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奪過黑眼鏡手裏的帛書，並不算厚，也許是時代太過久遠，邊角處有很多細小的殘缺。
    “小三爺，小心點，啞巴那人悶是悶了點，能陰著他的東西可不多。”
    微微泛黃的帛書上密密麻麻的擠著許多線條，完全沒有次序可言，就好像胡亂堆了一地的線團，甚至都看不出個頭尾，盯得久了就覺得心裏的火突突的往上升，看什麼都不順眼。
    這種東西……到底是為什麼會被堂而皇之的擺在這裏？
    閉上眼睛緩了緩被弄得躁動的心火，我試著分析這裏的主人當時可能想要達成的目的，單純收藏的可能性不大，從它保存的完整程度來看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但如果重要的話又為什麼這麼輕易的擺在如此顯眼的位置？
    我把帛書在地麵依次排開，每一張帛書上的花紋都不一樣，色彩也有濃有淡。
    “別從這裝了，就你還想著看出點什麼來？你以為你是起靈啊！”因為張起靈的突然離開而心情本就不好的陳曦立馬找到了瀉火的目標，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
    “那行，這就先在我這放著研究研究，反正小哥一會回來再給他就是。”我順手把帛書往衣服裏一揣。
    那哪行，葉成剛想說話，陳曦已經滿不在乎的開了腔，“行，反正你肯定研究不出什麼來。”眼珠轉了轉，“要是你輸了，你就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當然……”我笑得眉眼彎彎，別說我欺負女人，當然行和當然不可是兩個含義……
    一樓一共也就這麼些東西，又轉了一遍確認沒有漏下什麼，我們直接上了二樓。
    陳皮阿四始終一言不發的跟著我們，我不信他看不懂我的那些小心思，但他始終沒有多說一句，這樣的態度讓我有些不安，我已經隱約察覺，他似乎是刻意想讓我知道些什麼。
    後麵傳來一聲巨響，我條件反射的摸槍轉身，卻見木質的地板上破了一個洞，胖子正罵罵咧咧的坐在地上往外拔他的右腿，當因為太肥了，被卡的相當嚴實，棱角都紮進了肉裏。
    “早讓你減減你這一身肥肉你不幹，現在老實了吧！”我把槍別在腰上，這胖子每回下地準出狀況，還好意思說老子是粽子雷達，我看他才是個麻煩探測器。
    胖子把臉一板，大聲嚷嚷道，“小天真這可就是你不對了，胖爺我這可是一身神膘，那怎麼能叫肥肉呢！”
    我剛想接著刺他兩句，小花的聲音忽然傳來“，吳邪，過來。”
    我被他聲音中透出的急切和難以置信驚了一下，立馬跑了過去。
    “喂，好歹先把胖爺拉出來啊，喂……靠，一群重色輕友的……”
    當我趕到的時候黑眼鏡也已經到了，兩個人湊在屋子的後半部分不知在討論著什麼，透過半透明的屏風隻能隱約看到他們之間還放著個什麼東西。
    “小邪，你過來看。”小花側身給我讓出一點位置。
    在遠處還看不出什麼，走進了再看，就是我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知名皮毛製成的地毯上跪伏著一具女屍，這在這種地方並不奇怪，但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那女屍幾乎沒有任何腐爛或風化的跡象，仿佛這悠久的歲月皆不存在一般。
    素色的宮裝掩蓋著彈性依然的嬌軀，甚至連臉色都還是微微紅潤的，完美的保留著她活著時的美麗模樣。
    前傾趴在地上，一道傷痕從她的腰部一直蔓延到肩頭，幾乎將她整個人劈成兩半。沾著血跡的手指在地麵留下幾個扭曲的小字，依稀可以分辨出“失守……逃……”
    顫抖的筆跡真實的反映著她當時的痛苦，從她致命的那道傷口來看，能撐著留下一點訊息再斷氣已經很不容易了。
    “一擊致命。”黑眼鏡麵色如常的翻弄著女屍破爛的衣物，“沒有其他傷口，也沒有打鬥的痕跡，應該是跪在這裏時突然遭到襲擊。”
    “拚了最後一口氣也要留下這些字，應該是在為什麼人傳遞消息。”小花皺著眉俯身看她。“連最起碼的防腐措施都沒有，這裏的環境也不適合養屍，這是怎麼做到的？”
    “從外麵那些白骨來看應該不是屍體自身的能力，也許是這宮殿有問題。”
    “小天真，你丫也太不夠意思啦，感情扔了胖爺就跑啊！”
    好不容易想到的一點思路立馬給他攪了，我撐著膝蓋站起來，毫不客氣的道，“老子這是在培養你的自力更生能力，更好的為革命做貢獻。”
    胖子剛把眼一瞪就看見地上的女屍，“哎呀”一聲叫了出來，“抄家夥，這粽子成精了喂！”
    “瞎吵吵什麼，不就是個死人嘛！”陳曦本來就有點渾身發毛，一聽這話立刻吼了出來，但還是驚恐的望向地上的女屍。
    “你懂什麼，屍體千年不腐，這可是滔天的怨氣，你看這血都把她的衣服染紅了，屍著紅衣為大凶，千年的厲鬼啊。”
    我們集體納悶的看著胖子，這家夥以前沒這麼神道吧。而且所謂的紅衣凶，笑麵屍指的也不是這種情況啊！
    但看了一眼雙腿打顫幾乎站不住腳的陳曦，和胖子笑的幾乎眯在一起的眼睛，我抽了抽嘴角，淡定的別過臉去。
    能讓那死胖子在鬥裏無視一大堆明器專門編故事嚇唬她，從某種意義上講陳曦也確實有點能耐。
    當然，我估計這和之前已經收獲了大半袋子夜明珠有關係。
    陳皮阿四依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我遲疑了一下，主動迎了上去。“四阿公……”
    “問我沒用。”鷹勾似的眼睛看向黑眼鏡的方向。
    後者笑的一臉痞氣，“四爺花這麼大心思把小三爺拐進這鬼地方來，就是為了瞎子？那真是讓四爺失望了，對這個地方，我不會比你多知道多少。”
    葉成剛要開口，樓下忽然傳出動靜，一行人立刻警覺了起來。
    樓梯處傳來上樓的聲音，聽動靜人還不少。
    不對勁，我們留在外麵的人哪去了？怎麼有人進來都沒有提醒？
    沒過多時那些人已經走了上來，為首的是個女人，一臉的孤傲冷漠，離遠了看有點像小哥，可惜比小哥多了幾分不可一世。身著一襲白色的漢服，一枝蘭花白玉簪子斜斜的插在鬢中，如果不是衣領中伸出的耳機線，我恐怕真得以為這是個炸了屍的粽子。
    她腰間圍著一條白色絲帶，鬆鬆垮垮的係著，隱隱沾著一絲可疑的紅色。
    陳曦猛地退後了一步，緊接著高分貝的尖叫直入耳膜，“鬼呀！！！！！”
    對麵的女人立刻陰了臉，手在腰間一拉，絲帶猛地散開，白練如一條白色蛟龍一般直撲陳曦而來。
    雖然我不喜歡她，但在鬥裏遇上有人截胡，總沒有任著自己人被打的道理。
    “姑娘這就過分了。”
    “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個弱者廢柴二世祖，怪不得帶的人這麼沒教養。”那人瞟了我一眼，不屑道，隨手就要把絲帶撤回去。
    胖子直接抓住那絲帶，借著體重的優勢愣是沒讓她拽動。
    “呦嗬，不然怎麼說女要俏一身孝呢，這打扮可真絕了。妹子你穿這身來下地不會是想直接省了發喪的錢吧？一不走運碰上粽子連上吊的白綾都準備好了。”
    “一襲白色的漢服、一枝蘭花白玉簪子，這是雪姑娘的代表。”女子的聲音冰冰涼涼的，如果忽略其中的不屑意外地很好聽。
    “雪姑娘？”小花眼睛微眯，這是他開始算計人的習慣動作，“落雪堂蘇雪霏，我當是什麼人物。”
    “小九爺見笑了。”蘇雪霏不亢不卑的道。
    落雪堂我也聽說過，是我開始著手吳家轉型後道上新興的幾個小盤口之一，堂主蘇雪霏善用一條白色絲帶，是道上新人中比較活躍的一個，又有雪姑娘之稱。
    我注意它是因為它和那什麼新九門似乎關聯緊密，最近一直在試圖擴張，甚至把主意打到了我在長沙的盤口頭上。
    “在漢服裏衣服全白沒有任何別色花紋的話，本來就是守孝的喪服。雪姑娘該不會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吧。”
    “黑爺這是成心和我過不去了？”蘇雪霏語氣冷了下來。
    “咯咯咯小三爺，她說瞎子和她過不去。”黑眼鏡伏在我的肩膀上笑的直哎喲。
    “黑爺這是吃了啥了？”胖子一臉驚悚，我抽了抽嘴角，“中邪了，不用管他。”
    “成心過不去……憑你也配？”黑眼睛忽然抬頭，唇角笑容不變，蘇雪霏驚呼一聲猛的後翻，但以黑眼鏡的槍法哪有那麼容易躲過去，幾乎在她閃開的同時第二顆子彈已封住了她的退路，雖然她強行提氣又側開了一點，子彈還是在她肩膀上擦出了一道不小的傷痕。
    “女孩子說話還是注意一點比較好，萬一劃傷了臉蛋可就不漂亮了。”
    “謝黑爺提點。”蘇雪霏臉色發青，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
    “不介意的話，一起走唄。”雖然是商量的語氣，但看他旋轉槍支的動作怎麼也不像是有留給她選擇餘地的樣子。
    一般來說，兩夥盜墓賊如果看上同一個鬥，實力差不多的會選擇合夥，實力差很多便免不了一番爭鬥後一方死亡或淪為附庸。
    蘇雪霏這次帶的人不少，雖然並不是對付不了，但如今我們帶來的夥計情況不明，如非必要不能再隨意消耗戰力，合夥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果然蘇雪霏臉色也緩和了一點，能一手建立落雪堂，並在這吃人的道上以女子之身闖出一份名頭，雖然過分自傲，但這人確實有自傲的資本。
    並不是說重男輕女，女人屬陰，相較於男人更容易遭到粽子攻擊，吸引不幹淨的東西，確實不適合這個行當。
    何況下鬥的大部分是男人，做的又是不要命的生意，有些時候會在決定下一個鬥之前瘋狂的發泄一下，下去以後就是死了也算夠本，所以道上公認能在這裏混的女人，要不然就是真的厲害到一定程度，沒人動得了她，要不然就是背後有足夠大的勢力沒人敢去動她，否則就隻能淪為隊友的附庸和泄欲工具，這基本也算是這一行的潛規則了。
    記得那死丫頭第一次帶人下地的時候也遇上過這種情況，雖然攝於吳家的勢力那幾個人沒敢來真的，但言語的調戲和動手動腳還是有的。
    現在那幾個人的骨架還擺在長沙的一個盤口裏呢，愣是被鋪天蓋地的鳥群活生生啄食光了全身的血肉，隻剩下一具具被血染得通紅的骷髏還維持著生前痛苦掙紮的模樣，據說整個過程持續了夠兩個鍾頭，而那丫頭從頭到尾就隻說了一句，“玩的開心。”
    一起去的夥計嚇暈了好幾個，從此紅娘子之名在道上聲名大噪，也是從那以後才有了妖邪有淚，娘子無情的說法。
    既然決定聯手，相互交流手頭的信息是必然的，但我們心裏都清楚誰也不會傻到心甘情願的把自己掌握的消息貢獻出來，最後還得看誰技高一籌。
    在這一點上我們優勢較大，反正我本來就是被牽扯進來的，消息什麼的本來就沒有，打聽到什麼都是白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