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間驅車回府，陸影疏因飲多了酒，已然熟睡過去。
    陸左丞還在書房候著陸影疏，心中盤算著什麼。
    “孩兒見過父親。”陸影疏強打著精神。見陸影疏一副醉態，陸左丞冷了臉，不悅道：“滿身酒味，哼，你這又是去了哪裏廝混？畜生便是畜生，始終無一點長進。”
    陸影疏提神，垂首道：“孩兒知錯。”，頓了頓，又問：“不知父親喚孩兒前來所為何事？”
    陸左丞緩了緩神色，卻還是有些僵硬：“你年過弱冠，已然歲數不小，像你這樣的年紀，許多世家子孫早已有授有官職。前幾日，聖上向我提及你，說他身邊少了個能幹的人，讓我問你意下何如？”
    說著，他啜飲一口茶水，雙目凝視著陸影疏，麵色肅然。
    陸影疏心下了然，聖上提起他，不過是想起，自己身邊還少了顆稱心的棋子罷了。
    “自古以來，凡是男兒，皆抱有鴻鵠之誌，盼著有朝一日能大有作為。孩兒亦然。”陸影疏正色答道。垂著頭的他自然看不到陸左丞眼中一閃而過的異色。是的，他不甘，不甘就這麼將自己的兒子推向那個無底的深淵。
    陸左丞注視著陸影疏良久，繼而沉聲道：“安然，你身為當年進士科榜眼，早便可以在眾人麵前施展你的才華抱負，你可知，我為何遲遲不讓你入官場？”
    “安然”是他的字，父親許久未這麼叫他了。
    他頓了頓，按下心中的想法，仍是道：“父親自是想讓兒子多多曆練，再入官場。”
    燭火搖曳，忽地“嗶剝”一聲爆了燈花。
    “哈哈，”陸左丞低低地笑，“好個‘曆練’，你隻顧說些體麵話來敷衍我。你心裏又何嚐不知‘伴君如伴虎’這一道理？又何嚐不知官場的險惡，人心的險惡？”
    燭光映出他臉上略帶詫異的神色，他父親已許久未如此和他談過話了。
    他沉聲回道“父親，孩兒願遵從您的安排。”
    這件事隻怕不是尊崇他父親的安排，而是遵從皇帝的安排吧，不受命，又能如何？
    陸左丞抬眼，細細看著自己的兒子，他已經這麼大了，當年自己在這個年紀時，也已步入了官場，初識人心險惡了吧。
    他垂眸，緩緩道：“本朝官製大體沿襲唐製，除了廢三省，在六部之上另設了左右兩名丞相外，其餘的地方大體相同，而皇上欲授予你的職位便是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主要職務是協助吏部尚書管理文職官員的任免、考選、升降、調動。”
    “身在官場是不容易，若是坐了這個位置，你日後得好好當心，容不得半點疏忽。此外，聖上對你很是器重，打算日後給你加銜為侍中，侍中這個職位，頗為玄妙。以往的朝代中，侍中不過隨侍天子左右不過掌門，捧痰盂，掌理這些雜物。而在如今的大安，侍中可在朝堂上朝奏，掌審議封駁由左右丞擬定的詔書等事務。”
    陸家世代為臣，陸左丞已然知曉皇上甚至有心栽培陸影疏成為下一任丞相。
    說到此處，陸左丞複又看兒子一眼：“再來你官職或升或降，就看你自己本事了，我是不會插手半點的。”
    陸影疏肅然，父親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嚴肅古板，不苟言笑，而他願意與自己說這麼多，是替自己憂心了吧。
    說了許多，左丞才發現了其實自己是在擔心兒子。忽地低歎一聲：“唉--，為官數十載，這官場上的風雲，我又哪裏見得少了？那杜右丞，那吏部尚書。哪個不是典例？隻怕哪一日，我老了，也照管不動你了。”
    陸影疏猛地抬頭，隻見父親滿臉疲憊之色。是何時，那傳聞中鐵血冷麵，雷霆手段的左丞相，也白了頭發，顯了老態？
    “行了，你出去吧，”他扶額角，“待我將事情安排好，會告知你的。”說罷，陸左丞揮了揮手，闔上了那雙洞悉世態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