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遺骨  第七十八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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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扭動的枝條沒有應答,空曠的房間裏隻響起一聲若有若無的輕歎。
    “有時候我真的恨你們啊,你們到底把我當成什麼……”女子呢喃道,臉上漸漸生出幾分嘲諷,“不過也好,我終於可以什麼也不管的去做我想做的事了,嗬……”
    藤條忽然開始瘋長,但還是慢了一步,很快有絲絲火苗從藤蔓的縫隙裏鑽了出來,遇風而漲,不多時化成一隻大鳥。
    “無論我將來變成什麼樣子,我的心在這裏……總有一天我還會回來……”
    金紅交織的焰繚繞在體表,但卻沒有一點溫度,雙眼之中也不再帶有絲毫情誼。
    我手中的雕像忽然變得滾燙,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我好像被分成了兩半。
    一個我還呆在這燈火通明的靈堂裏看著被藤蔓包裹的女子,另一個我卻好像已置身於萬丈天空之上俯瞰著大地。
    不計其數的鳥雀簇擁著我,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鳥兒們的心情,傾慕的,親近的,雀躍的,它們歡呼著與我一道跨越了漫長的距離,不斷有鳥雀力竭墜落,也不斷有新的同伴加入這個隊伍,我迷惑的體會著這種我從未體會過的感覺,與我讀取蛇的記憶時完全不同,就好像它們本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一樣。
    我張開口,發出的卻是一聲清亮的鳴叫,高度開始下降,眼前是連綿的雪山,我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窺伺過長白山的全貌。
    目光落處盡是無瑕的純白,但這份無暇卻讓我覺得諷刺,這看似幹淨的顏色下到底埋葬了多少枯骨,又有多少人的一生被無情地掩埋在這皚皚白雪之下、在那暗無天日的青銅門背後。
    早有人等在這裏,他們呼叫著什麼,或貪婪或驚喜或憤怒的笑聲卻被吹散在長白終年不息的風裏聽不清楚。
    殺。
    落下的瞬間戰鬥已無聲展開,身體又化成人類的模樣,眼前是一張張驚怒又隱含著恐懼的臉,可笑麼?
    雙劍回旋著淒豔的紅色,卻讓這除了不變的蒼白一無所有的地方平添了一抹鮮活,我能清晰的感覺到血液濺在臉上時的那份溫熱,但又好像被隔絕在另外一個地方,除了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心底的悲哀幾乎壓抑不住,我知道這些情緒都是源於我體內的另一個靈魂,這些人中不乏有她的族人、她的朋友,但現在她卻隻有殺了他們,以期一個近乎於自欺欺人的救贖。
    鳴叫聲變得淒厲而哀絕,雀鳥們為她開路,用龐大的數量和生命為它們的王拔除這最後一段障礙,隻有它們才會永遠不變的守護著她,它們太脆弱太簡單,以至於甚至學不會背叛。
    青銅門大開,門後冰封一片,無數人保持著生前最後的動作被禁錮在冰磚之內,臉上最細微的情緒也依然鮮活如生,偌大的空間被凍成了一整塊冰,我看到一個白衣少年孤零零的站在冰的中間,眉目間依稀有幾分悶油瓶的影子,他右手前伸保持著抓握的姿勢,手心處一團跳動的光團掙紮著四處扭動,眼看就要脫出。
    哥哥,哥哥,哥哥……
    就在這時,白光忽然掙脫束縛向門外衝來,她飛快擋開身邊的人,一手死死地握住,緊接著直接按進了嘴裏。
    “唔,嗚。”龐大的力量在她體內左衝右突,她一手捂住嘴防止自己吐出來,表情略顯扭曲。
    我看到有人從背後悄悄接近,她應該也發現了,但此時的她顯然力不從心,壓抑體內的異常耗掉了她太多的精力。
    刀鋒沒入她體內,男子的臉上盡是狂喜,但他的神情很快定格,還未完全展開的笑容混著驚愕變的扭曲了起來。
    她在他耳邊輕聲道,這也是他此生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這是替白瑪收的利息。”
    視角一點點拉遠,我看著青銅門慢慢關閉,男子軟軟的摔倒,她掙紮著站起來一步步走向門內,黑暗一點點吞噬了她的身影,直到徹底關上的大門將我的視線完全隔絕。
    鳥兒們淒厲的鳴叫在山穀間回蕩著,染了血的羽毛已不複原來的麵貌,天空不知何時又開始出現飄雪,漫山遍野的屍骸被棄置在原地再也無人問津,生前他們互相仇視,追逐著各自的欲望,死後卻終將消失在同一片純白裏,縱然後世有人發現了他們的遺骸,在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猜測著他們的故事,也再也無法從這散亂成堆的枯骨中分辨出彼此。
    殘忍嗎?
    悲哀嗎?
    壓抑的氣氛隨著第一聲啼鳴的響起達到了極致,鳥兒們的身體開始變異,充斥在整座山巒的終極力量回應了它們小小的心願,黑暗賜予它們黑色的翅膀,紅色的眼睛在它們的本能裏寫下了對鮮紅的渴望,它們失去了美妙的歌喉,以換取全新的麵貌和力量。
    天空的精靈從此被束縛在這片小小的地方,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地質變遷從高山到深穀,再到漆黑的地下,一代又一代的守護著這扇大門。
    等我回過神來,眼前依然是長明的靈堂。
    我摸摸心髒的位置,心跳有些加快。
    震撼,這樣的場麵超越了任何所謂的大片,以至於一時間我甚至無法自拔。
    所有信息交錯著在我心頭過了一遍,原本不和邏輯的地方也一一找到了答案。
    吳溟說的沒錯,青銅門裏的那個女人告訴我的大部分真相都被她刻意扭曲過,但她沒有說謊的地方是她的確是終極——她和終極融在了一起。
    石室中的詛咒靈圖上畫著的那個女人應該就是汪琴,不,她的真名應該是凰鸞,靈圖上的小字清楚地寫著凰鸞的下場是永封幽冥,再配合她自稱小鸞,這一點不會錯。
    不過這就證明了她和汪家絕對有關係,再聯想她在青銅門裏對我說的那些話,我甚至猜測汪家寶血便是由她而來。
    我記得上次我進青銅門的時候她不僅身上插著刀,人也是被透體而過的鎖鏈鎖在石壁上的。
    她所謂的什麼也不管的去做她想做的事,難道就是指將自己連同終極一起塵封?!
    那麼吳溟呢?
    再次回想起那一天的場景,凰鸞看她的眼神的確是不一樣的柔軟,這應該不會是假裝的,可永封幽冥的西王母和自焚鸞台的巫女又能有什麼關係?如果我在秦嶺墓的幻境中看到的真的是巫女自焚時的場麵,已化成灰的人又是怎麼留存下屍體送入長白?
    秦嶺墓上層墓室建墓的時間是明代,東夏的滅亡是以萬奴王的死而標誌的,按照史料來看具體時間應該是宋末到元末這一塊,而汪藏海建雲頂天宮的時間大概是在元末明初,在以千年為單位計算的曆史時間裏前後幾十年的差距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那麼就可以暫定這三件事基本是發生在同一時期。
    而這個時期發生的大事裏還有一條汪家的第一次受重創。
    吳溟曾經無意說的一句話從我腦中一閃而過,我猛地一震。
    “張洛珂,你曾經三次舍命救我,我也連著三生死於你手,從此再不欠你什麼!”
    麒麟肉身不死,龍族靈魂不滅,鳳凰浴火重生,代表的長生的這三種狀態裏從來都沒有說過鳳凰是不死不滅的,而是重生,浴火重生!
    那我是不是可以猜測,死於先秦的巫女凰淵曾經在元末重生過一次,並向那時的汪家展開了報複以至於汪家大傷元氣,隻是後來她沒能逃過張家的追殺,而汪藏海和張家之間素有交情,汪藏海建雲頂天宮會不會就是為了將她的屍體以送葬的名義送入青銅門?
    可是這樣一來他們花這麼大代價把她的屍體帶進青銅門又是為了什麼呢,還有那本手劄中提到的真正的天宮以及汪家和張家一直以來所追尋的秘密?
    秦嶺墓中的守墓人,那些昔日鸞台的精英死士在這裏麵扮演的又會是怎樣的角色?
    全都是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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