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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潔體
    (一)
    “幾點了?”
    “不晚了,該起了。”喬喬披著一件大襯衫,捋了捋頭發,圾雙拖鞋,“嘩啦”拉開窗簾。
    卿卿往毛毯裏縮了縮,腦袋陷在亂蓬蓬的頭發裏,嘴唇泛白,“你幾點回來的?”
    “唔,”喬喬點上煙,在煙霧繚繞裏皺了下臉,“一點?還是兩點?嘖……真他媽要命。”喬喬單膝跪在床上,向前一傾,扯開卿卿裹在身上的毛毯,“快起來吧。”
    卿卿不甘心的掙紮了一下,最後抿著唇坐起身來,“媽媽有說什麼嗎?你那麼晚回來。”
    “哼!她有什麼好說的,巴不得呢!”喬喬冷笑一聲,掐斷剩下的煙,“給她錢就行。”
    卿卿沒有說話,秋日的陽光有些幹燥,皮膚都要變成硬塊了。
    “快起來,最近查的越來越嚴,這時候出去還能拉上一兩個。”
    卿卿被喬喬拖起來,擺在方凳上,因為沒有椅背,她軟趴趴的倚在喬喬身上,腦袋正好擱在喬喬胸的下方,順勢蹭了蹭,像貓一樣滿意的咕嚕了一聲。
    喬喬“啪”地把手拍在她腦門上,並不惱怒的說:“別鬧!”
    “不出去不行嗎?”
    “你說呢?”
    “噢……”卿卿耷拉下腦袋。鏡子裏,她的臉在喬喬忙碌的手下換成另一張,明亮的讓人發指。
    裏麵的卿卿看著外麵的卿卿——“你是,誰啊?”
    (二)
    卿卿十四歲來的桐口,當時喬喬還不是色舍的招牌,稍稍低了一等,但也是其中不可忽視的人物。
    喬喬為什麼來這,卿卿不知道為什麼,但她知道,自己是要賺錢給家裏人的,要很多很多錢才行——這是家裏的媽媽說的。
    很多很多錢才行。到底什麼才是很多很多錢呢?
    卿卿想,要賺錢,要賺錢,然後很多很多錢的時候,她就可以不在色舍,然後就可以和媽媽和弟弟住在一起。
    卿卿的第一次是很不好的記憶。媽媽給她安排的是一個戴眼鏡的公務員,明明很文雅的一個人,脫了衣服卻像一個變態。卿卿接了這個客人之後休養了一個月才算好。
    在桐口要混出來很不容易,妓女之間也互相勾心鬥角,互相踩著肩膀往上爬,但是奇怪的是,在某種時刻,又團結的讓人咋舌。
    妓女,是遊離於男人和女人之間的產物,說是被選定的也未嚐不可。畢竟很少有人可以承受這種苦痛而不改變初心,始終純潔下去。
    多數人還是被調教的沾滿了肉欲和貪欲。
    喬喬是少數的還沒有放棄的人,她對生活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天大的事也不能讓她動搖半分,她總是說著很現實的話,告誡卿卿這個世界上的殘酷和惡心之處,但是又用很另類的方法,告訴卿卿,要充滿希望的活著。
    即便世界再殘酷,也要充滿希望的活著。世界有多冷,人心就有多暖。想要在這樣的狗窩裏活下去,你得學會放棄一些必要的東西,比如說溫柔。喬喬這樣告訴卿卿。
    那時候的卿卿還太小,不懂這樣深刻的道理,她隻曉得,被人弄,很疼。
    (三)
    喬喬這幾日回來的都很晚,有時候甚至不回來了,但是媽媽居然沒有出來說話。
    在圓形的包間裏,卿卿瞥了眼喬喬,她還在抽煙。
    “喬喬,你要走了嗎?”
    “嗯?怎麼這樣說?”
    “那個男人總是留你過夜,你很少回來了。”卿卿低下頭。
    喬喬皺起臉,好像在思考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若君?你是說若君?怎麼會。我又不是你,腦殼壞掉了。”
    “但是大家都想出去,如果他肯娶你,不是很好嗎?”
    “娶?哼……”喬喬輕哼了一聲,“你以為像我們這樣的身子還有可能嫁出去?婊子無義戲子無情,這句話你沒聽過?千人枕萬人騎的破鞋還能有人要還真是奇了。”
    “可是萬一呢?萬一真的……萬一呢?”卿卿握著喬喬的手,像是要印證什麼,好像喬喬接下來說的話就是決定一切的東西。
    “卿卿,沒有萬一。”喬喬抽出手,放在卿卿的頭上,“對,沒有萬一。”
    卿卿毫無預兆的哭出來,想要喬喬改變這個預言般的話,但是喬喬隻站起身來,告訴她:“哭花了,接客就難了。”
    (四)
    卿卿被喬喬保護的很好,喬喬第一天就告訴她:“不要變成色舍的一部分。”
    卿卿問過喬喬想不想出去,但是喬喬搖搖頭,說:“出不去了。”
    怎麼會出不去呢?色舍的門就在那兒。
    進色舍半年的時候,卿卿出了桐口——媽媽囑咐說要辦一件事。
    卿卿是和喬喬一同去的,喬喬說不放心她一個人。然後卿卿明白了喬喬說的是什麼意思。
    周圍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們,仿佛她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目光灼灼下,卿卿藏在喬喬身後,而喬喬始終昂首闊步。
    色舍的門不過是一件虛掩著的飾品,待你跨進去的那一刻,已經被它捕捉了。天涯海角也洗脫不掉印在生命中的汙濁,就算死,也會被帶進墳墓裏。
    出不去了。
    (五)
    喬喬再次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臉龐淩厲了許多。卿卿睡覺的時候偎在喬喬身邊,小手覆上喬喬的乳房,那隻乳房好像有生命的家鴿,清晰地在她的手掌裏跳動。
    “怎麼了?色舍有人欺負你?”
    “沒。”
    “那是怎麼了?”
    “想你了。喬喬。你是不是要走了?”
    “不走。睡覺吧。”
    “嗯。”
    簡短的對話卻讓卿卿安心了許多,相比起媽媽和弟弟,喬喬是可以觸及到的心安。
    (六)
    卿卿每月都會給家裏寄錢,錢是她和家裏人唯一的聯係。
    喬喬幾次三番的訓斥她,告訴她不要再寄錢了,這樣隻會形成惡性循環。但是卿卿執意這樣做。時間久了,喬喬也會幫忙寄一點——在卿卿客人少的時候。
    卿卿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最後幹脆不回了。在色舍呆的越久,就越是感覺到自己與他人的不一樣,一種自卑會在晚上滋生出來。
    喬喬說:“卿卿,你和我太像了,我不會讓你成為我。”
    太像了?是哪一方麵?喬喬沒有說。卿卿也沒有問。喬喬不想說的事怎麼問也不會問出來的。
    (七)
    喬喬越來越削瘦,簡直到了骨瘦如柴的地步。卿卿看了很心疼,“是不是那個男人幹的?他是不是給你吃什麼了?”
    “沒有的事,別瞎想。”喬喬和往常一樣默默點上煙,打火機的金屬聲摩擦著卿卿的耳膜。“卿卿,想出去嗎?”
    “出不去的。”
    “如果能出去,想出去嗎?還有個男人娶你的話。”
    “不會的。”卿卿搖搖頭,“你說了不會的。況且我想陪著你。”
    “死腦筋!說什麼都信!”喬喬狠狠地戳了一下卿卿的腦袋,又攬過她,緊緊地抱著。不多時,卿卿感到左肩濡濕了一大片。
    “一切都會變好的。”喬喬笑起來的樣子很漂亮。
    “嗯。一切都會變好的。”
    (八)
    卿卿的媽媽和弟弟死了,忽然死了,卿卿沒有感到太多的悲傷,時間太久了,已經忘了她最初的願望是什麼。
    兩個人死了,卿卿有種莫名的空虛,長久支持她的東西忽然被撤掉了,有種往下墜的可怖。
    墮落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知道你在墮落。
    兩個小土包下住著的就是支撐她的兩副骨架。卿卿叩了下頭,起身離開。
    “難過嗎?”喬喬碾碎煙末。
    “還好。”
    “走吧。”
    “嗯。”
    卿卿開始瘋狂的接客,一到晚上就開始數錢,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累了睡著。
    (九)
    從來都不是禍不單行。
    桐口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喬喬走了,幹瘦的身軀,直直的躺在那兒,若君坐在旁邊,對卿卿說:“你來了。”
    有什麼在轟然倒塌。
    真正的哀傷是不會有表現出來的。
    若君說:“走吧。”
    “喬喬……”
    “抱歉。是我的錯。”
    若君說,早在初春的時候,他就和喬喬約定好,做成之後,他帶卿卿走,至於那件事的後果,已經擺在麵前了。
    “那麼危險的事,為什麼要找喬喬呢?她可是喬喬啊……我什麼都沒有了……隻有喬喬了……”
    “對不起。”
    “……”
    (十)
    “如果我死了,你把卿卿帶走吧。”
    “為什麼對她這麼好?這不像你,喬喬。”
    “嘖,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喬喬狠狠地抽了一口煙,重重的吐出來,“不想她變成我這樣。”
    “忽然覺得你很溫柔了。”
    “哼!可別會錯意了!我這是給自己積德!”
    “好,事成之後,我把這個孩子帶走。”
    (十一)
    世界再殘酷,也要充滿希望的活著。世界有多冷,人心就有多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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