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亦正站在桌前也不說話，隻眸光深沉地盯著她，在他逼仄的目光下她的眉微微擰起，在眉心擰成個“川”字，仿佛過去了很久，他將手中的喜帖扔向桌麵，寂靜的屋內傳來“啪”一聲輕響，他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問道：“這是什麼？”
    她盯著桌麵看了許久，過了好一會，緩緩抬頭道：“……我和曹炯要結婚了……希望你能祝福我們！”
    聽到這他邪魅地笑了起來，雙手撐在桌麵低頭湊近她，臉上掛著笑卻咬著牙問：“為什麼？”
    他目光灼灼地望她，她感覺像要被燙傷一樣，本能要避開他，有些話從未對他刻意隱瞞，可恨他卻一直裝傻，想到這長長籲了口氣，望著他的眼睛緩緩道：“我和曹炯彼此相愛，我們要結婚了……”
    他的眼仿似幽黑不見底的深潭，他的嘴角依舊掛著那抹邪魅的笑，沉聲問：“……為什麼瞞著我？”
    她有些著惱，他這算不算揣著明白裝糊塗，沉默片刻，扭頭向門開處，“杜思夏，進來。”
    聲音不大不小，杜思夏卻聽得清楚，愁眉苦臉片刻，她緩緩踏進屋內。
    張筱萍聲音平靜如常：“把門關上。”
    她諾諾應聲，不知張筱萍為何讓她進來，用腳指頭想也覺得此刻這裏是個是非之地，隻是這渾水自己想不趟也難，慢騰騰地關門，慢騰騰地轉身，手足無措地立在門邊，連眼睛都不敢亂瞟，實在尷尬得很。
    “小杜，給喬先生倒杯茶……”
    不等她說完，不等杜思夏回應，喬亦正打斷她，“你先出去。”
    張筱萍叫住她：“先別走。”
    “出去！”語氣陰冷。
    “喬亦正！”她的聲音拔高，有些惱怒地看他，他非要讓她難堪，還是當著她下屬的麵。
    他臉上戲謔的表情更甚，“你在怕什麼……”他站著她身前，眼神沉沉地看她，她長長的睫毛眨啊眨的，在臉上投下一對好看的弧形陰影，她就坐在對麵，仿似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仿佛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他緩緩坐回椅中，望著她低聲道：“……其實你不用怕的，你知道我對你永遠不會是個麻煩或問題，你不願意的事我自然不會逼你，你不想聽的話我永遠也不會說，我原本是想靠近你，卻不想讓你越離越遠……”
    她抬眼掃向喬亦正，他亦邪亦正的俊臉上猶帶著絲笑，有些許的落寞又有些渾不在意的不羈，她發現自己愈發不了解他，當你以為他狂悖盛怒時他卻顯得平靜無波，上一秒他還在深情款款下一刻卻又顯得雲淡風清，有一點他沒說錯，她確實有點怕他，這也是她不願獨自麵對他的原因，他太難以預料，而她喜歡一切盡在掌握，她早過了會為愛瘋狂的年紀，她現在很清楚自己要什麼，她要的是一個能把握的，與自己比肩的男人，而不是一個貫會胡鬧還沒長大的孩子。
    站在兩人身後的杜思夏大氣都不敢出，口袋裏的手機這時卻好死不死地響了起來，她手忙腳亂地按掉聲音，看都沒來及看是誰的電話。
    室內一片寂靜，針落可聞，張筱萍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我沒想瞞著你，隻是還沒來得及通知……”他手倚著扶手撐著腮邊望她，明白已是無力回天，又是一室寂靜，良久，他移開眼瞟向桌上翻開的扉頁，淡淡道：“嗯……既然我已經知道了，自然要當麵恭喜你們。”
    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她每次應對他都覺得疲累得很，許久回道：“……謝謝！”
    他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扉頁裏那兩人的笑容實在刺眼，於是他說：“其實我想告訴你……他一點不適合你，你選錯了人。”
    張筱萍抬頭深深瞅他一眼，臉上神情不慍不怒。
    喬亦正一副無知者無畏的表情繼續說道：“婚禮準備的怎麼樣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那個主婚人，證婚人，還有伴郎請了嗎……”
    “……”
    “我毛遂自薦當主婚人怎麼樣！”張筱萍沒好氣地看他，唇抿著不說話。
    他總算還會察顏觀色，嘻嘻笑道：“喔，不行啊……主婚人不行，那就證婚人好了，我無所謂的。”如果眼神是刀，那他肯定中刀了。
    “好啦，好啦，退而求其次，伴郎好了。”聽他口氣好像勉為其難，半晌張筱萍幽幽道：“……伴郎我們已經有了……”
    喬亦正嘻嘻笑道：“換掉好了。”
    “不行。”她已沒心情陪他胡鬧下去。
    “……那就再加一個吧。”他一向知道審時度勢，這也是她拿他沒辦法的地方，總不成為這點事撕破臉吧，沉吟半晌道：“……再加一個也未嚐不可，隻是沒有伴娘，所以……”這樣的拒絕借口也算得冠冕堂皇，誰知喬亦正卻側頭指了指一邊呆立著的杜思夏，“這不有一個嗎。”
    “……啊……”站著的路人甲都能中刀，是人品不好還是流年不利，整個中午她都在想這個問題。
    或許真是很看好她，沒過幾天，丁磊便打來電話，親自把她召進了項目組，在去被審單位的路上，丁磊簡略的告訴她對方公司的基本情況，漢典，一家IT企業，不過幾年便發展得頗具規模，最近想在創業板上市，除了為公司融通更多資金外，也希望能在短期內做大做強，從而在波譎雲湧的IT業站穩腳跟。
    丁磊大致給她講解了下要求和步驟，所幸她整理了那麼長時間的底稿及報告，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不一會便領會其基本含義，丁磊便給了她一個最簡單的循環讓她先做著，他告訴她經驗是在實踐中積累得出，讓她放手去做，遇到問題盡管問他，這不禁讓她受寵若驚，心裏想著無論如何得把布置給她的工作做好，才不辜負丁磊的錯眼青睞。盡管這個想法很好，可現實卻很現實，自那日丁磊把她送到漢典後，第二日便不見影跡，她那光從整理底稿和報告得出的經驗尚不足以應付現場審計，如何審、怎麼實施審計步驟她實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每日她領著幾個來所裏實習的研究生在那大海撈針似的看賬翻憑證，心裏著實惴惴不安，也不知審的對不對，苦於現場似乎最有經驗的就是她，連個請教的人都沒有，有心給丁磊打個電話問一問，卻不知要問什麼，總不能告訴他自己不會吧，盡管她確實這麼想過。
    幾個人就這麼不知雲裏霧地看賬翻憑證時，小會議室的門悄無聲息的被打開，財務部的竇會計出現在門口，她說：“一會在大會議室要開一個三方會議，請問你們誰參加？”
    “三方會議？什麼三方會議？”
    “就是律所、券商和你們會計師事務所。”
    “什麼性質的會議？有提前通知嗎？我們這邊好象不知道？”用腳趾頭想也是，如果知道，丁磊會不派個有份量的人來。
    “啊……沒通知你們嗎？我不太清楚，不過會議10：00召開，請問你們誰去？”
    杜思夏看看表，9：50，又往四周望了望，誰去她有的選嗎？除了她好象也沒其他人選，於是不得不勉為其難道：“我去吧。”
    為什麼開會？不知道，會議議題？不清楚，與會方？不認識。她就這樣稀裏糊塗地跟著竇會計來到大會議室。
    大會議室空調開得很足，長桌邊圍了一圈人，見她進來，目光齊齊向她看來，她心裏沒底，低著頭選了個沒人空座趕緊坐下，坐在她身邊的男士衝她點了點頭，將鋪在桌上的資料往他身前攏了攏，她這才發現人人麵前都有一遝資料，顏色倒是各不相同，想是各人自己備的，她再看看自己，空著兩隻手，本就沒底的心裏更加忐忑，來大會議室的路上，她愉愉給丁磊打了個電話，他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的語氣說：“那你就去聽聽，沒事，別擔心，做好記錄回來告訴我就行了。”
    抱著聽聽做下樣子的心態杜思夏硬著頭皮坐在會議室裏，會議主持人漢典的總務辦總監正在介紹與會各方，坐她對麵的兩位是律師事務所的資深高級律師，坐她旁邊的是證券公司的高級財務顧問，另外還有漢典總裁，總裁助理、財務部主監、總務辦高級秘書等，介紹到她這兒卡了殼，顯然這位主持人不知怎麼稱呼她，於是他問：“請問，這位是？”
    “……我是華富會計師事務所的。”她的聲音有些低，好在此時會議室裏安靜得很，眾人齊刷刷地看著她倒也聽得見。
    “好，人都到齊了，那我們開始吧，請大家把漢典公司申報時間表拿出來，我們再過一遍。”
    申報時間表？什麼東東？我隻是來記錄回去報告大BOSS的，其他什麼都不知道啊……於是在眾人紛紛拿出資料的同時，杜思夏大眼瞪小眼地端坐不動，她的異常舉動顯然引起了漢典總裁的關注。
    “請問華富會計師事務所的這位怎麼稱呼？”聲音不疾不徐，卻頗有威勢。
    這年頭的人貫會揣著明白裝糊塗，他是，她也是，於是她道：“我叫杜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