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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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讓的確沒有死,是洛清塵救了他。
當洛清塵看到他躺在那堆屍骸中時,心頭猛地一窒。陳清讓的臉被月光映照得愈發慘白,飛揚的眉依舊如出鞘之劍,卻沒有一絲生氣。
洛清塵將他緊緊抱在懷裏,你怎麼可以被別人殺死呢?怎麼可以?要死,也要死在我手裏!
洛清塵仿佛又變成了當年那個無助的孩童,如果可以,他願意用全世界來換懷裏的這個人,可是,他做不到,因為,陳清讓,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抱著他,怔怔地坐了一夜。他用指尖細細地撫過他的眉眼,他的皮膚冰涼,那涼意由指尖直透入他的心底。他終於抑製不住地,淚如雨下。
第二天的朝陽依舊升起。天空一片血紅,仿佛是一個大祭壇,又悲又美。
像做夢一般,洛清塵看見懷中的人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眼,如同彌漫著霧氣的湖泊,空濛迷離。
昨夜由於失血過多,再加上寒翼之毒,陳清讓陷入了假死狀態。但大量的失血也稍稍緩解了寒翼的毒素,反倒救了他一命。
感覺到溫熱的呼吸擦過自己的臉頰,陳清讓有一種恍若置身於幻境的錯覺。是小洛,好熟悉,好溫暖……他抬起手,輕輕攀上洛清塵的脖子,閉上眼,雙唇慢慢湊了過去。
往事一一浮現……
那是八年前的夏夜,他二十八歲,而小洛,隻有十歲。粉嫩的孩童躺在床上安眠,散落的月光透過窗戶散落在地板上,形成一格又一格的光斑。他坐在床邊,凝視他的睡顏,然後俯身輕吻他柔軟如花瓣的唇。抬起頭,他又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深深的,仿佛要刻入心底。既然要訣別,那麼,就此放縱一回吧。他閉上眼又吻了一次,這回長一些、溫柔一些。
陳清讓此刻的舉動讓洛清塵大腦一片空白,思維暫停了,身體卻有了反應——情不自禁地想吻住那水色的薄唇。可是,那兩片唇卻突然停在了離他的嘴唇半寸處。再看那人的眼,眸光已是清如水,亮如芒。洛清塵不由得苦笑,怎麼清醒得這麼快呀。
“洛,洛將軍……屬下,可算是……可算是找到您啦!”幾個離昭國的士兵氣喘籲籲地由遠方跑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洛清塵不由驚覺,自己已經消失一夜了。他迅速摁住陳清洛的頭,讓他的臉埋進自己懷裏,淡淡地說:“我沒事,讓諸位擔心了。”
“這個人是?”一個士兵狐疑地問道。
“這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怎麼,有什麼問題嗎?”洛清塵望住那士兵,眼裏的威嚴點點壓了下來。
“沒有,沒有!將軍您平安就好。”士兵諂笑著說著,又拿眼瞟了一下那個渾身血汙的男子,但看不見他的臉,隻好作罷。幾個士兵麵麵相覷。
洛清塵將陳清讓一起帶回離昭國。一路上,他小心翼翼,避免讓別人接觸陳清讓,以免被人認出,連療傷、上藥都是他親力親為,對軍醫隻是說哥哥傷勢不重,不勞費心。況且,洛清塵的醫術本就強過軍醫百倍,隻因,傳授他醫術的是昔年名動天下的凜娘。
當年洛清塵墜入河中,救了他的正是凜娘。凜娘將他帶到自己隱居的淮穀之中,把他撫養長大。她要他喚自己“婆婆”,洛清塵就一直這麼喚她。他覺得她沒那麼老,但她的確是滿頭銀發,而且聲音嘶啞,還戴了一個銀色的麵具,遮住了整張臉,不過可以看出她的臉部線條美好,鼻梁高而挺秀。婆婆傳授洛清塵醫術、兵法、奇門遁甲之術,可惜,由於身體一直不好,她三年前就過世了。那時的洛清塵一直生活在淮穀之中,對婆婆的經曆不甚了解,隻知她喚作凜娘,似乎受過情傷,對自己有點淡漠,卻是真心疼愛自己。
直到離開淮穀,洛清塵才知道凜娘曾是一個美若天仙、毒如蛇蠍的細作。當年,她被離昭國國君派往南燁國執行任務,她幹得很漂亮,不到一年就成為皇妃,當時南燁國的國君,還是莫昶的爹,莫陽。隻可惜後來她露餡了,於是就被莫陽殺了。南燁國對待間諜的手段最為殘忍,她被用淬了毒的刀毀去容貌、灌下酸液灼毀聲帶、刺瞎雙目、紮聾雙耳、砍去四肢,最終悲慘死去。紅顏薄命啊,世人如此感歎著,臉上卻是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洛清塵不知凜娘是用了什麼方法逃過一劫,也不知她是憑了什麼信念活了下來,但他心中對那奇女子,卻是又添了一分敬佩。
一周後,洛清塵抵達了離昭國的都城。陳清讓的外傷基本已無大礙,可那不知名的奇寒之毒,卻教洛清塵傷透了腦筋。
連洛清塵自己都覺得詫異,分明是恨入骨髓之人,為何要這般勞心勞力地救他?難道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哥哥,所以不舍?還是因為……他不敢再想下去。
自從救了陳清讓以來,洛清塵就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有千言萬語想要對他說,可話到了嘴邊,卻不知該說哪一句。責問他為何做出那般慘絕人寰之事?可是無論他說什麼,自己都不會原諒他,那麼,一提及當年之事,兩人勢必撕破臉皮,然後就是動武。可他現在有傷在身,自己難道真忍心殺了他?亦或是訴說八年來的思念?可那人的手上畢竟沾滿了他們陳家上百口人的鮮血,這種話,他是斷斷說不出口的。而陳清讓,亦隻是沉默著任他擺布。於是兩人相對無言。
洛清塵將他的全身經脈封住,安置在自己府中的別院荷風院。封住經脈,一是為了延緩毒素的擴散,另一個原因,則是為了封住他的內力。洛清塵知道此人不容小覷,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人,豈能讓他逃了?
每次為陳清讓換藥時,洛清塵的眼前,總是抑製不住地浮現出兒時窺見的那番香豔的景象……
那夜,還隻是二皇子的莫昶來找哥哥,懷著孩童的好奇心,他透過門縫向屋內窺探。屋裏的燭火是新換的,燈花壓得極低,偶爾一滴蠟油血水似的滴落下來。印象裏,莫昶褪下哥哥的衣衫,而後,隻見兩人纏鬥在一起……粗重的喘息,野獸一般,;令陳清洛有一絲恐懼,但是,望著那樣的哥哥,卻又不禁有一絲激動、向往。好希望,圧住他的那個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