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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墨覺得,不停流逝的時間真的可以擊垮一個人,同時也可以使人新生。以前的他以為,隻要心中存在一些刻骨的事和在乎的人,那麼縱使時間再強大,那個人依然還是那個人。可是,現在的他發現,哪怕他經常去回憶從前,那些從前卻一點點仿佛像幅畫,從他身體裏剝離,而他則是畫外人,慢慢的,那些畫上的墨跡開始一點點散開,暈染成一片混沌,再看不清畫上的人。
    那是真正的遺忘,沒有刻意,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自然則是習慣的時間。
    六年,無知無覺的時間,習慣了這裏的寒,習慣了這裏的寂,習慣了來自靈魂中的麻木。
    一襲黑衣,隨意束起的黑緞子般的長發,一動不動的打坐著。手背處傳來溫熱濕潤的觸感,唐墨緩緩睜眼,視線淡淡的落在腿邊的一隻東西上,通體雪白毛絨,一隻伸開的手掌大小,藏在白色毛發裏的眼睛像兩顆黑豆,此刻正焦急的盯著唐墨,牙齒緊緊撕咬住唐墨的衣角,示意唐墨和它走。
    唐墨靜靜盯了它三秒,最後妥協般的站起身,他知道,又是一些無聊的事。哪兩隻魂獸發生了矛盾之類的。
    他妥協跟著它,不是因為他喜歡它,而是因為他打不過它。招惹到這隻白色東西是三年前,這個地方有一個魂獸區,也就是唐墨第一次被抓來的地方,納爾說裏麵的魂獸是當初開辟這片空間時,太過寂寥,隨手抓來後就把它們圈養在一起後,再也沒管它們,裏麵究竟發展成什麼樣,他一抹寄住在冰蓮裏的神識也不知道。唐墨就把那裏當成檢驗自己魂力的地方,遇到生命危險一道手印或者神識呼叫冰蓮便可出來。從當時不知裏麵深淺一招重傷,到如今遇見的大部分都可打敗。而招惹到那隻白色東西,是因為三年前,唐墨一次次重傷離開又一次次前去挑戰,對那裏魂獸造成一片騷亂,曾敗與他手的惶惶然,贏了他的煩不勝煩,然後,這隻白色東西出現了,唐墨剛現身那片地方,數道光波便迎麵襲來,慌忙中唐墨隻能狼狽離開,此次敗北唐墨可能會覺得來不及反應,可是第二次,三次,四次,之後,他非常肯定自己在那隻白色魂獸麵前是真的一招都接不過,而且每次不論唐墨出現在何地,迎麵襲來的都是攻擊,甚至連招式都沒變過。就好像那片魂獸區盡在那隻魂獸掌控之中,這樣的假設讓唐墨心裏有些發寒,同時這也能解釋了為什麼那裏的魂獸能夠和平相處,因為有高智商魂獸東西管理著他們。
    唐墨因為連續數次被攻擊連三息都沒堅持過,因此潛心修煉了半年,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東西竟然過來找他了。非常歡快的自來熟的跳到他的肩膀上,唐墨身體頓時僵硬了,而冰蓮裏的兩隻也都震驚同時防備的寂靜無聲。之後的每天這隻東西都來找唐墨,各種無聊事,唐墨也沒拒絕,這也代表了他可以繼續去練級了。
    三年的時間,兩人的交流也止步於此。冰蓮也無法弄清這隻魂獸的底細,隻能默認對方可以來去空間了,這裏就不得不默默譴責冰蓮了,隻能創造空間,卻無法控製了解空間內的存在,除非毀滅這個空間,以同歸於盡的方式消滅來犯之人。
    唐墨伸手摸了摸左耳上的耳釘,這是待在這裏最後一天了,雖然和這小家夥不熟,不過好歹也相處三年,最後一次幫它就當做個道別。
    唐墨隨手捏了個印,再次出現時便是冰天雪地的魔獸區,而那隻白色小家夥正在那裏等著他。哪怕唐墨對這隻魂獸能力再好奇,卻也從沒有想要研究過,有些相處就是這麼自然而然,不深交,彼此相識就可,這樣的距離才更安全。
    唐墨猜的沒錯,這次這隻白色魂獸找他又是因為大白二白打架的事,唐墨有些哭笑不得,這要是在外界是多麼正常的事,而在這裏卻成了影響安定的存在,都怪領導人智商太高,誌向太遠大。
    唐墨輕門熟路的站在兩隻巨大魂獸之間,更襯得唐墨不堪一擊,可就是這麼不堪一擊的存在,自他橫在兩隻中間時,兩隻都默契的停下了攻擊,然後互相齜牙裂齒表麵恐嚇了一會,便各自離開了。
    這兩隻魂獸也是很有趣的,這之間的牽扯得從抓唐墨來的銀發男子說起,這兩隻就是倒黴的狂熱研究者的實驗對象,心理留下巨大陰影,甚至性格也有些扭曲,不像這裏其他魂獸一樣溫和,那隻白色小家夥也曾武力壓製過很多次,可是性格的扭曲它卻掰不過來了,木辦法它找上了唐墨,而唐墨又找上了銀發男子,自此大白二白看見唐墨雖不至於懼怕他,但是還是不敢挑戰唐墨身後的銀發男子,每次隻能憋屈的離開。
    唐墨有些無奈,相處久了,他甚至感覺這些魂獸和人無異了,有思想,有理智,會思考。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這個地方,陪伴了他六年的地方。一個手印,便消失在原地。白色小家夥看著唐墨消失的地方好一會,最終轉過身消失在了白雪皚皚裏。
    離開這裏的那刻,唐墨沒有太多的情緒,他隻是淡淡的留下了一句我會找到魔域,便再沒轉身。人的一生中太多離別,悲傷不適合自己,唯有努力下一次的重逢。
    再次出現在六年前消失的森林裏,唐墨微眯著眼抬頭看著頭頂層疊的綠,陽光絲絲縷縷的滲透,使這片封閉的森林更顯幽深。唐墨伸出右手緩緩舉過頭頂,細碎的陽光在他手心打下點點斑駁,明暗共存於他手心,相依相對,就如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唐墨驟然躍起,突破了幽深的層層遮擋,乍然暴露於陽光之下,腳尖輕點在樹尖,張開的雙臂宛如展翅的飛鳥,向著太陽的方向,浴火與死亡。
    人總是本能的藏匿於黑暗,被黑暗籠罩的真實自己卻又渴望追逐著光與暖。
    恍若隔世,不知經年。唐墨就是這樣的感覺,熙攘的人群,雜香的小吃,偶爾過去一支護衛隊,索托城一切都如曾經。
    唐墨神識感受了一下除了幾件自己的衣服bian空空如也的尾戒,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當初那成堆的金幣這些年全被外出的阿若要了,這次出來什麼都準備了,就是忘了萬能的金幣,唐墨看著眼前的金碧輝煌的酒店,這時有個短發張揚的男子左右各摟了一個妖豔麵含春色的女子,大搖大擺走了出來。
    唐墨眯著眼看著那個中間的男子,眼裏閃過一絲暗茫,嘴角微挑,金幣來了。
    馬老板感覺今天很晦氣,出門絕對沒看黃曆,混到今天,遇到過打他家產主意的人不少,有明搶的,有馬老板知道這次他遇見高手了,智取的,可從沒見過這麼張狂的,從酒店一直跟到家裏,自己派了好幾波暗衛都出去了再沒消息了。他實在想不通如此高手怎麼偏偏盯上他了,這些年他隱藏的很好了,賺錢也隻是暗地裏匿名賺取,明麵上是個地地道道的生意人。除非。。。想到此,馬老板眼裏迸射出極致的仇恨光芒,喉嚨裏發出赫赫的似笑似哭的聲音,扭曲的麵孔在這間陰暗的房間裏格外滲人。
    唐墨此時戴著黑色鬥篷悠哉的坐在大廳側坐上喝茶,自己都喝了快一壺了,裏麵的人也要按耐不住了。果然,還不待唐墨將手裏的那盞茶喝光,一個身著精致藍袍的人帶著一臉無害的老實笑容從裏間出來了。唐墨挑了挑眉,放下了手裏的茶,正襟危坐的看著那個一臉假笑的人。
    “這位先生,不知如何稱呼?”馬老板對著那人作了一個輯,一臉恭敬討好的笑著。
    唐墨不慌不忙淡淡突出一個字:“唐。”
    馬老板先是疑惑,後身體突然一頓,突然想起了前段時間所有人都在討論的天才惡魔,他也姓唐,性格暴戾,出手狠厲,卻是個聰明的可怕的瘋子。可想來想去都沒有自己得罪過他的記憶,自己與他根本是兩杆子打不著的人,自己麵前這個一身黑袍淡然處之的人應該不是他,想到此,馬老板緩緩呼了一口氣,他最怕那種瘋狗一樣的人,被盯上,那就是不死不休,而且對方還是個武魂天才。
    唐墨看著對麵那個露出一瞬驚恐表情,又突然如獲大赦一般的人,有些不解自己的姓讓他想到了什麼,卻也沒多大好奇心,開門見山道:“沙揚,是我唐墨。”說完頓了一下,又接著緩緩道:“追債來了。”
    馬老板陡然僵住,臉上的表情很是滑稽,驚喜,不可思議,還有肉疼。最後大概承受不住那麼多的情緒,臉部肌肉隻剩下抽搐。
    唐墨挑了下眉,摘下鬥篷,露出常年蒼白皮膚,精致的眉目依稀可見當年年少影子,精致到極致,冷然到極致。
    馬老板,也就是當年隱忍的少年沙揚眼裏閃過一絲驚豔,卻很快便被驚喜取代,當年一別,約定好的再見卻是再沒見到,包括史萊克學院裏也再也沒有唐墨的身影,那個整日跟在唐墨身後的黑袍小姑娘也不見了,他當時人微言輕打聽到的也隻是他們在去了趟星鬥大森林後回來便不見了唐墨阿若身影,可再仔細打聽便會引起學院人懷疑防備了,打聽唐墨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隻留下那袋沉甸甸的金幣靜靜的放置在桌上。
    “六年半,當時的那袋金幣,利滾利,如今還有上萬了吧。”唐墨挑著眉,似笑非笑的看著那個驚喜陡然僵在臉上,完全石化的人。
    沙揚一副仿佛被挖了心頭肉的痛苦表情,一臉狠絕的進屋,片刻後便一臉蒼白的出來,仿佛經過生死掙紮一般,雙手顫巍巍的交給唐墨一張十萬兩的銀票,唐墨挑了挑眉,欣然接下,收入納戒中。
    沙揚看著銀票消失在唐墨手中,才仿佛死心一般開口道:“馬老板賺錢可以敲詐所有人,但沙揚答應的一定實打實做到。”
    唐墨麵色如常,淡淡道:“改日再聚,當年的事依舊如約。”說完便消失了身影,仿佛從沒有出現過,定定站在那裏的沙揚一臉平靜,眼底深處幽深的看不出任何情緒。物是人非,沒人改變,卻也沒人再和原來一樣,他們隻是更深刻的活成自己,從懵懂,到深不可測,一切都是時間。
    唐墨匆忙拿著追來的債離開,並不是因為有急事,他一個失蹤六年的人,可以說什麼事都急,也什麼事都不急,他離開是因為他突然有些心慌焦躁,他想,六年真的物是人非了,以前他老想著自己變了,卻潛意識不願想起其他人也都不是年少的那個人了,那也就意味著他真的孤身一人了。防備,陰謀,算計,以這樣的姿態麵對每一個人,同樣的他們也同樣對之。唐墨感覺心緒有些亂,他想要靜靜,極速向前奔去,卻突然迎麵襲來攻擊,心情不再狀態的唐墨失去了冷靜沉著,反應不及也同時錯失了躲避的最佳時機,胸口傳來劇痛,哇的一口血便吐了出來,雙眼發黑的栽倒前,唐墨默默估計了對方實力,起碼是個封號鬥羅,同時暗自苦笑自己真是倒黴。
    唐墨醒來是被一碗涼水驚醒的,同時也看見了打傷自己的人,自己猜的不錯,封號鬥羅,卻是不解對方為什麼會攻擊自己。
    胸口處傳來鈍痛,動一下就仿佛錯位一般,這一掌並不輕。唐墨抿了下唇,終是開口道:“唐昊!”
    背對著唐墨的寬闊身影一頓,轉過頭露出了那張粗獷胡子拉碴的臉,懷裏還抱著一個酒壇,“醒了就出去做飯。”說完便繼續喝他的酒去了,絲毫沒有搭理唐墨的意思。
    唐墨挑了挑眉,站起身無聲的深吸了口氣,麵色如常的出門去做飯。走出了陰暗的小屋,唐墨才發現這是一片森林,旁邊還有一條銀白色的瀑布,在陽光下發光,飛濺。選的地方倒是好,挺會享受。
    廚房很容易便找到,因為統共一起才三間房間,鍋碗瓢盆倒很是齊全,看了一眼掛在房梁的臘肉,唐墨調息了一下,便開始了洗洗涮涮。
    陰暗屋子裏的唐昊依舊保持著那個邋遢動作喝著酒,眼睛卻看向廚房的方向,神色很是複雜,他終是偏向他的兒子唐三的,所以才會如此遷怒與唐墨,哪怕對方九死一生的失蹤六年。可是,想到了如今的唐三,唐昊便忍不住怒火中燒,狠狠的灌了一口燒酒,唉,終究老了,管不了了。
    因為沒有客廳,唐墨隻能在外麵支起了一個石桌,也挺雅致,唐墨放好碗筷,唐昊卻遲遲不出來,想到了自己經受的那一掌,唐墨最終還是起身進屋去喚唐昊吃飯了。
    唐昊淡淡看了唐墨一眼,又扭頭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黃昏的餘暉布滿整片天空,“再等會兒。”說完便不再理會唐墨,繼續喝他的酒了。
    唐墨挑了挑眉,也沒有問,轉身便出去了,尋了棵樹,便躍上了樹頂,躺在枝幹上對身體進行調息。微風陣陣,看唐昊的樣子,必是唐三發生了什麼事,且還是與自己有關,而唯一能讓唐三受刺激的便是自己的失蹤,可自己如今回來了,唐昊的態度卻更加惡劣,那也隻能是唐三因為自己發生了很嚴重的事,可到底是什麼事呢?唐墨一邊調息,一邊猜測著唐昊的態度使然,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天已經全黑,而唐昊的那間房子一絲光亮都沒有,仿佛融化在了這片黑暗裏。
    突然的,那間房子亮了起來,在這片黑暗裏顯得格外渺小卻明亮,並從裏麵傳來隱約說話聲,唐墨挑眉,感受了一下身體,雖然還是持續鈍痛,卻不至於無法忍受,隨後便一躍而下,走近房子時,卻發現石桌邊已經有兩人開吃了,其中一人是唐昊,而另一人則是一個年輕的藍發的俊郎男子,他和唐昊很是和諧的交談著,偶爾兩人會發出一陣笑聲,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唐昊的笑容下總有一些憂心和勉強。
    唐墨眼裏閃過一絲疑惑,走近兩人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了一個空位上拿起筷子便開吃。
    自唐墨出現後,桌上的另兩人陡然閉聲,唐昊沉默的吃著,注意力卻是時刻對著藍發男子。而那位藍發男子則是一動不動的盯著唐墨,仿佛下一瞬唐墨就會消失一樣。
    唐墨也感覺到了桌上的異樣,卻依舊不徐不緩的吃著,他問了也不一定有人回答,目前還是沉默好。
    唐墨剛放下筷子,準備起座離開,胳膊卻被一個鐵箍般的手掌拉住,唐墨不得不抬頭看著這位還沒有仔細看的藍發男子,俊郎而略帶柔和的眉眼,唐墨卻感覺到他身上的氣質十分矛盾,就像有什麼是錯的,是假的,是故意製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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