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內部會議。
    “你……有沒有覺得Neil最近有點怪？”顧裏在ME開會之前坐在顧準旁邊小聲的說。
    “嗯？”顧準不解，他翻了翻手上的文件，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你是說他最近都不喝牛奶了嗎？”
    顧裏原本充滿期待的臉一黑，她就不該指望這個人知道些什麼。
    “上次說的文件找到了嗎？”顧準放下手裏的文件，打量著顧裏，“再不快點就要沒機會了。”
    “還在找，”顧裏蹙眉，望著走進來的宮洺和Kitty她點了點頭。
    會議廳裏還有幾個座位沒有來人，宮洺也隻是坐在位子上翻閱他的文件，顧裏看了一眼顧準，她精致的眉頭微皺，一手撐著下巴，用極輕的語調說，“你不覺得你們的關係很脆弱嗎。”
    “怎麼說？”顧準有了興趣放下手裏的文件，他微微側過頭，似乎對顧裏的話帶上了怨氣。
    “你們都是男人，彼此沒有婚姻的保證，沒有孩子束縛，”顧裏頓了頓，試圖從顧準的表情裏觀察出什麼來，“你有盛古要拿回，他有龐大的家族要去繼承，你不會不知道他家是幹什麼的吧？那位老爺子要是知道你這麼綁走了他的兒子，”顧裏指了指顧準的腦袋，又指了指自己的，然後做出一個割去的動作，“別說是世交了，就算我們兩家是血親都要翻臉。”
    “哼，”顧準輕笑，原本陰鬱的外表使顧裏看不出他的內心，就像一個罩子，把真正的顧準掩藏起來，留給世人那副冷冽的樣貌，他支著下巴的手輕觸唇瓣，側臉的輪廓被勾勒的更加深刻，說著那與生俱來的刻薄話語，“沒有保證也沒有束縛，多好，想在一起就在一起，想分開就分開，不拖泥帶水，幹淨利落，你該高興啊，姐姐。”
    “你就打算這麼對Neil？”顧裏吸了一口冷氣，她心疼，她看不透顧準。
    食指朝顧裏搖晃了幾下，然後放在嘴邊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顧準露出一個滲人的笑容，低聲道，“說這話的人是你啊。”然後他起身，去幫匆忙趕來開會的Neil拿文件。
    “哎嚇死了，還以為趕不上了，”Neil喘著粗氣接過顧準遞來的礦泉水，“法律部的居然都提前走了，那麼多文件我一個人拿過來。”
    顧準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Neil舒服的靠在他的手臂上，“對了，你們在聊什麼啊。”
    “沒什麼，”顧裏一口接了過去，然後她深深的望了望顧準。
    顧準的手已經搭在Neil的肩上，手指時不時的挽著Neil散下來的頭發，十足的負心漢，顧裏咬了咬牙，走到前麵準備開會。
    “顧裏剛剛問我，都是男人，沒有結婚證，沒有孩子，我們能在一起多久。”
    “你說多久？”
    “我說要分就分，絕不糾纏。”顧準示意Neil靠近自己一點，他的肩膀靠著Neil的，可以聞到他身上Dolce&Gabbana的香水味，顧準覺得舒服極了。
    Neil一愣，然後勾起唇角，露出一顆小尖牙，眉頭一皺，重重的給了顧準一拳。
    “你敢。”
    就顧裏而言，她覺得她的未來黑暗了十度，就撇開Neil的爸爸，自己的伯父，隔三差五的電話來催促，就拿costanly的那份稅務文件來看，她根本就完全沒有頭緒，而本來能夠幫助自己，也許現在依舊能夠，但是總是讓顧裏很不舒服的，那位她的親弟弟顧準，又在他的辦公室和自己疼愛了二十年的表弟上演18禁。
    顧裏覺得她已經學會了一套應對措施。
    “你能不能進來敲個門啊，姐！”Neil紅著臉，一臉窘迫的穿著衣服。
    “什麼事？”顧準也很不開心的支著下巴，顧裏似乎都能看到他額角爆出的青筋。
    顧裏晃了晃手裏的文件，示意著顧準，一臉黑線，“我敲了門，可惜你們太入迷。”
    顧準站起身幫Neil把外套穿上，然後在他的耳邊輕聲道，“你先回家。”
    公寓裏隻有整天無所事事的林蕭和周崇光，崇光似乎把這裏當做他的家了，搬了一大堆遊戲每天和林蕭吃喝玩樂。Neil剛一進門就看到拿著衣服準備出門的南湘，她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Neil覺得真是漂亮，他愣了一會，想起以前的事雖然心裏介意，但他還是回給南湘一個同樣溫暖的笑容。他們聊了幾句，南湘看起來還是非常虛弱，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可能是手術之後還沒有恢複過來吧，可當Neil問她需要什麼幫助的時候，她還是婉言謝絕了。
    林蕭看到Neil回來，主動上去送上甜點，因為上次的事情她已經包攬了宿舍五人一個星期的甜點和下午茶，Neil自然也很樂意的接了過去。
    他在房間裏翻滾來翻滾去，腦子裏反複思考著回家之後要怎麼麵對爸爸，以及怎麼在跑回來，或許可以幹脆不回去？他順手拿起以前看到一半的雜誌，裏麵身材姣好的女星擺出各種誘惑的姿勢，他咽了咽口水，還是沒感覺。
    窗外是冬日罕見的溫暖陽光，就像天然的毛毯，Neil閉上了眼，沒過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在夢裏，他夢到了德州的牧場，小的時候和爸爸一起在那裏度假，還有盛開的矢車菊，那個時候的爸爸還很年輕，還經常會陪著自己，媽媽也還在，一切都幾乎接近於美好。
    然後是漆黑一片，是破碎的玻璃，他看到了Mia，他的繼母，她不在像現實裏一樣刻薄，她像媽媽一樣對著自己笑，愛護自己。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幾近崩碎的童年。
    直到吵鬧的音樂把Neil的思緒抽離，他睜開眼睛，在床上摸索了一下手機，是爸爸。
    他愣住，坐起身來，把那個綠色的圓圈移了過去。
    “Father。”
    “Iamsorry。。。。”
    “I“llbebackassoonaspossible。。。”
    Neil幾乎隻是靜靜的聽著，他回想著剛剛做的夢，回想著他的童年。
    “Daddy，”Neil咽了咽口水，他的睫毛微顫，“Imissyou。。”
    “Metoo。”手機那頭傳來的聲音，似乎蒼老了很多，他想，Daddy也老了。
    而當Neil放下電話去客廳覓食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冬天的晚上總是來得這麼快，他一口咬著麵包一手瀏覽著電視。電視劇都枯燥極了，幾乎看個開頭就能猜出結尾。
    Neil思考了一下，走到林蕭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想叫她出來打牌。
    “怎麼了？”林蕭探出一個腦袋，“睡醒了？”林蕭好笑地盯著Neil亂蓬蓬的頭發，讓他進屋子來。
    “嗯，”Neil也配合伸了一個懶腰，他輕輕把手搭在林蕭的肩上，“我們來玩牌吧。”
    “不！”林蕭立刻閃開做出警惕的動作，一旁的周崇光靠過來，“她上次輸了之後就發誓再也不摸紙牌了。”
    “啊？”Neil很驚訝，他盤腿和崇光坐在一起，打量著他們的遊戲機，“所以你覺得她的智商能玩這個？”
    周崇光聳了聳肩，一副好兄弟你真懂我的表情。
    “你們兩個——！”林蕭幾乎想把這兩個家夥轟出自己的房間。
    “這個——”Neil站起身，打量著林蕭書架上放著的Hermes錢包，他看了眼周崇光問道，“你的？”
    “居然在這裏！”崇光起身，用一副林蕭你智商去哪了的表情諷刺著她，“林蕭找了好久了，不是我的，上次從南湘屋子裏不小心帶出來的，想要還回去卻不知道放哪了。”
    林蕭也是一臉吃驚，趕緊想把東西放回去，Neil卻把錢包拿起來不讓林蕭拿走，他打開來，在幾張銀行卡的卡槽裏麵拿出一張拍立得。
    Neil忍不住勾起唇角，林蕭和崇光好奇的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麼照片，“這是你的錢包？”
    背景是黃昏下帝國大廈頂層的欄杆，後麵是伸手可觸的夕陽和地平線，還有寬闊的曼哈頓街區。顧準憑著一張好臉皮問旁邊的情侶借來的相機，他到現在還記得那個時候顧準的溫度，照片中的自己頭發被風吹的亂飛，幾乎遮住了半張顧準的臉，卻意外地使他卸下了那層冷峻的氣息，笑的真傻。
    Neil把照片翻過去，食指和中指夾在中間，在林蕭麵前晃了一晃就立刻收了起來，他皺起漂亮的眉毛，性感的嘴唇抿起來做出一個搞怪的表情，他說，“是顧準的。”
    林蕭和崇光都吸了一口冷氣，他們承認Neil卻是有當小騷蹄子的資質，漂亮極了。
    “可是顧準的東西怎麼在南湘那？”崇光疑惑的問道，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他看了眼林蕭，林蕭一副救命你說錯話了的表情，“可能是住他那忘了的吧，嗬嗬嗬——”，崇光覺得他越說越錯，林蕭幹脆給他示意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Neil盯著錢包思考著，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們兩個人的聲音，他抬起頭，漂亮的眼睛睜大，“啊？你們說什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兩個人整齊的搖著頭。
    “林蕭啊你有了男人之後就變得越來越奇怪了，”Neil晃了晃手袋，大步走了出去，“我去把這個還回去。”
    當Neil打量著那輛Spyker，思考著是自己開著去還是叫顧準來公寓拿時，他拿起了手機。
    “怎麼了？”顧準的聲音有點急促，Neil皺了皺眉。
    “你錢包忘記了，我給你送過去？還是你來拿？”
    “今天要加班，可能回不去了，嗯——先放你那。”
    “好吧，”Neil舔了舔唇，放下手機，靠在車子旁邊把玩著錢包，突然他愣住了。
    在黑色的卡槽，露出來一小塊白色紙張的一角，明顯不是銀行卡，Neil伸手拉了拉，是出現在顧裏錢包裏那張產科醫生的名片。
    鬼使神差地，Neil拿起手機，照著上麵的號碼按了下去。
    嘟嘟嘟幾聲後，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喂你好。”
    “你好，”Neil咽了咽口水，“我想問一下南湘小姐的身體恢複的如何，我是她的朋友。”
    說完他都覺得心驚膽戰，幾乎有想立刻掛電話的衝動。
    “還可以，”男人頓了頓，“剛剛她的男朋友不是還陪她來複診嗎？還沒走幾分鍾，她沒告訴你？”
    “男朋友——？”席城？
    “一位長得很帥的先生，姓顧。”
    像一根尖銳的針挑破了所有潰爛的皮膚。
    好像接下來的都不用說了，掛下了電話，Neil覺得手指冰涼，心髒跳動的厲害，似乎連呼吸都帶著撕裂的疼，他咽了咽口水，靠著車子坐了下來，他把頭埋在膝蓋裏麵好久，似乎在把他的思緒弄的清晰，然後上車，往顧準家的方向開了過去。
    上海的雪越下越大，Neil想起來了，上海似乎並不是個愛下雪的地方呢，他覺得很難過，他覺得害怕，他覺得他就快被這大雪掩埋，顧準的家離顧裏的公寓並不是很遠，也是高檔的別墅區，他的手裏握那張紐約的合影，拐過路口，然後猛地踩下刹車。
    漫天的飛雪似乎遮住了Neil的視線，他眼裏的兩個人看的不真不切，似乎被模糊成了一團，又被放大到清晰可見。顧準還是一樣的溫柔，溫柔的為南湘撐著傘，他給她手臂讓她挽起來，兩個人走在雪中，南湘的長發在白色的世界裏飄了起來，般配到刺眼。
    Neil眯起好看的眼睛，他的睫毛顫抖著，他感覺難受極了，他揪著最靠近心髒的衣服就像在捏著自己的心，他聽到強烈的跳動聲，他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呼吸了。
    他走下車拿起手機，靠在自己的車邊，強作鎮定的按下最熟悉的一串號碼。
    “你在加班嗎？”他說，用著幾乎快崩潰的鎮定。
    “嗯，算是吧，”顧準的抿了抿唇，看了眼前的南湘，對Neil溫柔地輕聲道，“抱歉，我晚點來找你。”
    “你在加班嗎？”Neil不甘心地重複。
    “怎麼了？”顧準疑惑地問道，“我可以提前回來。”
    “嘟嘟嘟嘟——”回答他的是冰冷的忙音。
    顧準似乎感覺到了旁邊火熱的視線，他回頭，然後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冰雪凍結。
    Neil雙手插在口袋裏，低著頭像自己走來，他的頭發披散下來，遮住半張臉看的不真不切。直到走到自己麵前，用力地朝腹部來了一拳，顧準疼極了，他握住Neil的手腕，以免他再給他第二拳，就可以直接進醫院了。
    這麼近的距離顧準才看清了Neil的麵容，他心裏一塞，似乎看不清Neil的心，他不自覺的就想道歉。
    Neil的眼眶紅了一圈，臉頰上有幾道明顯的淚痕，頭發上散落著飄落的雪花，似乎連睫毛粘上了，一顫一顫，可憐兮兮的樣子就像上次在宮洺家見到的一樣，Neil咬了咬牙掙脫開顧準把手裏握緊的照片扔了上去，然後留給顧準一個失魂落魄的背影。
    “顧準你們在一起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騙我。”
    Neil沙啞的聲音一字一句盤旋在自己耳邊，就像一根刺挑著肉。
    顧準低頭望著地上掉的那張照片，兩個人人都傻得不可思議，許久，他蹲下去，撿了起來，放在心口。南湘撐著傘試圖開口，顧準揮了揮手打斷了她。
    許久，顧準開口，他的聲音沙啞，語調很奇怪。南湘也蹲了下來。
    “我沒騙他。”
    “嗯，你沒有。”南湘附和道，“他誤會了。”
    “我喜歡他，”顧準失神地望著照片，“我以為他知道的。”
    “嗯，我們回去和他解釋。”
    “他不信我，”顧準咽了咽口水，聲音非常低沉，“明明是他錯了，不問緣由地亂發脾氣。”
    “他在乎你，”南湘想了想，她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顧準，脆弱，就像是失去鱗片的蛇，虛弱地吐著信子，張開獠牙。
    顧準抿了抿唇，沒有出聲，靠著南湘落魄的蹲在馬路邊。
    Neil啟動了引擎，他沒有走遠，把車停在顧準家旁邊的一條街，外麵的雪還在下，他整個頭埋在方向盤上，肩膀抖動著，他抬頭望著窗外的雪，忽然想起了初中被罰抄過五十遍的那句詩，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