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來，阿福，為何你們今日一早起來出去撿食不曾叫我與你們同去？”今晨一早醒來，芸兒便見到放在自己床邊的食物，她便猜想兩兄弟許是已經出去過了，隻不過沒有叫她。
    阿福支支吾吾的，芸兒見了有些生氣，但是心裏更多的是感激。
    若是以後你們出去的時候便叫上我吧。
    阿福看著她，“芸兒，若是你也同我們一同去了，那別人就會說你是個小乞兒了……”說完阿福底下頭去。
    芸兒苦笑著搖了搖頭，“阿福，芸兒同你們一樣，都是沒了爹娘的孤兒，也沒有什麼謀生的法子，就隻能依靠乞討度日，芸兒與你們沒什麼不同。”
    阿福抬頭望著她，眼中有些無措，其實他想用這樣的法子護住芸兒，芸兒畢竟是個女孩子，況且還剛剛喪父，無親無故，他隻想用這樣的法子給她些許關懷。
    而芸兒是個懂事的孩子，她自然是明白阿福的用心，不過她也是個倔強的孩子，爹爹走了，她現在也被人誤以為是個不祥之人，這兩兄弟願意收留她，她便應當感恩戴德了，又怎敢再奢望別人一輩子照顧著她呢。
    “阿福哥，算是芸兒求你，從今往後，你們撿食的時候就帶著芸兒去吧。”
    阿福看了芸兒一眼，她眼中寫滿了倔強與懇求，阿福心一軟便應承了下來。
    隻是他小小的心中卻充斥滿了難過。
    他知道，過乞兒的日子並不容易，有時會被人追打，有時會被人唾罵，很多時候甚至會與狗爭食，被狗咬……
    芸兒已經側身睡下，阿福和阿來也一起蜷縮在一個小角落之中。
    阿福和阿來看了看她的背影，心中皆有無限的難過，不過，他們卻不能為她做什麼，她太倔強了。
    第二天一早，天空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兩兄弟便起來了。
    芸兒怕他們倆又偷偷走了，故此夜裏也不願睡得太沉，果然，第二天一早，她便聽到了很小的窸窸窣窣的響動。
    芸兒趕忙翻身爬起來，跑到了阿福和阿來的身邊，“求你們帶我去吧！”她的眼神裏寫滿了懇切。
    阿福點了點頭，“我昨日答應你的，今日便一定會實現。”
    芸兒開心地點了點頭。
    阿來看著芸兒，心中有些不以為然，他想，或許是這女孩兒還不知外麵的疾苦，興頭一上來，以為乞討是件有意思的事情吧，不過他卻還是有些心疼她，不過阿來向來都不願意多說話，隻是靜靜跟在自己哥哥身邊。
    三人一起踏著朝霞的顏色向城鎮走去。
    “上月王家被滅門，也不知道是誰做的，以前我們來這裏的時候，王家的狗可凶了，每次都要追著我們跑好遠。”阿福對著遠處被燒焦的一片廢墟說道。
    芸兒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心中難免又有些失落，她想到了小紅，那個為了自己不惜犧牲性命的女子。
    阿福剛想對她說些什麼，隻是轉過頭時卻發現她的臉變了顏色，忽的想起以前她好像在王家呆過，便閉口未在多說什麼，隻是卻時不時回頭看看她，竟覺得她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心中又不免有些自責，隻是卻不好問，若是再一問，她豈不是會更加傷心，這件事，他想，還是等到回去再說吧。
    走到了鎮上，他們就蹲在人多的地方，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有些買菜的小姐大媽看著她們可憐，便扔幾個銅板，他們便要跪下磕頭道謝。
    就這樣，一直到晚霞掛在天上，第一天做乞兒的芸兒累得腰酸背痛，肚子也有些疼痛。
    “想是吃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了，芸兒未曾過過這乞兒的邋遢日子，想是鬧肚子了吧。”阿來的語氣有些嘲諷，雖說這並非發自他的內心。
    不曾想芸兒卻一直堅持著自己走，不需要他們來攙扶，一直走到了三人棲身的破廟。
    等到夜幕降臨，兩兄弟又去撿了些柴火，照顧著芸兒。
    很快，在火堆旁邊的阿來便睡了過去。
    “芸兒，我弟弟他說話有口無心，你別往心裏去。”阿福微笑著朝著芸兒說道。
    芸兒也報之以微笑，“阿福哥，你們是我的恩人，我感激都來不及，怎會將這點小事放在心上？”
    阿福微微一笑。
    他看著芸兒，芸兒看著跳動的火焰，就這樣，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
    阿福先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芸兒，今日我們從王家門前走過之時，我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有何不順心之事，讓你耿耿於懷？”阿福擔憂地看著她。
    她苦笑，“阿福哥，未曾想，你連芸兒這點變化都能看出來。”她心裏有些發酸。
    阿福心疼地看著她。
    “若是想哭，哭出來便好了。”
    聽了阿福這話，芸兒果然將頭埋在了兩個膝蓋中間哭了起來，突然之間，阿福有些責怪自己，為何要惹她落淚呢？
    “芸兒，你莫再哭了，有什麼事情，你告訴我，若是我能幫你的，便一定會幫你。”
    芸兒從膝蓋中間將頭抬了起來，用不太幹淨的手指頭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對著阿福笑著搖了搖頭，“阿福哥，謝謝你，我能哭出來便好了。”
    阿福點了點頭，有些尷尬，他用手中的小木柴撥弄了一下火堆，讓火能夠燒的更加旺盛一些。
    “若是你有什麼苦楚，不要放在心裏，我隻是個乞兒，或許也幫不上你什麼，但是能聽你說出來，讓你舒服些也是好的。”
    芸兒抬頭看了看阿福，苦澀地笑了笑。
    “我知道，王家不是什麼好的人家，你在裏頭應該受了不少的委屈，芸兒，從今往後你就好好呆在這裏吧，我……和阿來會好好照顧你的。”其實阿福是想說，他會好好照顧她。
    她搖了搖頭，“阿福哥，謝謝你，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不想一輩子都留在這裏。”
    聽了她這樣說，阿福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撞了一下。
    “那芸兒想去何處？”
    “我想去汴京，那是我爹亦想去的地方，就算是做個乞兒，我也要去汴京看看。”
    阿福看著芸兒，他從來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想法，自從他們的爹娘去世之後，他隻想帶著弟弟好好活下去，他的心裏從來就沒有像芸兒這樣有所打算。
    “芸兒那你打算何時出發，又與誰同去？”
    既然留不下她了，那就讓她能夠安全到達那裏吧。
    卻不曾想，芸兒搖了搖頭，“我自己一個人去。”
    阿福呆住了，“那可是汴京啊，離這裏很遠，芸兒你真的要自己一個人去嗎？”
    芸兒點了點頭，“我不過是一個小乞兒，誰也不會注意到我的。”
    “話是這樣說，不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擔心什麼，許是想將她留下，但是他也知道，他們非親非故，若隻是憑著一個救命之恩就要讓芸兒一輩子留下陪著他這樣對芸兒來講也不公平。
    阿福點了點頭，“好吧，那你自己一個人路上小心。”
    芸兒點了點頭，“阿福哥，謝謝這些日子你和阿來對我的照顧，隻是芸兒想要的日子不是這樣的，所以，我想去汴京看看，若是將來芸兒有幸出人頭地，定不會忘記今日兩位小哥哥對芸兒的救命之恩。”
    阿福沒有說話，心中卻如同刀絞，“芸兒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三日之後。”
    “那麼快。”
    “芸兒還覺得慢了，若不是想再去找點路上吃的東西，芸兒恨不得現在馬上啟程。”
    阿福透過火光看著那張精致的容顏，在肮髒的上被汙得有些看不清本來的樣子，但是她還是他記憶中那個美麗的女孩。
    “芸兒，若是有朝一日，我們重逢，我不再是個乞兒了，若是我有能力照顧你了，給你你想要的一切，你願不願意讓我照顧你一輩子？”
    芸兒聽了阿福這話怔住了，“阿福哥……”
    阿福也有些尷尬，他不知為何，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芸兒，對不起，冒昧了，你就當我開個玩笑吧，天色晚了，還是早些歇著吧。”
    芸兒點了點頭，側身睡去。
    但是一旁的阿福卻怎麼都睡不著，他沒想到自己還是沒有控製好自己對芸兒說出了那樣的話，阿福今年也不過十二歲而已，雖說普通人家這時候的孩子都有了一門親事，但是他畢竟是個乞兒，給不了芸兒什麼好日子，所以還是不要隨意給她什麼承諾吧，若是真的有心待她，那便等到有朝一日，自己有出息了再去找她吧。
    第二天一早，又是一樣的時辰，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他們就一起出門了，今日芸兒的心情看起來很好，隻是在經過王家的時候她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自己一個讓人默默走到了兄弟兩人的前麵去了。
    “哥哥，芸兒到底在王家經曆什麼樣的事情呢？”阿來問道。
    阿福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昨晚我聽到你們說話了，哥哥，你是不是喜歡芸兒？”
    被阿來這麼一說，阿福的臉都羞得通紅，“阿來，休得胡說。”
    阿來壞壞一笑，“哥哥，看你這樣子，八成是真的了，隻是弟弟想告訴哥哥一聲，我們隻是小乞兒罷了，不要誤了人家。”阿來突然像個小大人一樣對自己的哥哥說道。
    雖然他也很喜歡芸兒這個小姑娘，隻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既然注定是得不到的，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去妄想。
    “我知道，我有分寸的。”阿福說道。
    “那這樣我便放心了，芸兒三日後便該離開了，到時候哥哥我們也該鬆口氣了。”
    阿福點了點頭，似有些心不在焉，“是啊，還有三日……”
    這樣的日子就該結束了，隻屬於他們的日子，他會放在心裏的吧，將這段他十二歲的日子，第一個走進他心裏的女孩子，想必一輩子都會記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