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份Excel表格，由電腦按照四研組全體成員輪值時指紋輸入的情況自動生成，其主要的用途是統計每個人的值班天數，月底方便財務室計算獎金。除了會計的電腦之外，夏青讀這裏的是唯一一份記錄，也趕巧當初將電腦與門禁卡相關聯的時候選擇了E盤儲存，否則按照夏青讀的格盤刷機頻率早已不複存焉。
    現在這份表格被打印了出來，疊成四四方方一個小白塊兒揣在外套內兜裏，像是一枚燒得發白冒煙的火炭，燙得夏青讀肋下生疼卻不敢輕易移除。
    這一天也正巧虞聯開會在外，否則夏青讀還真不知道此時此刻要用什麼樣的表情對上虞聯的臉。下班之後開車回到兩人同居的住處，冰箱冷凍室裏有昨晚虞聯特意包好的餃子，機械地拿鍋做水煮餃子，心不在焉地裝盤上桌吃餃子，將將咬了一口哎呦一聲燙個正著。夏青讀回魂，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剛才接水的時候水灑了一地，煮餃子的時候湯漫了一爐台，盛餃子的時候醋淋了一桌子，現在煤氣爐還呼呼冒著小火苗忘了關上，廚房一片狼藉不堪。
    顧不上趁熱吃東西趕緊收拾，這要是讓師兄看到了非挨一頓說不可，自己本來是不拘小節的性格，自打和虞聯同居之後便被調教得筆管條直不敢刺毛。想到虞聯，心裏一陣苦澀，師兄啊師兄你到底隱瞞了什麼？夏青讀關好爐灶抹了一把桌麵就手靠在椅子上，推開還在升騰熱氣的盤子沒有心情繼續吃，哆哆嗦嗦從懷裏掏出那張折疊成四四方方的紙，再一次確認。
    隻要是李善均值夜班的時候必有虞聯，隻要是數據變動劇烈的時候必有虞聯，隻要是出了問題的時候必有虞聯……
    是巧合麼？理性告訴自己一個答案，雖然不願承認，但結果確確實實就在那裏擺著，不來不去，昭然若揭。
    看不清的迷霧罩在眼前讓人煩躁，揮之不去的是胸中蒼白無力的堅守陣地，像個被人丟下的小孩子，看著周圍崩潰倒塌卻因一句好話便頑固地站在原地，賭那個一廂情願的未來，可人心若是生出了隔閡，是需要用多少時間與血汗才能填補整齊。夏青讀一身疲憊，終於在焦灼與那麼一絲絲希望中拿起車鑰匙出門直奔京郊昌平，虞聯開會的地方。
    “虞聯……虞聯……”夏青讀一邊開車一邊念叨著虞聯的名字，仿佛這個名字就是不斷添加的木炭，一直填補支、撐著心中的那盆火才不會熄滅；又好像這個名字是一盆涼水，隻有不斷潑過來，才能將心中那場熊熊大火控製在軀殼中。
    “一定要和你當麵說清楚。”
    半夜車少，基本保持在最高限速百分之五以內跑完全程，沒有闖紅燈也沒有超速記錄，夏青讀以驚人的冷靜趕到了昌平。為了解決心中的疑問，一路上腹稿打了好幾遍，趕走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羅列出各種問題一二三，裏麵甚至有防止虞聯說謊而設的陷阱。我隻要真真實實的談一場戀愛，夏青讀捋順了自己的心境感覺堅定不少，不成寧願不要！
    以破釜沉舟的氣勢殺到虞聯的眼前，此刻這人披著賓館睡衣光腳趿拉拖鞋，正睡眼輕鬆地傻站在賓館前台，一臉無辜地望著夏青讀，弄得夏青讀倒不好意思起來，心說不會是自己搞錯了吧？
    因虞聯住的是兩人一套的標準間，不便再往裏帶人說事情，夏青讀隻得又開了一間房，拉拉扯扯把虞聯弄進來扔到床上壓好棉被，忍耐著心裏的各種氣息火焰，盡量和顏悅色地說話。
    “出來接我怎麼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還光著腳，凍病了可怎麼辦？”
    “嗯……”虞聯不知從何處辯駁。
    “你先蓋好了，我有話問你。”別管心理如何翻江倒海，說出來的話卻是極盡溫柔，給虞聯和自己都倒了一杯熱水，自從下午到現在可以說是滴水未進，嗓子開始覺出來幹得要命，夏青讀捧著水杯眼看晃動的水麵倒映著層層光暈，暖黃色給人的感覺是溫馨舒服，像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