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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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琚看著楚祺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V領長袖,鎖骨的線條清晰可見,寬鬆的灰色純棉長褲,讓他的長腿展露無遺,鼻梁上架著一副大大的太陽眼鏡,遮住了大半個臉。
楚祺翩然而至,跟半年前相見時又是另一番景象,如果他沒有拿下眼鏡露出那張蒼白的小臉,楚祺渾然自成的味道中更加了清瘦的脆弱美。
吳琚不得不佩服言彥臻,當真是能化腐朽為神奇。
吳琚看著夏天出門還穿著長袖的楚祺,特地問了下是否會覺得冷?楚祺搖搖頭,但是還是點了杯熱飲喝。
吳琚簡單地說明來意,他希望楚祺能去看看陸璟飛。
楚祺不解地問道:“阿飛怎麼啦?”
吳琚有點痛苦地回憶起當時的情況。
記得那天他去拜訪了幾個親戚後回到家,他進門發現屋子一片漆黑,以為陸璟飛不在家,當他開燈後才發現家裏亂成一團,陸璟飛坐在垃圾中雙手抱著腿,頭埋在其間。
燈光下,陸璟飛姿態像受了傷的小獸,孤獨而無助。
吳琚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他走到陸璟飛身邊,把他抱緊,溫柔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陸璟飛沒有說話,他突然大力掙開了吳琚,發瘋似的衝了出去。
吳琚被甩到了一邊,他急忙起來,跑過去拉住陸璟飛,但是陸璟飛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直接給了吳琚一拳,然後又開始往外跑。
吳琚麵帶難忍的神色說道:“他簡直瘋了,又打又咬,一直往外衝,問什麼也不理,我被他搞得也生氣了。”
楚祺急著問道:“你把他怎麼了?”
吳琚苦笑道:“我跟他打了起來,但是他已經沒有理智,所以難纏的很,我隻能把他打暈了。”
楚祺看著吳琚,本想說你怎麼可以下那麼重的手,話到嘴邊又改成了:“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吳琚長舒了一口氣,“在接受治療,有轉好的跡象”。
楚祺聽了以後卻不再開口了,他把紅茶拿在手裏晃來晃去。
良久,楚祺終於問道:“跟我有關?”
吳琚望著楚祺,點點頭。他把兩張皺巴巴的照片拿出來放到了楚祺麵前。
照片顯然是撕了再貼起來的,楚祺看見照片的時候,幾乎不自覺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他快速地將照片移開,不願再看第二眼。
吳琚卻在這時說道:“楚煜送來的。”
照片上的人其實就是楚祺:鮮紅的鞭痕爬滿身體,縱橫交錯,纏成一張傷人的網,讓楚祺無所遁形。每道傷口都還在滲著血滴,皮肉清晰可見,最後模糊成一團血肉。
楚祺捧著杯子的手在輕輕發抖,而吳琚繼續說著:“他看完照片砸爛了家裏的一切,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時而正常,時而瘋狂。上次我去S市以年前的項目為條件要楚煜放了你,希望見到你,他可以好起來。結果他和韓宇一起把我騙了。”
吳琚不禁捏緊了拳頭,然後他又解恨似地笑了起來,“言彥臻把你接回來的第二天,我就給他送了一份同樣的照片,楚煜現在恐怕自身難保,當然我也不會放過韓宇……”
楚祺終於忍不住了,他捂著嘴直奔廁所,在裏麵昏天暗地地吐了起來。看到照片的時候,所有的記憶就潮水般地湧來,楚祺覺得每一個傷疤都疼得他要抽筋,他無力地趴在洗手台上,手腳冰涼。然後有人從後麵抱住了他,一手遞過來一杯溫水,“喝點水”。
楚祺接過水杯,慢慢喝了點水,溫暖的液體流入胃裏,在身體裏散發開來,他才覺得自己終於有了溫度。
吳琚看著言彥臻抱著楚祺從衛生間出來,楚祺在言彥臻懷中閉著眼睛,嘴唇白得幾乎和臉分不清。他看見楚祺衝進衛生間後就直接給言彥臻打電話了,他不想楚祺在自己這裏出事。因為得罪言彥臻的代價他不想付,隻是沒想到言彥臻就在樓下等著。
言彥臻抱著楚祺坐在吳琚對麵,看了一眼桌上的照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別讓我再看見這些照片,否則我會備一份分毫不差的大禮送給你。”
吳琚狠狠地盯著言彥臻,卻沒有回話。
但是楚祺卻開口了,他拉了拉言彥臻的衣服,疲憊地說道:“彥臻,不要這樣。”
言彥臻輕輕拍了拍楚祺的背,說了聲“告辭”,抱起楚祺就走。
楚祺又開始有點厭食了,但是精神倒是不錯,他甚至去了一趟酒店。
楚祺並沒怎麼費力就找到了夏悅,楚祺問什麼他答什麼,簡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隻有最後,楚祺問道:“盜楚氏的設計這件事,彥臻是在盜之前還是盜之後知道的?”
夏悅看著楚祺難得真誠地說:“楚經理何必太較真,說句實話,我覺得您這次回來改變了許多。”
楚祺調笑地說:“是啊,變得又瘦又老,我都不敢跟別人說我比彥臻年輕十歲呢。”
夏悅笑了:“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楚祺淡淡地道:“雖然你避而不談,我大概也猜到答案了。”
夏悅緊接說:“楚經理,希望您能明白,就算他再怎麼厲害,他也不可能兼顧到所有人,更不可能預料到事情的全部發展,更何況當時他不在這裏。但是對我來說,他是個好老板。”
楚祺站起來打算離開時,隨口問了句為什麼你還沒離開這個地方?
夏悅很坦誠,他說:“言先生讓我在這等您回來。”
楚祺“哦”了一聲,盯著夏悅說:“我能知道你今天為什麼如此坦誠麼?”
夏悅笑,“雖然我很想說是因為心裏對您的愧疚,但實話是言先生回來了,沒人再能威脅我。”
楚祺回到家,他躺在床上,總顯得床巨大無比。
柳姨進來讓他吃藥的時候,正看見他在思考著什麼,有點專注,對放在一邊的藥視而不見。
柳姨笑著說道:“楚先生,有句話我就直說了。我這個老太婆跟你們說事業大概會被笑話,但是我一直把打理這個家照顧家裏的人當成自己的事業。而現在讓您身體能康複便是我最關心的問題,希望您能明白我想讓您快點好起來的心情。”
楚祺看著柳姨,總覺得她比一般管家更特別點,於是他直接道:“我明白,雖然我知道柳姨其實是在心疼彥臻”。
柳姨快速地掩飾著一瞬間的尷尬,“我是真的希望您能早點好起來”。
楚祺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喃喃道:“彥臻周圍的人對他可真好,不過是個雇傭的下屬而已”。
柳姨以為楚祺是在說自己,她的笑容異常柔和,“因為即使是為了我們,臻少爺也隨時準備挺身而出,不計生死啊。”
楚祺聽了,臉上露出一絲欣羨,又夾著淡淡的悲傷。
柳姨以為楚祺心裏不舒服,又補充道:“楚先生不必懷疑自己在臻少爺心中的位置,如果說臻少爺能隨時為我們而死的話,那麼他想陪伴著活下去卻隻有您,所以我希望您能健康長壽。”
楚祺微笑著回答:“柳姨,你放心,我會配合你完成你的事業。”
隔天晚上,楚祺在書房給陸璟飛打電話,滔滔不絕地向他傾訴自己對他的想念之情,最後小心地問道:“我能去你家看看麼?”
陸璟飛在電話裏哈哈大笑,“當然可以,你可是我最想請的客人,不過記住千萬不要帶言彥臻那個混蛋,老子看他不順眼。”
楚祺立馬嚴肅地道:“Yes,sir。”
言彥臻端著點心茶水進來,坐在椅子上,安靜地聽完了楚祺在自己麵前毫不避諱地跟另一個男人聊天談情。他盯著拿水喝的楚祺,三分委屈七分無奈地說:“小祺,你都沒跟我說過這麼直白的情話。”
楚祺潤了潤說得口渴的喉嚨,嫌棄地看著言彥臻:“你都多大了,也不害臊。”
言彥臻認真地反駁道:“這個跟年紀沒有關係,而且我也不大。”
楚祺走到言彥臻麵前,本想好好跟他說道說道,誰知言彥臻一把便將楚祺拉進懷裏,熱烈地吻了起來。
一吻結束,言彥臻微抿嘴唇,“甘醇可口,好茶”。
楚祺憤怒地一把推開言彥臻,剛想說喝你的茶去吧,言彥臻拉住了他,接著道:“不過不及小祺你的萬分之一。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見陸璟飛,他不懷好意,我陪你去。”
楚祺突然格格地笑起來,“你們兩終於也統一了一回,互相看不順眼,他點名說了,你別想進他家門!”言彥臻輕蔑一哼,“還沒有我進不了的門!”
不過言彥臻當然沒有去成。
楚祺出發之前特地又給陸璟飛打了電話,所以他一按門鈴,陸璟飛就給他開了門。
楚祺乘陸璟飛端茶倒水的間隙,大致地看了看他的住處,簡單明快地歐式裝修,像極了陸璟飛的個性。但是當兩個人真正麵對麵坐下了來的時候,卻沒有一點電話裏的輕快氛圍,誰都沒有說話。
陸璟飛看著楚祺明顯消瘦的身體時他其實有點不能自控,在泡茶時,他不得不先給自己先吃藥以防自己會爆走。而楚祺看著陸璟飛沒有神采的雙眼,再也沒有一絲張揚痕跡的臉,有些難受。
然後楚祺問:“你好麼?”然而這句話卻有兩個聲音,陸璟飛幾乎與楚祺在同一時間問了同一句話。
兩人都一愣,隨即笑了。
楚祺道:“我很好,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好。”
陸璟飛看著楚祺,“你跟言彥臻在一起?”楚祺點點頭。
陸璟飛認真地問道:“我記得你說你的願望是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而且你明明喜歡女人,言彥臻是不是耍了什麼手段?”
楚祺搖了搖頭,“阿飛,我雖然更傾向於女人,但是接受他好像也不難。而且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他給的家也很好,你真該祝賀我。”
陸璟飛聽了,溫柔地笑了,“我一直不希望你跟他有關係,他那樣的人,吃虧的肯定是你,即使小祺你這樣說,我仍然不讚同。但是祝賀你,如果你覺得開心的話。”
楚祺抿了口茶,直視著陸璟飛,輕輕淡淡地問:“那麼你現在怎樣?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驕傲飛揚的阿飛還給我?”
陸璟飛一愣,長久說不出話來。
楚祺以輕淡如水口吻說著:“我從沒有後悔過為你做的任何事,也早已準備好為此所要付出的代價。如果你覺得無法麵對,那麼請你忘記它吧。”
陸璟飛愴然一笑,“或許我是該清醒了”。
陸璟飛站了起來,走到楚祺麵前,抬起他的頭,溫柔地在他額上一吻。
楚祺愕然,別扭地低下了頭。
陸璟飛蹲了下來,直視著他的眼睛,“答應我,如果言彥臻欺負你了,記得告訴我”。楚祺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陸璟飛調皮地伸出了手指,勾起楚祺的小手指,笑得幹淨而開懷,“這是一個一百年不許變的約定哦,你一定要記得。小祺,我就不送你了”。
陸璟飛站了起來,自顧自地往房間裏走去,走到一半地時候,又停住了,“對了,小祺,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好久了,我最不喜歡看你委曲求全,我陸璟飛也不需要別人的成全”。然後就走了進去。
然而不過晚上而已,楚祺就又出現在陸璟飛家裏。吳琚打電話給他說陸璟飛不見了,他不放心,所以特地趕了過來。
吳琚回到家時,發現陸璟飛不在,原以為他和楚祺出去吃飯了。但是他給陸璟飛打電話,一直沒人接,於是逼不得已,給楚祺打了電話,才知道楚祺已經回去很久了。吳琚有些急,就開始到處找陸璟飛,直到他打開房間,才發現陸璟飛已經走了,書桌上安靜地放著一封給他的信。
信上的字,狂放不拘,一如陸璟飛這人。
“吳琚:
我不喜歡寫信,但是最後為你勉強一次,我總得說清楚再走,你知道我不喜歡拖泥帶水。
我們相處那麼久,相互越了解卻越覺得遙遠。
我其實無法忍受無聊而漫長的應酬,無法忍受所謂的朋友隨時地冷嘈熱諷,無法忍受你把我項目的設計拿走討好別人。
我隻想做自己的事,有人欣賞我的才華,最好;沒人發現,那就孤芳自賞好了。
過剛易折麼?我寧願折斷自己也不願跪著賠笑。
可是這又算得了什麼?!為了你,我把這些都忍了。
隻有這件事我忍不了!
是我親手把小祺推進了地獄,我的所有驕傲都建立在他的痛苦上。可笑他還想替你隱瞞頂罪,承認是他盜圖給我的,一心想讓我能繼續好好生活。
但是你們都不知道的是,我之所以會被絕望吞噬,那是因為我早就知道,你才是始作俑者,我的吳少爺!
陸璟飛筆”
吳琚呆呆看著信紙,是的,他設計的一切。他嫉妒楚祺,嫉妒他在陸璟飛心中有著一片無法靠近的領域。
吳琚知道驕傲的陸璟飛最不屑這種偷盜行為,就算楚祺是為了幫他,也隻會讓他覺得不恥而疏遠楚祺。正好原本預備這個項目的設計被吳琚拿去用在討好一個大人物上了,偷走最強對手的設計拿到項目,順便嫁禍給楚祺,一石二鳥。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楚煜會做得如此決絕,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的想象,直到現在無法收場。
吳琚總想等自己徹底拿到父親的公司,自己和陸璟飛就不用那麼辛苦,也不用看人眼色,或許連言彥臻也不用怕了。現在的一切不過是過渡,就連他和陸璟飛的公司也不過是掩護,但是結果為什麼會這樣呢。
楚祺來得時候,門開著卻沒發現人,他揚聲叫了幾聲,然後吳琚就從房裏衝了出來。
在楚祺還沒反應過來時,吳琚已經伸手大力地掐著楚祺的脖子,嘴裏念叨:“都是因為你,這個世界沒有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