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染站在窗邊，靠著窗欞，想著很久以前的事。陳涼站在他的身後，微微抿唇，看著他閉上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取代了王染靠著的窗欞。他也陷入過往，和王染的回憶互相交錯。
    初見是在十歲那年。
    陳涼想自己會一直記得那天，白衣的少年靠在小區綠蔭的樹下，耳朵裏塞著耳機，安靜又虔誠，美好的不可方物。
    “你好。”
    許是自己的目光太過袒露，許是少年的神經過於敏感。他側目過來，輕輕地笑，眉眼彎彎，禮貌疏離。
    陳涼覺得自己的臉上有些發燙，定是紅了，稍稍顯得靦腆。
    “你好。”
    自那以後，陳涼很容易便能看到少年。在小區的樹蔭下，在回家的路上，在小區外的超市裏，亦或是那家鮮為人知的叫做“牽手”的奶茶店門口。少年總是一身白衣，幹淨的仿佛不染塵世，微揚嘴角也猶如拈花一笑，攝人心魂的美。從他身邊經過，還有淡淡的薄荷的味道縈繞身邊。
    一次次的偶遇，微笑，擦肩，兩人似乎已經熟稔，卻又好像是最普通不過的陌生人。相見時彼此笑笑，問一聲好，卻在半年之後仍不知對方的名字。
    直到新學期開學，老師把依舊一身白衣的少年領進教室，陳涼才知道他叫王染。跳了兩級，被稱為是天才的少年。王染，王染，王染……他在心裏默念著。對方顯然也認出了他，習慣的露出微笑，如初見時一樣，眉眼彎彎的樣子，卻不再是疏離禮貌。
    “你好。”
    像所有小說裏寫的那樣，王染成了他的新同桌，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鼻息裏全是淡淡的薄荷的味道。陳涼看到他本子上的字跡，幹淨如他這個人一般。
    放學了，教室裏空空蕩蕩的隻剩下他和王染，這樣的氣氛真是美好。
    “嗯，和我說說作業都要求什麼吧。”
    “嗯？”陳涼一時有些怔住，他本以為少年是不喜與人交流的。“那個……數學要求把解題過程寫出來。”
    “選擇題也要？”王染眨了眨眼，不悅的嘟起嘴，那張精致的臉不知有什麼魔力，看上去變得可愛，陳涼呼吸一窒。
    “對，選擇題也要，還有英語。”
    “那給我吧。”
    “啊？”陳涼再次怔住，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作業啊，我不會寫，我看到你寫好了。”王染有些理所當然的笑笑，帶著一抹狡黠。陳涼點點頭，從抽屜裏抽出兩本作業本。王染兩眼放光的接過作業本，還朝著他笑了笑。
    “你真的是跳了兩級被稱為天才的人嗎？”陳涼瞥了眼正笑著像隻偷腥成功的貓的王染。
    王染眨眨眼，慎重的點了點頭。陽光透過樹葉間穿過玻璃窗打在少年的臉上，美好的不可方物。
    陳涼看得有些癡了，忽的反應過來自己眼神的直白，有些不好意思的收拾起了書包。王染笑了笑，也跟著收拾起書包。準備離去時，被陳涼叫住。
    “王染，我們一起回去吧，我記得我們住在一個小區的。”
    “嗯……”少年稚嫩的臉上有些有些猶豫，絞了絞衣角，才開口，“不過我要去‘牽手’。”
    大方的笑開，陳涼背起書包，輕攬著少年單薄的肩，動作一氣嗬成。
    “走吧，我陪你去。”
    牽手是藏在巷口轉彎處很不起眼的角落裏的一家奶茶店，店主是個有些年歲的男人，脾氣古怪。進他的店要回答一個問題，他喜歡了才讓你進去，奶茶比外麵的便宜很多而且又好喝。陳涼是常客，後來便省了問題。現在他有些擔心，王染進不去怎麼辦？
    然而沒有回答任何問題，不管是他還是王染。一起進去的時候，店主笑的比以往更要來的和藹一些。陳涼看了看店裏，隻有他和王染兩個客人啊。
    “還是要椰奶的？”
    王染點了點頭，笑容堪比陽光。“嗯。”他又看了看陳涼，甜甜的笑著說，“要兩杯。”
    陳涼一時怔住，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店主隻是笑了笑。給了他和王染各人一杯大大的椰奶奶茶後，又問，“新班級還習慣嗎？”
    “還好。”王染笑著拉過陳涼，“這是我的同學。”
    店主點了點頭，看著陳涼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的讚許，陳涼被這露骨的讚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店主又和王染聊了幾句家常話，口氣仿佛多年的好友，陳涼甚至看到王染對著店主撒嬌賣萌。直到走出了奶茶店很遠很遠才忽的想起兩人都沒有付錢，可店主也不甚在意的樣子。
    陳涼才覺得，自己真是弱爆了。而且他有些驚喜的發現，原來王染並不總是一副幹淨的遺世獨立的樣子，原來他在對熟識的人麵前也有撒嬌賣萌的一麵。他突然很想看那樣堪比陽光的笑容在自己麵前綻放。
    次日。
    窗外下著雨，不大，隻是又細又密，仿佛針一般在窗戶上刺下雨痕，然後消失不見。王染雙手撐著下顎，眼神沒有聚焦的看著窗外某處，側臉精致，表情淡漠，大有昏昏欲睡之勢。
    老師已經注意這個走神的學生很久了，眼裏略帶不悅。
    “王染，你站起來念一下第七段。”
    某人卻還是神遊天外，絲毫沒有反應。側臉輕輕碰了碰他，王染才漸漸回過神來，看見同桌一臉著急無奈的表情，又看了看老師帶著慍氣的臉，還有全班帶著看好戲的眼神。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一下子站起來。
    “念第七段……”陳涼指指自己課本上的第七段，輕聲提醒他。王染反應迅速的開始念第七段，接著在老師鄙夷的眼神中坐下來。看了看剛才幫助自己的陳涼，輕輕一笑。
    陳涼餘光瞥到老師又朝這邊看了，把那句“好好上課”硬生生吞回肚子裏。王染這次也學乖了，看著老師無辜的眨眨眼，表現出一副認真聽課的樣子。
    午後放學。
    “陳涼，我請你喝奶茶吧，算是答謝。”
    本來隻是小事一樁，根本用不著到請喝奶茶那麼高的答謝。甚至即使王染連一聲謝謝都沒有，陳涼也不會覺得怎麼樣的。但是王染笑的很虔誠，讓他心裏一暖，他更喜歡這樣接了地氣的笑，像發光發熱的太陽一樣。
    便不由自主的答應了。
    “嗯，好。”
    就這樣和他成為朋友也不錯吧。
    陳涼在走廊抬頭看了看就要從高樓大廈隱去的太陽，遮了遮不太刺眼的光，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朝著正在前麵又蹦又跳的王染輕聲一喚。
    “對了，我比你大，你叫我涼哥吧。”
    “那如果你比我小呢？”王染嘟了嘟嘴，異常可愛。
    “那就叫我小涼啊。”
    陳涼沒有反應過來他問的目的何在。
    “那我叫你老陳吧，和別人不同一點，嘿嘿。”王染笑的有些傻氣，像是要到糖吃的小孩子。
    “你可以叫我小染、染染。我的名字沒辦法特殊了，不過叫的人特殊也可以。你就做那個在我心裏特殊的人吧。”這樣煽情的語句，在此刻卻是那麼的帶有笑意。
    許是王染笑的太美好，許是陳涼一時糊塗，兩個人相視而笑，算是達成共識。並且在今後漫長的生命旅途中，他們的確成為彼此特殊又重要的存在。
    放學不由誰提起或是誰邀約，兩個人便一起回家。默契的恰到好處。
    雨還在下，王染沒有帶傘。算是熟稔之後，王染便章魚一樣的死賴著陳涼，說作為朋友你不能讓我淋濕了。
    好吧，朋友。陳涼嘴角帶笑，攬著身邊的某隻走進雨幕，右肩被雨打濕。
    做了同桌，兩人漸漸熟絡，陳涼發現王染果真是個表裏不一的人。外表安靜沉穩，內裏卻是喜歡賣萌撒嬌，愛玩愛鬧愛折騰，孩子氣十足有點自戀又有點可愛。
    早上被鬧鍾吵醒，一巴掌拍掉不安分的鬧鍾，起身洗漱完以後，習慣的撥打那個要打N次才能把對方吵醒的電話。
    “唔，老陳……”睡意朦朧的聲音，還帶著撒嬌的意味，第一次聽到的時候被萌的流出了哈喇子，隨著了解到聲音主人的本質，增加了抵抗力。也就像現在這樣淡定的習以為常。
    “起床，十五分鍾後我在你家門口等你，超過十五分鍾我就走了。”
    “哇！”不出意外的，那邊一陣尖叫，帶著哭泣聲。
    “老陳，多一點時間啦！二十分鍾嘛……涼涼……涼涼……”
    額頭一陣黑線，陳涼冷哼一聲，“我要相信你哭了我就不是陳涼，快點，十五分鍾，過時不候。”說完毫不留情的掛斷電話，把所有賣萌哭號一並阻斷。然後肉痛的哀嚎，他是多麼享受這軟萌軟萌的聲音啊！
    到小區門口的早餐店買了豆漿和油條，一杯豆漿加糖，另一杯什麼都不加。以防小孩覺得甜了又鬧著要喝淡的。又去超市買了一個麵包和幾根培根。某隻吃貨總是在第二節課就喊餓，到王染家門口，聞著從白色柵欄裏散發出的青草香還有不知名的花香，心情一陣蕩漾。不過這不會讓他的心仁慈下來。看了看表，正好十五分鍾，然而王染還沒有出來。
    二十分鍾，某隻終於匆匆從家門口出來，不見陳涼，精致的臉上出現叫做失落的表情。
    “還真是過時不候啊……以前都會等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