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誌誠遙遙睇了她一眼，緩聲道：“杜經理代表貴所來參加會議，想必你很了解情況……”她一臉的麵無表情，無甚反應，他頓了下又道：“在座各位都是這方麵專家，其實不用我再多說什麼，這次的IPO仰仗各位了，有需要我們配合的地方，盡管找王總。”指了指身邊的總務總監又道：“財務方麵聯係我們馬總，或者有什麼各部門不好協調的，直接找我，我們公司全力配合，想必各位也了解，股東會非常重視這次IPO，這是我們今年的工作重心所在，希望我們精誠合作，互惠共贏。”
    “總裁客氣了，貴司管理規範，業績搶眼，”證券公司的財務顧問嗬嗬笑道：“絕對是行業中的佼佼者，我們大家肯定能合作共贏。”律師也點頭，操著一口廣東腔普通話附和道：“係啊！係啊！這絕對係一成功的案例啊！”
    她低著頭又看了一遍無甚看頭的指甲，猶豫著是否也要發個言，表個衷心什麼的，抬頭瞟了一眼圓桌盡頭的高誌誠，他坐著未置可否，王總監接過話茬道：“那我們繼續剛才的議程，請大家拿出申報時間表，我們再過一遍流程……”
    眾人紛紛從麵前的資料裏抽出時間表，大會議室裏響起窸窸窣窣的翻頁聲，眼觀鼻，鼻觀心，保持鎮定，她對自己說，可忍不住將桌上的手機拿起又放下，內心實在焦慮，想給丁磊打電話問怎麼辦？現在卻不是時候，因為王總監問：“杜經理，您沒帶會議資料嗎？”
    她愣了好一會才明白他在問自已，吱唔道：“……呃……我不知道耶……”
    一聽這話，坐在門邊的竇會計坐不住了，揚聲說：“上周我就發貴公司郵箱了。”說完又補了一刀：“律所和券商也是一起發的。”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她當然不知道，她想應該是那個不靠譜的丁磊知道，身邊的券商似乎看出她的窘迫，將一份材料從麵前往她這裏挪了挪道：“我們一起看吧。”她看了眼，正是那份時間表，於是感激地衝券商道了聲謝。
    王總監對手下低聲吩咐，於是一份剛複印還帶著溫度的會議資料很快到了她的手中，會議繼續，王總監讀著會議流程：“4月1日－10日，梳理股權，核查股東出資情況，張律師您看時間可以嗎？”
    稍年輕一些的律師回道：“時間沒問題，我這裏列了一張清單，包括上次發給你們的那份，我們需要你們提供列出的所有材料。”
    王總監一邊點頭一邊用筆記錄，答道：“好的。”
    “去年環保局處罰原件的複印件也請提供一下，我們需要拿回去研究。”
    王總監愣了下，“其實去年這個事我們挺冤的，環保局本來說沒什麼隻是罰點錢，誰知道現在變成這個樣子……”
    稍年長的那位律師緩緩道：“這件事擔心會有麻煩，證券法規定最近兩年內不存在重大違法違規行為，我們要回去研究一下。”
    王總監看了眼高誌誠，後者未有表態，於是他說：“好的……下麵一個議程是會計師的，4月1日－5月15日會計師現場審計，5月30日出具審計報告，杜經理，時間方麵有問題嗎……杜經理……”
    有沒問題她怎麼會知道，磕磕巴巴地問：“審計報告，你是說5月30日出正式報告嗎？”
    王總監：“時間很緊張，給你們的時間太少，要辛苦你們了。”聞言坐她身邊的券商附和道：“申報的時間緊，要趕在8月底前送上去，會計師辛苦了。”
    “這個……”一屋子人穿的都不多，隻有她還穿著大衣，空調溫度很高，她感覺後背出了層汗，舔了舔嘴唇斟酌著語言：“這個，我會記錄下來轉交給領導。”
    王總監顯然未料到她這樣的回答，愣了下，這時張律師突然問：“漢典7月末開股東會，能不能把報告日期延到7月中旬？”
    “這個……”她疑惑地問：“延到7月，是7月中旬出報告嗎？”
    券商搖頭道：“5月30出報告，但報告日期寫成7月中旬。”
    這不前後矛盾嗎？既然報告日期延到7月中旬，那幹嗎要5月底出？正想到這，張律師象是看出她的不解，說道：“5月底出報告是因為隻有數字定下來，券商那邊才好走程序。”
    “呃……”她緩緩點頭，心下暗自思忖，報告時間可以這樣寫嗎？這樣會不會來不及啊，想給丁磊打個電話問一下，她現在要是胡亂應了，會不會很被動，從而對所裏有影響？就這樣左思右想，胡思亂想，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會議室裏很靜，隻聽見中央空調傳來的呼呼聲，她稍稍抬眼，一室的人都安靜地望她，正在等她的回答，空調很熱，不僅後背出汗，鼻尖也冒了層細汗，“這個……嗯……”她磕磕絆絆地組織著語言：“這個……我會記錄下來轉交給領導。”
    身邊的券商和坐對麵的律師有些錯愕地看了看她，券商淡笑道：“現在不能定下來嗎？審計時間杜經理不能自己確定嗎？”
    “呃……”她中規中矩地回答：“和領導商量下，領導同意比較好。”
    王總監遲疑了下說：“杜經理不是代表貴事務所來開會的嗎？”
    她無奈地點頭，回道：“其實我隻是來開會做記錄，並不能做什麼決定。”
    王總監又遲疑了下說：“您看，張律師他們在廣州，聶總在北京，你們事務所在這裏，要把你們三方聚一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你們都是大忙人，所以我們還是希望這次會議能做一些實質性的決定……”說到這抬眼看她。
    她遲疑了一會，舉起手機又放下，反手揩了揩額頭冒出的細汗。
    王總監靜默了一會，見她未有再表態的意思，便不著痕跡又開始了下麵的議程，她心不在焉地坐在那，大致聽了下，和她關係不大，隻涉及律師和券商的問題，便沒再細聽後麵的會議議程。就這樣如坐針氈地又待了一個多小時，會議一結束，她便趕緊出了會議室，身後券商和律師與漢典的一眾高層相談甚歡。
    她知道這次會議自己的表現有些糟糕，不想因她的表現對公司有什麼不好影響，當天下午就把會議情況電話告知了丁磊，他聽了也沒說什麼，隻勸慰她說：“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打個電話去問下好了。”
    原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誰知下班還沒到家，在地鐵上她就接到辦公室段主任的電話，通知她明天不要去漢典項目組，直接回所裏上班。她忙問為什麼，磨了半天段主任吞吞吐吐地告訴她，她被客戶投訴了，客戶總裁親自打電話給林所——華富的大BOSS，指名道姓不要她繼續待在項目組裏，段主任說的比較委婉，客戶比較重視這次IPO，要求又高，壓力太大，不去也好，她諾諾地應著，心裏無比沮喪。
    隔行如隔山，杜思夏想這話真沒說錯，盡管她大學學的金融，又在華爾街一家不錯的投行工作近兩年，可是到事務所，她就是個外行。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還不到中午，一部的LISA就興衝衝地跑來，一看到她上下打量：“瞧不出來啊，你現在是所裏的名人了，咱能不用這麼高調嗎！？”
    杜思夏現在沒精神搭理她，懨懨地說：“你知道啦……”
    LISA誇張道：“開玩笑，所裏常年累月的沒故事，你一下捅這麼大一婁子，想不關注都難啊！”
    她趴在辦公桌上，無精打采地說：“你還知道什麼？”
    “多著呢，你可給華富掙臉了，咱們所成立九年來頭一次被人攆回來，這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不對，前無古人對的，後無來者不一定，哈哈……”靠在辦公桌上笑得頗開心。
    “你這是不是在人傷口上撒鹽啊……”
    “瞧你，這不擔心你心情不好，特意來看看你嘛，不識好人心吧，不過聽說早上大BOSS對丁所發了好大一通火。”
    “唉！”她長歎一聲：“大BOSS肯定討厭死我了。”
    LISA見她氣色不佳，精神萎靡，想來昨晚沒怎麼睡好，於是安慰道：“正所謂身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
    沒精神和她扯，問：“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到底想表達什麼啊？”
    “我這不安慰你嗎，這些都不關你的事，你別七想八想的，本來嘛，你就一剛入職的菜鳥，什麼都不懂是正常的，雖然你被漢典退貨，但那絕不證明你沒能力，隻能說丁所沒把你放在合適的地方。”
    LISA正經起來分析得頭頭是道，杜思夏不由坐直身子問：“真的？！你真這麼想的！別人也這麼想嗎？”
    “反正我是這麼認為的……”剛才還條理清晰的LISA這會又短路了，一臉猥瑣地八卦道：“不是說丁所喜歡你嗎，他這次是想捧你還是在害你啊？你覺得傳言是真的嗎？喂……問你呢？”
    “傳你個大頭鬼！”她狠狠道。
    （最近旅遊、出差，抱歉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