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控審計的名單早提交到漢典辦公室，她不相信童主任會不彙報而他不知情，她合理懷疑這項目由她牽頭是來自他的授意。她抬頭迎著他的目光，倒想看看他唱的哪出戲，不卑不亢地回道：“大名鼎鼎的應該是高總，這世界真小。”他就像病毒，哪都有他。
    高誌誠眯了眯眼：“杜小姐一向走高層路線，突然與民同樂，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
    高誌誠：“瞧杜小姐模樣很有些嫌棄，怕是擠在食堂用餐委屈了你，唉！漢典廟小招待不周既使有心也無力，隻能勸杜小姐多擔待。”
    “……”
    高誌誠：“這才幾天不見，杜小姐的張牙舞爪，牙尖嘴利哪去了？”
    Lisa早放下了小龍蝦，眼睛滴溜溜地轉著，滿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杜思夏抬頭皺眉道：“高總請我們過來，應該不是想看我嘴皮子利不利索吧。你提出合理要求，我們給出專業建議，我的私人情緒與你實在沒什麼幹係。”
    高誌誠痞痞地笑：“還是比較習慣你這副牙尖嘴利的模樣。聽說貴所今天會提交管理建議書，我很期待你的專業意見。”特意把專業意見幾個字咬的很重。
    她清楚自己前次在漢典表現砸了，他心裏一直對她抱有成見，雖然不在乎他的想法，但她也不甘心自己一直被當成笑話，正所謂在哪摔倒在哪爬起，這次她要憑自己的實力在漢典贏回聲譽。
    午飯過後她沒有午休，一直修改著建議書直到滿意為止。睡得四仰八叉的Lisa中途醒過來一次，擦了擦口水對坐在電腦前的杜思夏嘟囔道：“高總像和你有私人恩怨？那個童主任一看就是來找碴的，你這麼拚沒用……”
    杜思夏沒理會她的話仍辟裏叭啦專心敲擊著鍵盤。她有些明白高誌誠的意圖和目的，他給她個短期內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想看她再一次在他麵前遇挫失敗，她怎麼可能讓他如意。回國後她沒及時調整好狀態頻頻出錯弄出些小紕漏，但她不是loser，無論在學校還是職場她從來都是精英。從小到大隻有她不想去做的事還沒有她做不好的事，她從不懷疑自己的能力，隻看自己願不願意。
    下午兩點，杜思夏準時將報告用Email發送至童主任的郵箱，十分鍾後有人來通知她和Lisa去開會。
    上了29樓，會議室裏已坐了不少人，業務部和財務部的負責人都來了，她和Lisa與認識的人打過招呼後分別坐下，方坐定高誌誠走進來坐在頂頭的位置上，跟在他身後的童主任趨身幾步上前將一個文件夾放在他麵前。
    高誌誠抬頭掃視了下在場眾人，對坐身旁的童主任說：“既然人都齊了，就開始吧。”
    童主任點點頭，打開麵前的文件夾，“下午臨時召集大家過來，是討論一下華富會計師事務所剛剛提交的這份內控管理建議書……”
    童主任翻了翻報告，蹙眉問：“杜經理，你報告裏提到的業務部提交的數據與財務部彙總的數據有悖，請問有證據嗎？”不等她回答又言詞犀利道：“據我所知這樣數據相悖是不可能的，我們公司層層把關怎麼可能出現數據不符！”
    杜思夏打開筆記本，屏幕瞬間亮了起來，她掃一眼電腦中的報告，清了清嗓子，“童主任你如果把報告看完，就能看到後麵我寫出的原因。因為貴公司層級設計的過於繁密，係統過於龐大，各個部門各行其事互不兼容，所以才導致數據相悖而不能互查。”
    黃主任一臉不相信，“如果數據出錯集團的數據中心怎麼可能不彙報？”
    杜思夏：“抱歉，數據中心因為時間關係本次審查及測試尚不涉及。”
    黃主任急急道：“數據中心都沒測試，那你這份報告的數據有可信度嗎？如果你的數據隻是推測或估算得出結論，那麼我認為你們華富公司的報告極不嚴謹，有悖專業性。”
    杜思夏：“我報告中的數據既不是推算也不是估側得出，所有寫在報告中的數據我們都經過收集，我們取得有業務部和財務部簽字蓋章的數據取證單。”
    高誌誠瞥了眼被杜思夏懟的一時無言的童主任，望向業務部及財務部的負責人，“你們說說，這怎麼回事？”
    業務部負責人信誓旦旦地表示部門數據不會錯，他們完全是按內控手冊操作執行，業務部的數據經得起考驗。見責任要推向自己這邊，財務部負責人立馬也表示他們也按內控手冊執行工作，且不相容職位全部分離，財務部一向與各類數字打交道，每步工作都有人複核絕不會出錯。說到最後這次本是質詢華富的會議變成了兩個部門之間的互掐。
    “好了……”聲音不大卻威懾力十足，高誌誠皺著眉，衝兩位劍撥弩張的部門主管說：“各自寫份報告交上來，今天就到這裏。”起身揚長而去。
    會議室的人很快走光，杜思夏合上筆記本電腦，與Lisa對視一眼均舒了口氣，不管怎麼說，這個坑爹的項目終於結束，兩人打算收拾收拾回所裏去。
    也不知是報告寫得好還是會上發言應對得當，童主任去而複返告訴她們經總裁辦研究決定谘詢合同繼續，內控測試樣本量擴大至整個集團。不一會童主任派人送來的方案堆滿了半個小會議室。Lisa環顧四周撫頭抱怨道：“我Kao……怎麼繼續啊，這麼多就我們兩？這要做到哪輩子？”
    杜思夏一邊給所裏打電話要人，一邊決定親自去問黃主任需求，她可不想做到最後說方向錯了做的全是無用功。
    黃主任的態度依舊惡劣溝通困難，她試著解釋：“黃主任，我的意思是，甲方的要求明確，我們就好操作，如果甲方要求是這麼寬泛，我們會沒有範圍……”
    黃主任不奈煩地打斷她，“滿足客戶的需求是你們應該做的，內控準則怎麼要求的你就怎麼做。”
    杜思夏：“內控準則是普遍性的，範圍太大……”
    黃主任，“杜經理請你不要反駁我，你是我們漢典請來的專業人員，請體現你的專業性。同時我要警告你們，接觸到的數據都是需要保密的，如果有流傳出去，我們會讓華富事務所在業界除名，讓你和你的人在審計界難以立足。”
    杜思夏啼笑皆非地望著黃主任，心想這女人是不是瘋了，地球都容不下她，已經囂張的無邊了。又覺得和這種人還溝通個屁啊，合上手中的筆記本決定直接上29樓找高誌誠。
    高誌誠顯是沒想到杜思夏會直接找過來，他望向辦公桌對麵的她問道：“杜經理有什麼事嗎？”
    杜思夏看了看他，想了一會才斟酌出口，“有句話憋在心裏挺久了，想問下高總，我有得罪過你嗎？”高誌誠將目光轉向她，嘴角溢出絲笑紋，“杜經理為什麼會這麼問？”
    杜思夏自嘲一笑：“這不明擺的嗎，從一開始你就在針對我，而我不知道何時得罪了你？”他們本沒什麼交集，他對她的不滿莫明其妙，她可以不介意可她現在承接他公司的項目，不希望因為子虛烏有的私人恩怨影響到他客觀的判斷，她有信心將這個項目做好，可如果他帶著有色眼鏡偏頗地看待她，那還不如現在就撤換下她這個項目主審。
    高誌誠略一沉吟：“上次IPO那件事看得出來你缺少些經驗，但你放心我對你的看法與工作無關，我現在相信你的專業性，也相信你的職業素養不會做些沒底線的事。”比如將漢典的信息泄露給什麼人諸如此類。
    杜思夏輕笑一聲：“那就好，我們除了工作也不會有其他交集。”與高誌誠溝通了一下項目細節，他邏輯清晰，思維嚴密，目標明確，和他合作並不吃力。但審計最怕朝令夕改，她希望他能寫成書麵要求便於執行，於是高誌誠叫來童主任，讓童主任草擬一份需求清單交給審計組。
    為這個項目所裏又派來一個助理兩名實習生，雖然人數上升可因為樣本量擴大工作更顯繁重。加上審計費按天計算，童主任怕她們消極怠工催得特別緊，基本上每天都要加班。童主任照例很晚與她提要求，向她索要材料及工作彙報。她發現童主任的舉動特別像熬鷹，她就是那隻倒黴的鷹。
    高誌誠這兩天走得有些遲，今天周末，當他瀏覽完海外市場部傳來的報告又做了批示後發現已經不早。他捏了捏腫脹的眉心，放空腦袋什麼不想的在辦公室發了會呆這才拿上車鑰匙拾起外套下樓。
    車從地下車庫開上來拐開進輔路，路邊有幾家大排檔，集團裏加班的員工喜歡在那裏吃點什麼。他側頭往路邊瞥了一眼，杜思夏和那個叫Lisa的姑娘坐在那正吃著烤串，不知說了什麼，兩人都笑了起來。
    他收回眼光瞧儀表盤上的時間，22：38分，她工作挺拚啊這個點還沒走？還有這裏的烤串很好吃嗎？這已經是他第二次看見她在這裏吃宵夜，當車拐進主路彙入車流裏他想哪天也來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