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鴆悠閑地坐在樹枝上，雙腿晃悠著，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數十人被成群的鳥兒叮咬得體無完膚，殘肢斷臂散落了一地，樹林裏回蕩著詭異的慘叫聲。
    “啊！妖女，你不得好死！我北疆不會罷休的…啊…我離洛……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其中一人衝著她叫道，那人幾乎成了一個血人。
    羽鴆輕輕一躍，立在樹幹上，隻見她拍了拍裙角，巧笑嫣然。
    “這句話我已記不清聽了多少遍了，若你真的成了鬼，來找我敘舊，我隨時奉陪。”
    說完，手指彎成一個詭異的弧度，隻見所有的鳥兒似是發了狂，尖利的鳥喙狠狠得戳進那群人的身體裏，頓時血流如注，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世人恐怕怎麼也不會想到，北疆國的太子，離洛，就這樣消失在世間。
    腳尖輕點，羽鴆來到離洛身邊，蔻色的指甲輕輕劃過他的心髒處，鮮血瞬間潺潺流出，玉指從懷裏拿出一個琉璃瓶，緩緩地裝滿一瓶鮮血。
    輕輕晃了晃瓶子，羽鴆滿意一笑，和往常一樣從懷裏拿出一根血紅的羽毛，輕輕丟下，而後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一陣風吹過，隻剩下濃濃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走進熟悉的宮殿，羽鴆有一瞬間的失神。
    “拿到了？”
    空蕩蕩的聲音從空蕩蕩的大殿內傳來，羽鴆回過神來，從袖口中拿出一個琉璃瓶，抬手向殿內射去。
    突然，一個黑影從殿內閃現出來，手裏握著瓶子，走過她身邊，卻未曾看過她一眼。
    他無視的雙眸刺地她心裏生疼，是她自找的吧，自從她決定拋棄一切，跟隨他的時候，她就已經不是她自己的了。
    罷了，她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轉過身，向反方向走去。
    “千嶼明逸在君落殿。”
    他淡淡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卻令她渾身一怔。
    “謝謝。”
    說完，羽鴆便消失在原地，墨歸側頭看著她離去的地方，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
    “明逸。”
    正在看奏折的千嶼明逸欣喜地抬起頭來。
    “阿姐！”
    千嶼明逸一路小跑到她身邊，俊秀的臉上滿是喜色。
    羽鴆凝視著眼前之人，記得上一次見麵，他還跟她一般高，今日一見，他居然高過她一頭了呢。
    “阿姐，我好想你。”
    明逸眼眶泛紅，羽鴆踮起腳，安慰地撫著他的長發，欣慰一笑。
    “明逸長大了呢，這燕國被你治理地很好，百姓都誇你是個好皇帝呢……”
    聽到她的話，明逸反而低下了腦袋，苦澀一笑。
    “是嗎……可不管我治理地多好，這江山，終究不屬於我，我亦如父皇，隻不過是個傀儡皇帝罷了……”
    羽鴆一怔，淚水差點就噴湧而出。
    她唯一的親人，她寵愛的弟弟，她無憂無慮的弟弟，他才十四歲，眼裏何時沾染了世俗的不堪，而這一切，卻是由她親手造成的。
    “明逸……”
    剛想安慰他，不想嘴角卻湧出血來，在衣襟上暈開來。
    “阿姐！”
    “快宣太醫！快！”
    明逸慌了手腳，稚嫩的臉上滿是驚慌。
    羽鴆捂著胸口，擺了擺手，阻止了他。
    “不用了，我沒事，隻是太累了，休息一會便好。”
    “阿姐，你不要離開我……我隻剩你了……”
    “放心，阿姐不會離開你的，阿姐會永遠護著你。”
    明逸輕輕地將她抱到床上，緊緊地揪著她的袖子，像是怕她離開了。
    他輕輕抹去她嘴角的鮮血，卻鬆開了她的袖子，與她對視，清澈的眸子裏滿是堅定。
    “阿姐，我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我，一無所知隻懂得吃喝玩樂的千嶼明逸了，父皇死了，燕國也不再是以前的燕國了，我雖是燕國的皇帝，這也不過是別人施舍的罷了。”
    明逸握緊了雙拳，帝王所有的霸氣一顯無餘，繼而目光柔和地看著羽鴆。
    “阿姐……你喜歡墨歸對嗎？”
    羽鴆微微一愣，似是沒想到他竟會察覺到。
    而後偏過頭，閉上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愛上了殺害父皇的凶手，她愛上了滅她燕國的仇人。
    她不敢看明逸的眼睛，她怕看到失望和心痛，更怕看到：仇恨。
    半晌，她等來的卻是他的一聲歎息。
    “阿姐，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了。你為了讓他滿意，即使傷口疼的徹夜難眠也從不喊累，你為了讓父皇不治他的罪，寧願委身嫁給齊戰那老賊，他殺了齊戰，殺了……父皇，也是好的，父皇把我們當做他鞏固江山的工具，我從小就與阿姐分開，被父皇送到邊疆，守著小小的翼城，或許，我應該感謝墨歸吧……至少，他讓我可以陪在阿姐身旁。”
    明逸雙眼通紅，壓抑著顫抖的聲音。
    “可是……他不該傷害你。你為他做了那麼多，甚至拋棄了你的身份，他卻對你那麼冷漠，阿姐……我不能容忍他這樣對你！”
    他握著凳子的手幾欲將它捏碎，清澈的眸子裏燃燒著仇恨的火焰。他之所以知道一切，是因為他手握一支強大的暗衛隊伍。
    每一代帝王會接手一支強大的暗衛，由十二人組成，他們隻會聽命於流淌著皇族血脈的人，而他們的實力沒有人知道，或者說，隻有死人才知道。
    若隻他一人，他或許可以放手一搏，可是他卻不能，他怕他的阿姐傷心，更怕阿姐離開他，所以他寧願選擇隱忍。
    若他不提起，或許連她自己都忘記了她曾是燕國的公主，千嶼明雅。從她跟隨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拋棄了曾經的所有，現在的她叫羽鴆。
    她就如同鴆鳥一樣，渾身都是毒，她的雙手早已沾滿了鮮血，再也不是曾經那般天真的千嶼明雅了。
    羽鴆心裏撕碎般的痛，輕輕地撫上他青筋暴起的手，粲然一笑，卻滴下淚來。
    “明逸，答應阿姐，不要做反抗他的事情，一切都由我來做，你隻要好好守著燕國便好。”
    “可是……”
    “明逸。你若傷害了他，我很會傷心。”
    羽鴆直視著他，目光一片堅定，一字一句地說道。
    終於，明逸挫敗地垂下頭來，妥協道，
    “好，我暫時不會做什麼事，若他再傷害你，我便不會再忍了。”
    “嗯……我有些乏了，我想歇息一會。”
    “好，阿姐，你睡吧，我就陪在你身邊。”
    羽鴆欣慰一笑，安心地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