連姓名都不要,還以殺戮來封世人之口,以殺戮來禁世人的眼光。
但無盡而殘酷的殺戮真能封世人悠悠之口,禁世人歧視眼光嗎?
當然不能。至少對於李孝賢來說,就絕不能。
“俊逸尊者”目露凶光,盯著李孝賢一字一字道:“你再說一句試試?”
李孝賢這回連看都不再看他,用一種極度輕蔑的語氣道:“我說,你是這天下間,百年難得一見的,醜陋的,侏儒。”
這還不夠,他的目光微微揚起,直視著“俊逸尊者”似要噴出火來的眼瞳,不緊不慢又補了一句。
“這回聽懂了沒?醜八怪。”
“怪”字餘音未絕,隻聽“嗖叱”一聲,一道疾風呼嘯已至。
疾風幻化成黑影,黑影幻化成閃電,黑色的閃電。向李孝賢狂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