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如故 103 隻如初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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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藍將視線移去打量這個侍女,好看的瓜子臉,一雙眸子沉靜如水,薄唇微抿,卻是個美人。
見幼藍打量自己,那侍女微微屈膝一福:“奴婢知夏。”
“知夏,難得太子妃感興趣,我當然要從這節日的源頭講起啦。”蕊兒撅著小嘴,模樣嬌憨。
知夏白了蕊兒一眼:“太子妃精神剛好一點,聽你那長篇大論的豈不又要傷神了。”
蕊兒聽了一驚,慌忙捂嘴:“我這一高興就忘記了。”
知夏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
幼藍卻覺得蕊兒這丫頭甚是有趣兒,看年歲她們三人倒是相仿。許久沒有這麼輕鬆的說話了,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以前在皇宮裏的日子,那時宮裏的大宮女都和她情同姐妹。
知夏從妝奩上的錦盒中取出兩支釵來,一支芙蓉金釵上鑲五彩瑪瑙,豔麗璀璨;另一支流雲銀釵上嵌琉璃東珠,晶瑩剔透。知夏將兩支釵在幼藍的發髻上比劃了一下。
她緩緩道:“月半節是樓蘭最熱鬧的節日,這天國中所有人都會放燈祈福,而宮中會舉辦盛大的宴會,想必太子殿下定會帶太子妃前往的。”
不知為何,知夏的話明明語氣平淡,但是幼藍聽著總覺得她是話中有話,且從她沉穩的口氣聽來,總覺得她不是一個侍女這麼簡單。許是自己多疑,許是她們掛在口邊的“太子妃”讓幼藍有些不習慣。
“我和太子殿下還沒有完婚,你們不要叫我太子妃了。”幼藍微微蹙眉。
蕊兒的眼神之前一直在知夏手中的兩支釵上,這會兒回過神來,笑道:“遲早的事嘛,太子妃也該盡早習慣習慣嘛。”
知夏在一旁笑而不語,將那支鑲嵌著五彩瑪瑙的芙蓉金釵插進了幼藍的頭發裏,還不待幼藍開口,知夏柔聲道:“晚上太子妃進宮見駕,還是打扮得鮮豔些好,也不失了大泱公主的體麵。”
“就是就是,”蕊兒在一旁附合,“太子妃今兒個定要豔壓群芳才好。”
幼藍因省事慣了,對打扮也不是很懂,雖不喜太過豔麗奢華,但覺得知夏和蕊兒說得也有些道理,既要進宮的話就萬不可怠慢了。所以也就隨她們倆擺弄了。
剛整理妥當,在外間用了早膳,門口的光亮一暗,一抹頎長的身影跨進門來。蓮華今日也換了身衣服,寶藍的顏色襯得他雍容華貴,不可一世。
幼藍咬著筷子癡癡地看著他,還沒有適應過來。
聽他清亮地一聲笑道:“看來打擾太子妃用膳真是大罪了,怎麼一直瞪著我呢?”
蕊兒在一旁捂著嘴笑,又朝她曖昧地使了個眼色。這小妮子!
幼藍尷尬地咳了一聲,忙放下筷子,正襟危坐起來:“哪有,人吃飽的時候容易反應遲鈍。”
似乎她這個回答太不靠譜了,蓮華聽了啞然失笑,“太子妃說的有理,這樣以後滿朝文武百官上朝前都不許吃飯了。”
這回連幼藍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了,她放下筷子,假裝惱到:“殿下一早上就是來取笑我的麼?”
“太子妃息怒,”蓮華笑著彎腰討饒,深邃的眼眸中是清風,是朗日。“太子妃隨我來。”
說著他牽起幼藍的手,“都不許跟著。”撂下一句話,拉著幼藍一陣風般的跑出了屋子。
蕊兒瞧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癡癡看了好一會兒,方動手收拾桌上的碗筷,她自言自語:“太子妃真幸福,太子殿下何時像現在這樣開朗活潑過,想必是真的喜歡太子妃。”
一旁的知夏望著那消失在門口的裙擺,眸色攸地冷了下來,“快收拾吧,多話!”
蓮華拉著幼藍一路飛奔,幼藍有些恍恍惚惚,他的手一直緊緊地牽著她,從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就像春日裏的暖陽一般,讓人舍不得離開。
偶爾撞見幾個宮人,皆是詫異的神色看著飛奔的二人,每次蓮華都笑著朝他們點點頭,示意他們不用跟過去,做自己的事就好。那些宮人們雖詫異,每每會意,也迅速的低下頭不去看。
幼藍的臉慢慢越來越紅,不知是因為跑動的關係還是因為旁人的目光。
她抬頭去看拉著自己的蓮華,寶藍的衣袂在陽光下翩飛,如墨的青絲隨風飛舞,光線斜斜地照過來,她有些睜不開眼,眯著眼睛透過光暈去瞧,是他比夏日還要燦爛的笑顏。
裙擺下的步子越來越輕快,陽光下周圍一閃即逝的風景全都失色,眼中隻有他清美的容顏,他就像領著她前往幸福之地的天神一般。一個炫目,目光籠在一片白光中,她恍惚間,竟然看到了另一張臉,澄澈如天空的鳳眸,涼薄的唇,絕美的輪廓,此刻他如此溫柔燦爛的笑容,真的是對自己嗎?
“就在前麵了,先閉上眼睛。”蓮華突然停下來,放開她的手,轉而雙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她愣愣地站定,這才從自己的幻覺中清醒。她抓住他的手腕,微微喘著氣。他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是什麼?”她好奇的問。蓮華笑而不答,隻是蒙住她的眼睛緩緩地往前走。寧靜的清晨一切顯得靜謐而充滿朝氣。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幼藍才發現清晨的空氣是這麼的清新,陽光已經有了初夏的暖意,曬得人懶洋洋的。一陣煦風吹來,耳畔聽到了枝葉窸窣的響動,悄然間有淡淡的花香盈滿鼻息間。
眼前的手掌突然鬆開,一陣清明。“睜開眼睛吧。”他柔藹的聲音擦過耳蝸。
她打開眼簾,一大片粉紫色席卷而來。陽光下碩大的花朵怒放著,花瓣上綴著的水珠像是仙女晶瑩的眼淚,層層疊疊繁複的花瓣像是舞女華麗的紗裙,在陽光下花瓣剔透如蟬翼抖動。
“是木槿。”幼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樣一大片初綻的木槿花和她曾經的疊翠宮前的一模一樣。
“喜歡嗎?”蓮華牽著她的手走近那些花叢,看著她眼中的驚喜,他亦是掛著滿足的笑容。
看這些株木槿不像是新種的,又回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忽聞“嘎”的一聲叫聲,循聲望去,果然見一隻黑鴉撲閃而過,立在枝頭。
“好久不見了,阿墨。”她笑著對黑鴉說著,那黑鴉像是聽懂她的話一般,“嘎——嘎——”叫了兩聲又一振翅飛走了。
“阿墨還是這麼任性呢。”幼藍伸出手接住阿墨飛走時飄下的一根羽毛,與蓮華目光相交,兩人都噗嗤一笑。
阿墨是幼藍替蓮華身邊的那隻黑鴉取的名字,要說認識阿墨還是三年前第一次見大泱皇宮中見到蓮華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剛進宮不久,常常被宮中人誤認為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時間一久,她自己也把自己當做大宮女,時常照顧禦花園的那些花兒。
那年也是初夏,木槿開得剛剛好,她很是高興。隻是因皇上無心誇了某位妃子頭上的木槿花漂亮,就時不時有宮中的妃嬪心血來潮要摘那些花朵來簪花。她不懂“有花堪折直須折”的道理,隻是覺得花開不易,應當憐惜。
那日她聽說樓蘭的王子隨著使臣一同進宮了,玄澈去皇上宮中作陪,不多久羲和也去了。她自是不敢打擾,所以一個人又來看看那被摘得所剩無幾的木槿花。
那天午後的禦花園靜的出奇,陽光照得人懶懶的,似乎無人前來。幼藍轉過假山,遠遠就看見木槿花從前立著一個人。
他白衣翩然,寶藍色的滾邊和束帶顯得他高雅華貴,高大挺拔的側影有些陌生。陽光從他頭上灑下,那一刻幼藍不知為何生生頓住了腳步。
她靜靜地站在他身後,眼前的畫麵美得就像一幅畫兒。待看到他緩緩伸出手,托起一朵開得絢麗的木槿花時,幼藍心中有些緊張,不知他會不會摘下這一朵花兒。
隻見他將臉龐緩緩湊近花朵,端詳了片刻,閉眸嗅了嗅花瓣間的清香,便收回了手。
幼藍微微一怔,隨即呼出一口氣。那時她到底是年少無忌,一瞬間覺得遇到了同樣惜花的人,忍不住感歎道:“幼藍代這木槿花謝公子憐惜之情。”
她純澈稚嫩的嗓音拂過他心頭,他略帶驚訝的抬眸轉過頭看向她。見她正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
也許就是這一眼,像是夏日裏埋下的一顆木槿花種,日後不斷生根發芽,頑強生長。
他眼底漾起光彩:“敢問姑娘為何?”
遇到知己的激動很快過去,對方陌生的麵容讓她有些小小的緊張,走近幾步發現他清美的容顏竟和玄澈一般好看。“公子方才如此喜愛這朵花,然卻沒有摘下它,可見公子的憐惜之情。這合宮中沒有幾人會憐惜一朵花開得不易,公子可算是這花的知己。”
幼藍見這位公子唇角含笑的聽著,竟不像其他人聽後判下“謬論”二字,心中有些小小的欣喜,說不定遇見同道之人,“敢問公子姓名。”
見她問起,他一笑,朗聲道:“在下蓮華,來自樓蘭。”
至今她依然清晰的記得那道初見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