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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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分手吧。”淡漠的聲音仿佛隻在訴說今天的天氣還可以。
“為什麼?”微顫的語調隱隱藏著害怕。
“膩了。”依舊淡然的嗓音。
“嗬!膩了?那為什麼……”語調升高,滿腔的悲傷即將爆發。
“不用說了,再見。”
椅子拖地的聲音響起,沉穩的腳步漸行漸遠。
那背影身後,一雙含淚的眸子凝視著,明明……
前奏
我靜靜坐在Z大的櫻花樹下,4月的櫻花的美麗是不可思議的,尤其是Z大專門培植的校園櫻花園,裏麵更是許多學生愛的聖地,情侶自然不用多說,最主要的是來這裏會給人寧靜與放鬆。
我一個人坐在櫻花園邊緣地帶的樹下,不是不想去裏麵,隻是裏麵往往人會很多,反而在外圍,由於是靠近教職員樓,來往教師多,自然就無人願意呆在邊緣地帶,不然當著老師麵談情說愛,氣氛絕對不會好到哪裏去。
這樣的地方,卻成了我的最愛,每次帶著一本書,在沒有課的日子,我可以坐上一個下午,直到夜燈亮起才會心滿意足地離開。
在一個春光明媚的午後,暖陽下我抱著書津津有味看著,昨晚稍稍花了點時間加工了一下論文,在這樣的氛圍下不覺有點昏昏欲睡,不知不覺,我靠著樹幹睡了過去。
迷蒙地醒來,脖子由於長時間的不動有些微疼,稍稍扭動了一下,身上卻是感覺一涼,低頭一看,是一件西裝外套,難怪睡了這麼久沒有感覺到冷,不知道是哪位好心的老師的,至於為什麼會知道是老師的,在Z大平日裏是不會有男生穿西裝的,更何況會在這靠近教職員樓的這個地點了。
我收起了西裝外套,抱著書向著自己的寢室樓方向走去。
又是一個沒有課的下午,我站在教職員樓下,問著來往的老師,看有沒有人認識手裏這件西裝的主人是誰,在問了七八老師都說不知道後,一個較年輕的男老師突然駐足,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衣服,對身後徑自和邊上老師討論的一個戴著黑框眼鏡,身穿黑色西裝的男老師喊道:“程老師,這是不是你的衣服?”
那個程老師停下和邊上老師的談話,轉頭看向這邊,在看到我之後目光一頓,然後看到我手中的衣服,點了點頭:“是我的。”
說著,他快步向我走來,然後道:“尹同學,謝謝你給我送回來。”
禮貌性的話語不卑不亢,但是我卻有些詫異,我清楚地記得我沒有這個老師的任何選課和主課,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姓?
我按捺心中的訝異,笑著說道:“謝謝老師的衣服,如果可以的話,我能請老師吃飯嗎?若是沒有老師的衣服,我怕是感冒了,所以想要請您吃頓飯表示一下謝意。”
看到其餘兩個老師有些怪異的眼神,我補充說道:“當然隻能請老師吃食堂了,希望老師不會因為這個而嫌棄啊!”
“不用了,不是大事,下次注意著些就行了。”也許是受到我輕鬆的語氣感染,程老師也帶著微微的笑意。
不過本來就是象征意義的邀約,因此我也沒有糾纏:“那好吧,還是謝謝老師了。不打擾您和這兩位老師討論事情了,我先回去了。”
“嗯。”程老師自然地點了下頭。
我轉身走了,渾然不覺那鏡框下的目光別有深意的光芒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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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的日子總是輕鬆的,除了喜歡看書,我也偶爾會跟同學們一起吃個飯,唱歌之類,程老師的那段插曲也被我逐漸忘卻。
生日的那天,室友們嚷著要給我慶祝,恰好第二天是雙休,我們就一起約了在外麵吃飯慶祝,被用著壽星的理由,我一路從餐桌一直被灌到ktv,實在受不了的我找了個理由跑出了ktv,在外麵吹著風,掏出手機看到已是11點,我撥通了家裏的電話,跟家人報了平安並告知今晚跟朋友估計會很晚,讓他們派的車可以先回去,家裏人知道我向來有分寸,應諾之後讓我注意些就掛了電話。
吹了十多分鍾,想著不能拋下裏麵喝的已經有些渾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室友們,我推門重新走了進去。
進門的場景讓我差點扶額呻吟,居然趁我不在的十多分鍾內,她們又叫了酒,還全是高度數的洋酒,我趕忙叫了服務生,把沒開的那些全部讓他拿走,然後被她們又纏又鬧地灌著酒,本來清醒了許多的腦袋有開始有些暈乎。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將她們一一送上來接她們的車的,等我送完後,我已經有些無力地坐在門口了,掏出手機想著給家人打電話來接,結果電話卻很不給力地自動關機了,這個時候招出租車有些不理智,畢竟這個地方魚龍混雜,現在的黑車害人事件還不少,我有些痛苦的走回ktv,有些暈眩地走到大廳,來到前台,問道:“你好,請問可以借我一下電話嗎?我手機沒電了。”
現在已經是淩晨2點半了,前台人員無精打采地打著瞌睡,被我驀然喚醒後一臉的不耐,然後把電話放到桌子上。
“尹同學?”
我正要撥電話,看到了一個男人,雖然穿著打扮變了很多,我還是認出了那是曾經給我蓋衣服的程老師。
“程……”我剛想答應,卻想到這個地方著實有些不便,這個ktv不是量販式,男人來這而且身邊還跟著女人,肯定不會純粹是來唱歌的。
“叫我程諾就好了,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明天我記得你應該休息回家的。”程老師稍稍皺眉地看著我說。
“哦,跟朋友出來玩,我正要打電話讓家人來接。”禮貌性地回答,我拿起話機準備打。
程老師卻徑直向我走來,按住了我要打電話的手說:“我也要回去了,正巧我送你吧,我送她,今晚就不繼續了,你們走吧。”程老師對我說完後對著身後的人說道。
我這才注意他之前邊上除了那個女人之外還有好幾個男男女女,看著他們的穿著打扮,我有點不喜,想要開口拒絕。
“幫我一次,就當還我人情。”
耳邊傳來他的請求,我有些疑惑,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放下了電話。
跟那些人打過招呼離開,我隨他坐上了車,他發動後問:“去哪兒?”
坐在才見過兩次麵的人的車上,我心裏還是不安的,不過想來ktv大廳有監控,還有那麼多雙眼睛,他本身也是個老師,真要幹出點什麼也不會在ktv那麼明目張膽帶著我走了,我報了個地址。
我家比較遠,從ktv即便開車也要半個小時左右,本來沉默的路上,他開始打破了靜謐。
“尹同學很喜歡看書?”他隨意地開口起了話題。
“還好。”對於不熟悉的人,我不是很喜歡說話。
“我倒是經常看到你,不論春夏秋冬,別的同學隻會在櫻花開的那段日子去櫻花園,你是不論櫻花開不開都會在那一個人捧著書看。”
“打發時間罷了。”我轉頭看向窗外。
他無奈地苦笑道:“尹同學很討厭我?”
聽著他有些自嘲的笑聲和問話,我有些無言,對隻有見過他兩次的我而言,他無疑是陌生的,更何況兩次見麵的差距那麼大,要說喜歡著實很難。
許是沒有聽到我的回答,他突然說:“其實……我從你大一就開始關注你了……”
我迅速地轉過頭,手伸進包包裏,有些戒備地看著他。
“你別緊張,我……隻是……”他說著把車停到了路邊。
然後從衣服裏掏出了錢包,他打開了錢包裏麵的內夾層對著我。
我看到錢包裏的照片,有些愕然,居然是我大一的時候站在櫻花樹下的照片,我那時候對於這所父母安排的學校本來是不滿意的,本想報離家遠些的F大,可是父母說不允許我離太遠,擅自將我報名報道了Z大,本來對於學校處處不滿意的我,無意中走到了櫻花園,那隨風散落的粉色花瓣雨洗去了我心中的不滿,讓我有些滿意地笑了,之後就就養成了在櫻花樹下看書的習慣。
他對訝異的我笑了笑,繼續說道:“本來那天我也是無聊,第一次擔任班主任,心裏的不安讓我走到了櫻花園,在那裏,我通常能思考許多事情,然後就這樣無意間看到了你,在樹下笑的那麼恣意那麼輕快,仿若所有煩惱都不存在了一樣,衝動之下,我已經掏出手機拍了下來,然後有些怕你發現就離開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我本來想設置成手機桌麵,可是你畢竟是與我形同陌路的,我就擅自把照片打印了出來,放到了皮夾內層,這幾年來,我有煩惱再也沒有去過櫻花園,打開錢包就仿佛回到了那天看到那個場景,心中的暗淡會被衝散,之後我發現你經常會在樹下看書,因此就一直關注著你,你靜靜看書的樣子讓人覺得很安寧……”
說了許多,我沒有打斷過他,從未想過會有人這樣一直關注我這麼久,聽著他絮絮叨叨地說著他從最開始的櫻花樹下一麵關注我,到後來了解我的喜好,我覺得這就如同灰姑娘會變成公主一樣不切實際,她的樣貌無疑是平凡的,她的喜好也是乏味的,她在大學中的生活跟所有不出眾的學生一樣,學習平平,才能平平,交往平平,可這個人,卻了解她所有的喜好,暗自看著她近三年之久,她不知道別人是什麼感覺,曾經小說中那些主人翁所謂的感動她從來不懂,此刻她卻心裏溢滿著別樣的溫暖。
“……今天,我初中同學知道我沒有女朋友一定要約我出來,叫了好幾個朋友一起,我沒辦法拒絕,但是我沒有叫小姐,也沒有喝酒,朋友們本來要拉我去酒吧的,我正愁著,然後剛好遇到你了,抱歉了,當時主要是想甩開他們,所以拿你當擋箭牌。”他歉意地笑著。
聽完他所有的話,我稍稍放鬆了些,然後我生平第一次大膽地接近了一個男人,拿下了他臉上戴著的無框眼鏡,看著他因為失去眼鏡略顯呆滯卻真摯的目光,滿意地笑了。
我把眼鏡還給他,說道:“繼續上次的話題,程老師,我請你吃飯,你覺得怎麼樣?不過這次是校外而不是食堂了。”
他怔楞了片刻,笑著道:“好。”
他發動車子,一路上恢複了沉默,但是仿佛有根無形的線將我們拉近。
間奏
學校裏,我們偶爾會見麵,大多數時間我自然是問他問題討論課題,一切就如同正常的師生一樣,然而,在校外,我們會和普通情侶一樣約會,吃飯,看電影,玩鬧。
我一向是個跟著心走的人,對於這樣的情感基調十分適應,生活也多出了幾分色彩,即便偶爾回家會看到父母嚴肅的臉,我也會好心情地打招呼,令父母頻頻側目,我卻從來不多做解釋。
在學校,由於跟室友出去的時間減少,她們也有了疑心,問我是否交了男朋友,我也是淡笑著搖頭,隻說交了個好朋友,偶爾出去一起玩,她們倒是也沒有深究。我說的自然是實話,雖然我跟他經常會出去,但是也是和室友一樣普通吃飯看電影,他對我也是表現得十分紳士,從不跨界,除了偶爾人流過多或是過馬路會象征性拉一下我的手,平時都跟普通朋友一樣分開走著聊著,單純的的確不像個成年人的步調,可是我卻很喜歡這樣。
不知不覺已入秋,櫻花早已凋落隻剩下孤零零的樹葉,在這個季節也開始失了活力一般逐漸少了生機。
“這周末去遊樂園怎麼樣?”我正在吃飯的動作頓住,抬頭看了一眼他帶著異樣目光的表情,無聲地點了點頭隨後低頭,嘴裏含著的番茄仿佛也有了甜味。
這天,我特意穿了容易活動的運動裝,遊樂園少不了動,平日裏散著的頭發也用一根黑色發帶紮起。
看到我一改平日的裙裝換成運動裝,他倒是有些驚喜,衝我點頭說:“這樣很好看。”
平淡的語氣但是透著真心的讚歎,我開心地接受了。
遊樂園一向少不了刺激,玩了跳樓機、海盜船、鬼屋等等挑戰心髒的高能娛樂設備後,我們還去劃了船,然後在遊樂園內的主題餐廳吃了午餐。
下午也是玩了幾近遊樂園所有設施,迷宮、死亡飛車、碰碰車等,不管別人有時候帶有奇異色彩的目光,我們兩自顧自地玩得開心,我也算彌補了童年缺失的片段一般,放開懷地大叫大笑,玩得害怕下來後也撲在他懷裏哭,接近傍晚的時候,我們拍了照片,然後登上了摩天輪。
旋轉的聲音慢慢響起,我看著窗外夕陽落下最後城市灑滿星光的美景,這一刻滿足的歎息。
機器即將到最高點的前一刻,我聽到了這一天最期待的話:
“尹越倪,做我女朋友好嗎?”
我透過窗的反射看著他嚴肅的臉,左手上感受著他掌心的溫暖,隨後鄭重轉頭,點頭。
在最高點,我們自然地抱住擁吻,他輕柔地擒住我的唇,用著唇舌告訴他對我的珍惜。
我們開始如同正常情侶一般,牽手逛大街,擁抱,親吻,偶爾激動會互相撫觸,但是即便他最激動的時刻,他最後還是會推開我,溫柔地整理著我的衣服,將我淩亂的發絲理整齊。
我不知道別的情侶是如何相處的,可我每時每刻都從他的這些行動中感受到了深愛,一個即便是再晚也會將你送回家的男人,他對你若不是真的放在心上疼,那已經無法用別的理由解釋了。
我們相惜相知相依相伴,時間的推移下,我迎來了畢業以及風暴……
高潮
“你去哪兒了?!”帶著責備的嚴厲嗓音響起。
我緊了一下手心中的鑰匙,隨後歎息著將鑰匙放進包包,沉默著轉身,換鞋,走到那早已等了我許久的兩人麵前坐下。
“爸,媽,你們還沒睡啊。”木然地說著話,內心卻絲毫沒有關切的感覺。
“你這麼晚回來,我們能睡得著嗎?!”坐在父親旁邊的人略帶抱怨的語氣透著不滿。
我心裏冷笑一聲。
“非常抱歉,下次我會注意。”避重就輕地回答著,對於她向來的諷刺話語,我早已習慣。
“怎麼跟你媽說話呢?!我剛才問你這麼晚去哪兒了,回答!”完全不帶任何父親對女兒應有的關切,有的隻有命令和怒火。
“跟朋友一起看了場電影,就晚了些。”不想理會父親無端的怒氣。
“啪——”地一聲,茶幾上多了一個牛皮紙袋,父親的手點了點牛皮紙袋說:“這就是你的朋友?你近一年多一直以來晚歸的理由?”
我拿起紙袋打開,稍稍翻看了一下,裏麵是關於程諾的個人資料以及最近我們在一起的行程還有照片,然後把它放回了桌上。
“是。”不想辯解,也懶得辯解,更何況我們在一起,我也從未想過瞞著家裏人。
坐在父親旁邊我名義上的母親開始挑刺說道:“哎呀,小倪啊,不是媽想說你,你這樣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這樣整日跟這樣一個道貌岸然的老師混在一塊可不是好事,趁早還是斷了的好,否則啊,你小心被人家騙了心又騙了身,那可就不值了!”
“多謝您的關心,我自然會注意。”我繼續不鹹不淡地回答著。
“注意什麼注意,現在馬上給他打電話分手!你們兩個在一起,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簡直胡鬧!一個堂堂老師和你這個學生在一起,他這算為人師表嗎?敗壞社會風德!誰知道暗地裏有沒有欺騙過別的女學生的感情,趕緊打電話,還愣著幹嘛?!”父親怒不可遏地說著難聽的話,表情嫌惡而又鄙夷。
我不禁怒從中來,他憑什麼!
“這個電話我是不會打的!”語氣中不自覺帶著一絲高亢,從來不會違背父親意思的我,從來得過且過的我在遇到了他之後才有了重新點亮人生的勇氣,他憑什麼可以用一句話斷絕我未來的光亮!
“小倪,你怎麼跟你爸這麼說話,平日裏乖乖巧巧的,原來這德行,果然跟你死去的媽……”被我稱為母親的人口無遮攔說著諷刺的話。
“住口!曉蘭!別不知道分寸!”父親惡狠狠地打斷周曉蘭的未出口的話,目光中透出一絲歉疚。
我不禁勾起了嘲諷的笑容,道:“讓她繼續說啊,怎麼了?不敢讓她繼續說了嗎?也是,畢竟我地下的媽可是被你們給害死的,您當然不敢讓她說,我媽的魂指不定還在那個家裏,哪天找來也不一定……”
“你你你你……你說什麼……別亂說!”周曉蘭急急地辯解著,目光閃爍不安。
父親似乎沒有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眼中透著驚愕。
我看到兩個人的表情頓時失去了再說下去的意思,想著逝去的媽媽心中冰冷,她帶走了我對生命所有的熱情,若非有程諾,我恐怕就會如同行屍走肉度過一生,我無力地搖了搖頭,拿起桌上的資料看了對麵的兩人道:“我現在不計較你們曾經的事,你們最好也不要妄想幹涉我的情感生活,否則,七年前的悲劇,我會讓它公諸於世!相信父親您不會想要影響你的政治生涯吧!還有,周曉蘭你也不想失去你現在的生活吧!畢竟……我外公是絕對不會允許你這樣一個害死他女兒的人跟著他的女婿的,對嗎?”
周曉蘭默然地低下了頭,肩膀微顫,而我的父親就如同第一次看見我一般目光中透著難以置信和五味雜陳。
“今晚,我去朋友家過夜。”不想呆在這個沒有一絲溫度的屋子裏,我的家,自七年前已經失去了……
我走到門外,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今晚,我能住你家嗎?”
聽到我略帶哽咽的聲音,他急忙說:“等我十分鍾。”
不到十分鍾,熟悉的黑色車輛停在我麵前,看到他立刻下車,急急忙忙脫下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靠在那熟悉的胸膛,我默默流著淚,似乎要把我所有的委屈都流盡一般越哭越大聲……
第二天在陌生的床上醒來,看著陌生的天花板,思緒漸漸回籠,聞著熟悉的味道,閉了下眼,然後起身,拿起整齊疊放在一旁的衣服,我穿戴好,打開門。
正坐在餐桌邊批改試卷的人看到我放下了手中的紅筆和試卷,然後向我走來:“醒了,先洗漱吧。”
說著將我拉到浴室,指著新的牙刷和牙杯道:“這是你的,然後毛巾是這塊。你之前說用的這個洗麵奶和保養品,我給你買了一套,不知道對不對,頭發如果要紮起來這裏有發帶,梳子用這把,專櫃的人說女孩子用這個比較好,好了之後出來,我給你煮了粥,或者你要吃別的,我給你去買?”
聽著他熟悉的絮絮叨叨聲音,我幸福地笑了笑,然後搖頭說:“粥就好。”
他走了出去,我看著這些小東西,心中的悲傷也被驅散了許多。
打理完自己,看到他又坐在餐桌前批改試卷的背影,我頓時有些心安,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後,趴在他背上,摟著他的脖子。
放下筆,他拉住我的手慢慢站起身:“你坐一下,我去端出來。”
片刻後,我端著碗慢慢吃粥,邊上的他沉默地批改著試卷,寧靜而又祥和。
明明知道了那許多,卻依舊如同平時的他一般,這樣一個人,大概就是我今後人生的另一半的模樣了。
從那天開始,我再也沒有回過那個家,算算大概有一個月,然後我領取了我的畢業證書,成為了即將踏入社會的求職生,而在那一天,校門口出現了一輛車。
“小姐,老爺子讓你回家。”一個穿著軍隊製服的人站在我麵前說道。
我笑著衝原本約好的室友們道了別,然後上了車。
一路上我思考了千萬種外公會對我說的話,也想了無數種應對方式,但是終於還是作罷,外公那個人,還是實誠地說比較好,否則隻會阻力更大。
頭發花白的外公端坐在沙發上,一隻手玩著滾球,另一隻手偶爾端起茶杯抿一口。
“外公。”對於這個從小嚴苛的外公,我還是有些親情的,即便平日裏很少聯絡,可是在物質上的疼寵卻從來不少,即便我缺的從來不是那些。
外公看了我一眼,然後說:“回來了,坐下吧。”
我看了一眼有些拘謹的父親和慌亂的名義上的母親,放下包包坐到了外公旁邊的沙發上。
外公讓人拿了一杯牛奶來,然後問:“聽說你交了男朋友?”
我喝了一口牛奶,點了點頭:“嗯,他叫程諾,是個老師。”
“你很喜歡他?”外公也沒有說反對也沒有說承認,又問了一句。
“他對我很好。”我定定地看著外公,眼中透著堅定。
外公看了一眼身邊坐著周曉蘭的父親,又對我說:“當初你母親也是這麼對我說的。”
我諷刺地笑了笑說:“他連她平日裏喜歡吃什麼都不知道,但是他卻知道我用什麼牌子的衛生棉。”
一句話很好地闡述了一個事實,也有了鮮明的對比。
稍稍有些訝異的外公沉吟了片刻說:“你留宿他家?”
“但是他從沒碰過我。”
外公眸光中終於透出了滿意,笑著說:“什麼時候帶我那去吃個飯吧。”
我本以為要準備抗戰多年的認為瞬間被打破了。
許是感受到我別樣的目光,外公笑道:“我當初答應了你媽,你的未來你自己選。”
我眼中透出感動,媽媽一直是那麼溫柔,雖然她的溫柔最後也是害死她的元凶……
“我下周帶他去。”低垂著眼眸掩飾了那無法控製的淡淡哀傷,希望我的幸福能讓她知道。
“好。”
送走外公後,我也沒有再進那個屋子的打算,拿出手機撥通:“程諾,你有準備好見我家人了嗎?”
尾聲
程諾自那天見了外公之後一直非常高興,就連做飯的時候偶爾都會哼一下歌,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孩子氣的一麵。
“倪倪,我回來了。”
正拿著食譜研究的我聽到程諾的聲音一喜,朝門口道:“我在廚房,洗一下手,出來就能吃飯了!”
程諾沒有聽我的話先去洗手,而是幾步走到了廚房,看著我拿著食譜研究,笑著洗了一下手,然後接手說:“你去洗,我來做。”
知道他不愛我下廚,我做飯還算有天賦,可是他一句“女朋友是用來寵的”就把我打發了,從此,隻有我提前下班,先行跑廚房準備才有機會碰到鍋,他在家的日子一旦我接近廚房都會將我趕出去。
雖然很無奈,可也很享受他對我的珍寵。
我走出了廚房,突然,傳來一聲“啪擦”的碗破裂的聲音。
我急急走回去,看到程諾正想關火,手卻往鍋裏麵伸去,我顧不了地上的碎瓷片,趕緊抓住他的手,腳上一陣刺痛。一片大的碎瓷片透過薄薄的拖鞋底刺入了腳掌,我皺著眉,關掉火,問道:“程諾你怎麼了?”
“我……”程諾眨了眨眼睛,然後看了一下地上的碎瓷片和在我手中的臂腕。
“剛才視線有點模糊,可能是度數又深了,眼鏡片不合適了,沒事的。”程諾安撫地笑了笑,然後拉著我往外走。
“啊!嘶——”被拉動後傷口疼得我直吸氣。
程諾趕忙抱起我到客廳的沙發上放著坐下,抬起我的腳,看到了鞋子的破痕以及腳底的傷,血跡暈紅了襪子。程諾低咒了一聲,拿起包和鑰匙抱著我出了門。
市醫院
“你兩這麼大的人,居然還會被破碗給紮了腳底,別人撿玻璃劃破手的不少,紮到腳心的還真沒幾個。”老醫生碎碎念著。
我看著滿眼自責的站著不說話的程諾,無聲地握住了他的手,用唇形告訴他我沒事。
程諾牽強地扯了扯唇。
我知道這個責任感很重的大男人又開始陷入了自我教育中,想著等到回家再進行安撫。
程諾從我受傷後更將我當成了瓷娃娃伺候,連簡單的掃地曬衣服都不讓我幹,最後我怒而拍桌。
“程諾!你要是還這樣,我現在就搬走,你信不信!”我對著搶走我晾衣架的程諾怒道。
程諾抿了抿唇道:“其實你回去也好,至少……你家有傭人。”
本來隻是想要抱怨的我一下子就像氣球被紮了一樣暴起:“好啊!你居然敢這麼說!”我拍了一下他,不過癮又拍了第二下,然後停不下來地一下又一下。
“當初誰說我一輩子住這都沒事的,當初誰說我可以把這裏當自己家的,現在你後悔了是吧,我把自己弄傷了,你就不想供著我這個小姐了是吧,你厭煩我了是吧,你……不要我了是吧……我走!我走……還不行嗎……”說完最後一句,我忍不住哽咽哭出聲來,他怎麼能說那句話,他怎麼可以把我往外推,他怎麼可以寧願我住進那個冷漠的屋子而不要我,他怎麼可以……
程諾趕忙丟下了東西,緊緊抱著我說:“對不起對不起,倪倪,我說錯了,我隻是害怕,對不起,你不要走,你會受傷都是因為我,我害怕你日後還會因為我受更多傷,我不會叫你走了,我們是對方的,我不該因為這樣一件事而讓你走,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感受到程諾緊致的擁抱,我將在抵在他胸口的雙手向上環住了他的脖子,然後道:“答應我,今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趕我走好嗎?”
“我答應你。”他親吻著我的發頂,鄭重地承諾著。
我知道,程諾一向重承諾,一旦他說出口,必定會銘記在心,這就是程諾,這就是我愛的男人。
經過這番小插曲後,程諾不再製止我做家務事,更甚至允許我進廚房幫他打下手,我們又開始了如同夫妻般的生活,我以為會這樣過一輩子。
一切卻在半年後的某天突然全被顛覆了,明明上個月程諾還在我外公和父母麵前請求將我嫁給他,明明我們昨天才拍完的婚紗照,明明昨晚睡覺前他還在我額頭落下親吻,訴說著晚安前的告白,可是第二天他卻毫不留情地將我丟在這個咖啡廳裏,獨自丟下我離開。
他難道忘了他的承諾嗎?
程諾,你告訴我呀!程諾——你告訴我呀!
愛上你
什麼都不要懂隻想陪你做夢
害怕醒來以後握不住你的手
是誰太不成熟沒體諒彼此感受
我不停尋找著理由解釋分手
心好空像沒溫度的氣球
我的靈魂困在回憶中動也不能動
愛上你不需要理由你到底懂不懂
可是懷念竟比失去還要更難受
噢~愛讓我想起你的時候淚禁不住滑落
可惜你永遠都不會懂
什麼都不要懂隻想繼續做夢
害怕醒來以後握不住你的手
如果同一秒鍾你也想起了我
心隻要能微微顫抖就已足夠
愛上你不需要理由你到底懂不懂
可是懷念竟比失去還要更難受
噢~愛讓我想起你的時候淚禁不住滑落
或許我永遠都看不透
愛上你不要理由你到底懂不懂
傷心快樂在回憶中反複的交錯
噢~愛讓我想起你的時候淚禁不住滑落
可惜你永遠都不會懂
放心我還會好好地過
午夜夢回,我從夢中驚醒,程諾又一次在夢中決絕的拋棄了我,眼神帶著陌生的疏離,離去的背影決絕得沒有一絲留戀。
我抱著膝,將臉貼在膝蓋上,夜靜謐地令人害怕,我無助的聲音響起:“程諾——”
可是再也沒有人,在我做噩夢的時候給我一個擁抱讓我倚靠。
工作落實了以後,要回學校一趟登記,想要看看那片櫻花園的我帶上資料,穿著第一次見到程諾時候的衣裙來到了學校。
當我駐足在那棵櫻花樹下時,我知道我自己在期盼著什麼。
“你是?哦,那個經常來找程老師的尹同學。”
聽到那個不屬於他的聲音,我有些失望,卻還是衝著那個老師笑了笑,他是跟程諾關係比較好的一個老師,曾經我找程諾的時候,絕大多數時間他都會在。
“楊老師,好久不見。”
“嗬嗬,也有一年多了吧,你畢業後就一直沒有見你了,還是跟以前一樣啊。”楊老師笑了笑。
“是啊,今天來交東西所以來看看。”
“哦,畢業生今天都返校,程老師住院了,不然你兩要是一起在學校還可以最後留個念什麼的。”楊老師有些惋惜地說。
我聽了立刻靠近楊老師,急切地問:“你說什麼?程老師住院了?什麼時候?為什麼住院?!”
雖然很詫異我的表現,可是想到我之前跟程老師也許關係親近,因此楊老師也沒有說什麼,回答道:“再生障礙性貧血,住院是三個月前,據說發現這病也有半年了,當初還能堅持來學校工作,後來是不行了,隻能住院了,市中心醫院,就因為這,學校也給程老師弄過一次捐款什麼的,你不知道嗎?”
“我……”我不知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微微笑道:“謝謝你,楊老師,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踏著輕快而又急切的腳步離開,程諾,既然你沒有不要我,我是不會讓你離開我的!絕不!
是結束也是開始
“程老師,今天感覺如何?”
程諾麵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消瘦的模樣已經不複半年前,他笑笑說:“還行,就是眼睛還是不怎麼看得清。”
醫生手中記錄著,又道:“現在還能看得清一些就是好的,病情也有得到控製,繼續用藥,等有合適的骨髓,到時候動手術就能康複的,您這樣年輕,別放棄希望。”
程諾“嗯”了一聲,然後開始愣愣地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
我站在病房外,緊緊捂著嘴,程諾,你怎麼可以對自己這麼狠心。
“丫頭……”
聽到外公的聲音,我才擦了擦眼淚,對著外公說道:“外公,麻煩你了,我先進去了。”
看到外公點頭示意,再看到醫生開門出來,我慢慢地走到了程諾的病床前。
許是覺察到光線暗了一下,程諾抬頭問:“李醫生?”
我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內心的激動,一字一句清晰地說著:“程諾,你答應過我什麼你忘了嗎?”
程諾有些激動地想要起身,卻因為全身無力倒下,手無意中扯到了點滴,鮮血開始冒出。
我慌忙地按住了他,然後按下了緊急鈴。
護士立刻走了進來,看到歪掉的針,有些怒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重新掛好了鹽水,護士又說了幾點注意就離開了。
我走到另一頭,握著他的手貼上我的臉頰,任由淚水滑落,委屈地說:“程諾,你怎麼忍心!程諾,你真好狠的心!”
除了這兩句話,我不知道說什麼。
程諾的手微顫,然後慢慢擦去了我的眼淚,聲音虛弱地說:“對不起,倪倪,對不起,我不想讓你跟著我這樣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人過沒有未來的一生,我沒辦法憑借這樣的身體照顧好你,倪倪,對不起,我現在已經沒辦法照顧你了,你……還是……走吧……”
我緊緊握著程諾的手,起誓般地說道:“程諾,你信不信我從這裏立刻跳下去,你信不信!你趕我走!你當初對我說的話你都忘了嗎?!你若是敢讓我走,我就敢立刻當著你的麵從這裏跳下去!你懂的,我尹越倪說到做到!”
“倪倪……”
我打斷他的話:“怎麼,你要趕我走麼?真的要趕我走?”我甩下他的手,幾個大步走到窗邊,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對著他怒吼道,“你說啊!說啊!”
程諾粗喘著氣,手向我伸來,無力起身的身子掙紮著,急道:“倪倪,不要!求你不要!我不說了!你別跳!你別走!”
我重新走回床邊,輕輕撫著他的胸口幫他順氣。
我跪在地上,將程諾的手抱在胸口,懇求著說:“程諾,答應我,好好治療,不要放棄,你答應過我的婚禮,你答應過我的威尼斯之旅,你答應過我老了之後兩人牽手那棵櫻花樹下的,你不能違背你的諾言!你是程諾,你不能忘了你做出的承諾!你知道嗎?”
程諾目光失焦地看著我,眼中卻少了剛才的死寂,淡淡的應道:“我答應你。”
這時,門被推開了。
“丫頭,該走了。”
我衝著外公笑著點了點頭。
外公看了一眼床上羸弱不堪的程諾,若有所思,隨後走了出去。
三個月後軍區醫院
我扶著程諾走著,程諾現在已經能下床走了,視力也比之前清晰了許多,我笑著摸了下自己的肚子,這裏有程諾的孩子,還有八個月即將出生。
程諾的病起初雖然發現的晚,但是因為是慢性,所以至少可以有五到十年的治療期,治愈的可能性也是十分大的,可是程諾由於那段日子跟我分開,求生意誌卻並不強烈,在加上醫生也是讓程諾做好心理準備,而不是直截了當地告訴程諾其實治愈性極大,導致程諾對自己的病情不樂觀,最後誤了最佳治療時機。
本來至少有五年的時間,可是現如今隻剩下三年的時間了。
骨髓匹配是沒有那麼容易匹配到的,所以我才拜托爺爺讓程諾轉院,甚至人工受孕,臍帶血能更好地幫助程諾,至親的血脈也更容易適應。
我將打算告訴了程諾,原本程諾極力反對,卻被我又一次威脅,最後隻得妥協。
程諾現在十分積極配合治療,從開始的無力下床雙目不清到現在能夠好好看到我,能夠下床走一會了。
“丫頭,小諾,又散步啊。”
外公開朗的聲音響起,我笑著應聲。
程諾也衝外公笑了笑喊道:“外公。”
外公現在一個月總會抽一兩天來看一下程諾,當然其實目的隻是為了看看我肚子裏的那塊肉。
程諾和外公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我想著一個月前我們兩已經正式成為法律上的夫妻,心中就充滿著溫暖,程諾還是不得不遵守承諾娶了我,即便當時他是滿麵愁雲地牽好文件拍好照片,可一點不妨礙我喜悅的心情。
半年的分離讓我意識到程諾對我的重要性,隻要能夠度過眼前的一刻,未來我相信沒有比那時候更難過的了,隻要有他,我就能一直好好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