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善良的砍柴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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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州,蒼洪門,故址。
偌大的祠堂,祠堂前端有處同樣偌大的神主案,案上密密麻麻地擺放著三四百塊黒木牌位。
燈火很旺,卻仿佛永遠照不亮這裏所散發出的漆黑;室內很暖,卻好像永遠暖不透這裏所彌漫著的寂寒。
不過林希如卻好多了,至少她的心已不再那麼徹骨的寒冷,因為她重新有了盼頭,有了希望。
她的淚眼已有了光亮。
她盯著葉玉堂,道:“哦,果然是他。他果然如傳聞中一樣來過這裏?”
葉玉堂點頭道:“確實來過。”
林希如道:“他不但來過,還與那瘋魔交手,還救了你們?”
葉玉堂道:“是的。”
林希如道:“他是否已擊敗了那瘋魔?他現在在哪?”
葉玉堂道:“他並沒有擊敗那瘋魔,我隻知道當時他拚死與之決鬥,然後瘋魔也不知為了什麼,就突然退去了。”
林希如越發疑惑了,“就突然退去?難道他也沒去追?”
葉玉堂道:“沒。”
林希如撫了撫肩,道:“為什麼不追?這好像並不是他的風格。”
葉玉堂長歎了一口氣,道:“因為那瘋魔並非是敗退的,而好像是被什麼觸動了一般,才突然退去的。”
“況且,當時李少俠已受了很重的傷,根本無法去追。”
林希如心頭一顫,涼意複至,身脊已被冷汗所浸濕。
“重傷?”
葉玉堂道:“是的。他武功雖然極高,遠在我之上。但我還是能看得出,他也並非那瘋魔的對手。”
林希如已有點急了,道:“那後來呢?後來他去了何處?”
葉玉堂感慨道:“我隻知道當時他的前肋間中了那瘋魔一劍,傷勢很重,卻始終一言不發,麵不改色。然後便從西南方向翻躍而去了。”
“至於他現在在何處,我也不知道。所以我要找他,一定要找到他。雖然我現在已沒什麼資格談報恩,但至少我得確定他還活著,我得讓他活著。”
林希如不說話,此刻她的內心很亂、很冷,她的思緒很雜、很愁。她已說不出話,隻是雙眼死死地盯著葉玉堂,隻是希望他說下去。希望他說下去的話中,會有關於李歸凡依然能活著的線索。
葉玉堂當然明白她的心情,所以他徑直說將下去。
“不管怎麼說,我葉玉堂始終是欠著他一條命的。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盡力救他,確保他能夠活下去。”
“所以,我還不能死。這也是理由之一。”
“所以,我留住你。今日在這裏見你。”
前麵兩句,林希如是聽不到的。她已沒心思去聽。但當葉玉堂說出後麵那句話時,林希如好像回了回神。
她道:“怎麼說?”
葉玉堂頓了頓道:“江湖中人都知道,‘江南少俠’李歸凡雖然樂善好施,行俠仗義,但其朋友卻不多。”
林希如仔細聽著。
“而與他關係最好,最鐵的,無疑也隻有一個。”
林希如道:“誰?”
葉玉堂道:“正是你,林姑娘。”
林希如聽後一怔,緩了緩道:“可能是吧。”
葉玉堂又道:“所以依我看,李少俠重傷之後,第一時間想到的去處,天下恐怕也沒有幾個人會知道,甚至也就可能隻有這一個人才知道。”
林希如恍然大悟道:“這個人就是我?”
葉玉堂肯定道:“正是。”
春雨至,萬物初生。
翠鳴山以西,梁家村。
他已不知昏迷了多久。隻感覺這段時間好像一直迷迷糊糊的,一直在一個無法醒來的噩夢中徘徊。
他一直在拚命掙紮著,卻始終醒不來,始終無法走出那個可怕的夢魘。
隱隱約約間,他仿佛能感覺到一種清涼而苦澀的液體,從雙眼不斷溢出,在瘦狹的麵頰間流淌著。
淚?難道是淚?
要知道,自從十一年前那場浩劫之後,他便一直很少流淚了。就算心中還有淚,他往往也是選擇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蜷縮在陰暗的床腳,獨自偷偷地流。
可如今,在這不知晝夜,不知南北,不知境地的地方,他卻如打碎了心中的枷鎖般,任它盡情的流淌。
在摧心與折磨的無盡噩夢中流淌。
“不要!娘。。。。。。不要殺我娘!”這句夢話在他昏迷的時間裏已重複講了十一次。
“誰?是誰幹的。。。。。。報仇,我要報仇!”這句話在他昏迷的時間裏已重複講了二十次。
“希如,我對不起你。。。。。。我背負了太多,我不能連累你。”這句話也重複了十五次。
當然還有很多,隻是在她聽來卻並不如這三句來得印象深刻。
她是誰?
隻見她約莫十七、八歲的豆蔻年紀,麵容卻好像比實際年齡要大一些,成熟一些。她的裝扮很樸素,這是一種最普通的農村婦人的裝束。
但無論多麼樸實無華的衣裳,都掩不住她與生俱來的那一份姿色。
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小小的朱唇,她身上無疑有著一種男人所無法拒絕的美。
那是一種原生態的,純自然的美。
她的名字叫媛兒,跟這個小山村裏的所有人一個姓,梁。
她已足足守在這張破草席前十五天了。
十五天前,她如往常日子般去前山砍柴,無意間撞見了他。
依稀還記得,當時他渾身是血,左手捂著胸肋處,一股股血柱仍不斷從他指尖奔溢而出,而他的右手,卻始終緊緊抓著那柄劍,那柄同樣被血染成鮮紅的劍。
當時的他已然奄奄一息。但她卻永遠無法忘記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以及那雙眼睛所散發出的充滿警惕彷徨,充滿憂鬱和自信,充滿無助和堅毅的光芒。
世間最複雜的光芒。
當時的她已嚇得有點懵了,腦子裏一片空白。
然後他隻對她說了一句話,六個字。
“救我。我不能死。”
然後他就倒下了,不省人事,並昏迷至今。
梁媛兒從小就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孩,麵對倒在血泊,已不省人事的他,她隻有一個選擇。
救人。
要救他本來就不容易,像他這樣傷得如此嚴重的人,小山村的赤腳郎中可應付不來。所以隻能把他送到九十裏開外的城裏去。城裏有個醫術精湛的大夫,姓崔。
也許方圓幾百裏內,也就他才有能力救他了。
但這崔大夫的就診傭金,卻也是這方圓幾百裏內最高昂的。
五十兩白銀。
這對於梁媛兒兄妹來說,無疑就是一個天文數字。要知道,對於這樣一對自小生長在這貧瘠山村,以砍柴為生的兄妹們來說,別說是五十兩,就是五兩,要他們立即湊出來,那也是有一定難度的。
不過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僅僅是第二天,梁媛兒就已有了五十兩,也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憑空變出了這筆銀子,她哥哥也許也是不知道的。
於是,就在那天。樸實善良兄妹倆,冒著滂沱大雨,踏著崎嶇的山路,用平常時候運柴禾的牛車,將重傷的他拉往九十裏開外的縣城。
崔大夫果然名不虛傳,隻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便硬生生的將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在傍晚吩咐完醫囑後,崔大夫對著梁媛兒兄妹道:“這少年的求生信念極強,竟然可以在鬼門關盤旋這麼長時間。”
“老夫行醫數十年,還從未遇到過像他這般意念堅強的人。”
崔大夫的臉上滿是敬佩之情。他笑得很豁達,梨形肥臉上,有一層深深疊巒的皺下巴,讓人倍感親切。
“他的身骨奇筋怪絡,絕不是普通尋常之人,你們這兩個山裏娃怎麼會認識他的?”這句話崔大夫當然沒說,況且此時梁媛兒兄妹早已拉著牛車走遠了。
後來,他便一直躺在這張破草席上,一躺就是十三天。
他昏迷了整整十三個日夜。
這十三個日夜裏,梁媛兒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他席前,服侍照顧著他。為他端茶倒水,為他煎藥喂食。而他的哥哥則一個人獨自扛起本來兩個人的活,甚至更多。
這十三個日夜裏,梁媛兒的哥哥每天天未拂曉時便上山去,夜裏黑燈瞎火時才回來,回來時往往會捎帶著一兩隻野雞野兔。
然後梁媛兒會把野雞野兔拿來燉湯,再把肉湯喂他喝下去。
兄妹兩人無微不至的照顧,使得他也比預期醒得快一些。
崔大夫當時的推測是:“隻要你們按時喂他服藥,再給他適當的補補身子,相信有個二十多天,他是能醒過來的。”
可如今,僅僅是過了十三天。
在第十四天的早晨,天蒙蒙亮的時候,他便醒了。
(請看下章——月郎草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