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說，木重冰終於鬆了口氣，感激地看了眼杜博明，才對旁邊站得筆直安靜發呆的歐陽百生說道：“好了，不用你脫衣服，把胳膊腿伸給他瞧瞧就行。”
    歐陽百生看了他一眼，仍是不願意，雙手負於身後，雙眼中充滿怒氣，冷聲說道：“簡直是，奇恥大辱。”
    木重冰扶首長歎，不過好在那士兵沒再生氣，看著他們的樣子還覺得有些好笑，瞪著兩隻充滿好奇的單眼皮黑眼圈小眼睛，一臉期待地看他們接下來怎麼辦。
    木重冰拉著歐陽百生站到一邊，小聲勸說道：“歐陽先生，拜托你別介意那些行嗎？你一個大男人，給他看個胳膊腿又不會少肉，隨便讓他看看，隻要你身上沒魚鱗，咱們就算過關了，然後就能離開這裏。”
    歐陽百生問他：“不給他看他又怎樣？”
    木重冰怒斥道：“你別那麼調皮行不行！人家有槍，貨真價實的，一槍就能把你腦袋打開花！”
    歐陽百生繼續問他：“打開花了又能怎樣？”
    木重冰眨巴兩下眼，“呃……萬一他不打你腦袋，打你心髒呢？”
    歐陽百生衣服很平靜地說道：“那我就把他的血喝了。”
    木重冰一臉恨鐵不成鋼，想思索片刻，看了眼催促他們的士兵，說道：“那萬一他不打你，打我呢？”
    這個問題好像終於引起了歐陽百生的重視，他想了想說，才極不情願地說道：“那你給他看吧。”說著伸出雙臂大張，背對著身後的士兵。
    木重冰回過頭有些無奈和抱歉地看著大家，拉著歐陽百生的袖子說道：“他沒有受傷，你們檢查吧。”說著又撩起他的藏袍。
    如玉石般光潤潔白，毫無瑕疵的雙臂展露在眾人麵前，一時間房間裏居然變得鴉雀無聲，寂靜片刻之後才有人開始說話走動起來。
    士兵們也沒有太為難他，揮揮手就算是過了。
    離開後木重冰還聽到他身後一個士兵拍打著另一個士兵說著：“你看你身這糙皮，你是吃糠長大的嗎？”
    另一個立刻反駁道：“我艸這叫爺們兒！他能跟爺們兒比？”
    木重冰聽他們隨意地聊著，突然間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嗤笑，像是歐陽百生在笑。他轉過頭看向歐陽百生，見他仍是麵無表情地跟在自己身後，見自己轉身來看他，眼神中立刻充滿了疑惑。
    木重冰什麼都沒說，轉回身體，繼續跟著前方帶路的士兵前進。
    杜博明和羅兵突然出現在他旁邊，低聲說道：“木兄弟，咱們又一路了，以後請多多關照。”
    木重冰看了他倆一眼，又聽羅兵說道：“是呀，咱們幾個也算是生死之交，要是能平安到省會，我請大家喝酒。”
    “好的。”木重冰回道。
    這些天他的話是多了起來，那也僅僅是針對歐陽百生，對其他人，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麼。這樣幹癟癟的回答讓其他人都有些尷尬，也都停止了講話，安靜地向前走。
    很快他們就被領到路邊一排軍用物資卡車旁邊，按照指示依次上車，車上沒有座位，上麵站著半車廂的人，他們這一行有十多個，進去之後差不多把整個車廂都擠滿了。
    好在他們上去之後就沒再繼續裝人，車門一關，車裏頓時漆黑一片。木重冰站在離開門邊不遠，能清晰地聽到外麵將車門鎖上的聲音。
    關上門好幾秒後才有人低罵道：“我草！關豬啊！”
    有人回道：“你他媽才是豬！”
    又有人立刻大聲喝道：“別吵！裏麵空氣好像不流通。”
    他說完之後又安靜了片刻，才聽有人輕聲說道：“這種車是有通氣孔的，就是裏麵人太多，空氣質量不好，大家還是少說話吧。”
    木重冰帶的是一款探險專用的防水電子表，他上車時看了下時間，距車子發動時用了十三分鍾。很快他就聽到了一排卡車陸續發動的聲音，他再看了下時間，他們出發時間是早上十點三十分。
    他們終於能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裏奔湧的河水，重巒疊嶂的大山，終於不用再忍受日複一日的等待和祈福的禱告，也終於不用再看那些原本很神密的畫滿壁畫的石木牆，這裏的一切他們都不用再忍受。
    如果他們此刻能看見天空，看見太陽，他們一定會對著天空大喊大罵，大聲歌唱。
    可惜他們看不見沿途的風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會被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