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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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南古道十裏坡客棧
已經等待半個月了,癆病鬼一行三個人仍然沒看見有什麼和尚路過這裏。此時正值飯點,三個人一如往常地坐在老位置,注意著每個來投宿的旅人。
癆病鬼還是那樣的不耐煩,嘰裏呱啦地用天狼語和正在喝酒的壯漢聊著什麼。坐在鄰座的胡一統(此時的他還是易容成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看似眼瞎耳聾,卻暗地裏支棱著耳朵偷聽兩個人的談話。
癆病鬼一說話還是忍不住咳嗽:“咳咳……屠老大,組織上是不是給錯了消息,我和月如都在這裏守了半個月了,根本沒看見有什麼和尚路過啊?”
那個被稱作屠老大的壯漢回答:“沒有確切的消息,門主是不會輕易下達命令的,繼續等。”
癆病鬼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門主也沒說那個葛菩薩身上到底是什麼寶貝麼?”
屠老大:“不是和你說過麼,是一本古書殘卷,知道多了對你沒好處。”
癆病鬼長歎一口氣:“就一本兒破書,就讓咱們在這守上半個月……嘖……”
屠老大並沒搭理他,看向對麵的悶寡婦(應該就是癆病鬼口中的月如):“你們倆千萬別大意,門主既然叫咱們鶴鳴堂來處理這件事,這個葛菩薩和那本殘卷就一定非同小可。這次做事要幹淨一些,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拿到那本殘卷,如果非要弄出動靜不可,門主有令,這裏的人全部都……”屠老大說到這裏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在一旁偷聽的胡一統倒吸了一口冷氣,好家夥,這群人真狠呐!為了一本古卷要把這客棧的所有人都殺了滅口!幸虧自己會天狼語偷聽到了這消息,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胡一統心裏開始打退堂鼓了,趁著這幾個職業殺手還沒屠店,現在跑路還來得及。但是另一個聲音還在心底蠱惑著他,真想知道那個葛菩薩身上的古卷到底是什麼,讓萬靈門下這麼大力度,看這幾個人的架勢好像是勢在必得。萬靈門看得上東西——就像屠老大說的那樣——一定非同小可。胡一統此時也是利欲熏心,一心想著要是得手後如何如何,根本沒想過一旦失手,很可能自己這條小命也得搭進去。現在他要做的也隻是靜觀其變。
天色漸漸晚了,本來靜謐的夜晚突然刮起風來,玉姑姑扭著大屁股走到門外一看,天空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壓過來一片沒有邊際的黑雲彩,眼看一場暴雨即將來臨。玉姑姑趕緊招呼店夥計三兒,把外麵晾曬的幹貨往屋子裏搬,一麵咒罵著該死的天氣變化無常。
客棧的大堂內就剩下幾桌客人,胡一統打了個哈欠準備回房睡覺。這時候,外麵好像有什麼動靜。原來,夥計三兒關好了客棧的門窗準備去關外麵院子的大門,剛要關門遇見了一行急匆匆避雨的旅人。沒了月光,三兒就看見大概有二十多個人,有點不耐煩,不等來人說話就說:“對不住了,客官,我們這招不下你們這麼多人。”
站在最前麵的人作揖道:“沒有那麼多,我們就三個人住店,你看這外麵馬上就要下大雨了,附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住,您就行個方便吧。”
三兒打量了一下這個人,濃眉大眼,方正臉,雙眼炯炯有神,雖然應該有六十左右歲,但絲毫看不出老年人的倦態。在看他身邊跟著一個十五六的小孩子,小孩子手裏還捧著一盞燈。
三兒還是不耐煩:“什麼就三個人,這裏分明有二十多個人麼,難道他們不是人?是……”——說著走上前一指——“是……是……鬼啊!”借著長明燈的燈光,三兒看見那幾個哪裏是“人”——分明是二十多個麵色鐵青的跳屍!嚇得他屁滾尿流地往大堂跑。
玉姑姑聞聲幹了出來:“怎麼啦,怎麼啦?撞鬼了你?!”
三兒嚇得腿都軟了,哆嗦著說:“是……是啊!真有鬼!”
玉姑姑平素裏什麼人都見過,走上前一看就知道這幾個是行腳的趕屍匠,回頭罵了三兒一句:“瞅你那德行,廢物一個,什麼沒見過,還怕這些東西!”然後緊忙跟為首的趕屍匠賠笑:“這位道爺,別見怪,鄉下人見識短。我們這有房是有房,隻不過幾間上等客房都住滿了……”
趕屍匠:“不打緊,修道之人不在乎口體之奉,隨便找個地方住就是了。”
玉姑姑一聽連忙將一行人讓進來:“那正好,各位裏麵請,但是後麵的這些……”玉姑姑一指後麵二十多個跳屍。
趕屍匠笑了笑:“這些東西存在馬廝就行了。”
玉姑姑假裝有些為難:“隻不過……這個……馬廝得給別的旅人存馬用啊”
趕屍匠察覺出來什麼,笑著說:“費用問題好說,好說。”
玉姑姑:“哎呀,什麼錢不錢的,道爺隨便給點就行了。您就別在外麵站著了,這鬼天氣馬上就要下雨了,趕緊屋裏請。”
這三個趕屍匠不是別人,正是半路遇見大雨的張先師徒,三個人緊趕慢趕終於找到了這家十裏坡客棧投宿避雨。這時候,張先招呼良喜把“跳跳”領到後院馬廝,自己和程英隨著玉姑姑走進大堂。
張先等人走進屋子,胡一統愣了一下,心想:不是等和尚麼?怎麼來了個老道,難道這幾個外藩人分不清和尚老道的區別?
但是看見癆病鬼他們沒什麼反應,應該不是這幾個人。
張先程英看過房間,又回到大堂找了個幹淨的座位落座,要了點兒吃食酒水。正好良喜安頓跳屍回來,看見桌上的飯菜急忙衝過來,一副要風卷殘雲的架勢。
張先伸筷子攔住他:“吃完飯,你去馬廝值夜。”
良喜:“啊?怎麼幹活的總是我,這次也該師兄了吧。”
張先:“你以為呢,這活兒平常都是你師兄幹的,這次帶你出來,你也鍛煉鍛煉,省的一天天不是偷懶就是耍滑。”
良喜:“我哪有……”
張先:“別說了,再說飯也別吃了。”
良喜緘口,坐在那裏生悶氣,但是絲毫不影響他的食欲。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道耀眼的電光劃破夜空,接近著是一連串轟隆的悶雷聲,外麵銅錢大小的雨點傾盆而下。店夥計三兒剛把被吹開的窗戶掩上,就聽見外麵“咚咚咚”的有人砸門,又有人來投宿,三兒滿口抱怨:“今天真是邪門了,要麼一個也沒有,要麼都趁著下大雨紮堆來。”抱怨歸抱怨,他素知玉姑姑嗜錢如命,根本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送錢的旅客,隻好主動點兒,撐著傘,點著燈籠去開門。
這時胡一統也有些倦態,或許是等的時間太長麻木了,根本沒太在意又是誰來這十裏坡客棧投宿。但是,當看見跟隨三兒身後緩步走進大堂的那個人之後,就是一驚——那是一個披蓑戴笠的和尚!
同樣開始緊張的還有癆病鬼三個人,背對大門坐著的屠老大,也悄悄側目盯著這個蓑衣老和尚。
老和尚摘掉鬥笠,解下蓑衣,眾人才看見在老和尚懷裏還藏著一隻古怪的小白猴。這猴子長得太奇怪了,通身雪白,就腦袋頂上有一撮黑毛,最奇怪的是那兩隻眼珠子,一隻紅色的一隻青色的。這猴子凍得直打哆嗦,緊抱著老和尚不撒手。
別人不都不認得這隻猴子,隻有還在斟酒的張先一眼就認出了它——這是一隻通冥鬼猴!這猴子可不一般,傳說中通冥鬼猴常常藏在古墓的洞穴之中,生性喜歡捕食遊蕩的孤魂遊魄,沒錯,這東西就喜歡吃鬼!通冥鬼猴貪戾至極,常年吞噬魂魄使它體內的邪力越來越重,吞噬到一定程度的鬼猴會漸漸有了人的模樣,甚至會說人話,這種東西被叫做“人精“。“人精”可不是人,是千年難遇的魔物,平素裏偽裝成人的模樣,甚至能逃過神明的法眼。所以“人精”得以逍遙地隱藏在俗塵之中,為禍人間。通冥鬼猴在成為“人精”時,也會像成仙一樣需要渡劫,但是渡過劫的通冥鬼猴成的不是仙而是魔!
而張先曾經真的親手除掉過一隻“人精”,所以才對著隻通冥鬼猴了解的如此徹底。但是,他也奇怪,這種東西怎麼可能被凡人馴服呢,張先馬上對眼前這個和尚刮目相看。
但是胡一統哪裏人的什麼鬼猴神猴,他急切地想知道這老和尚是不是癆病鬼他們一直苦苦等待的葛菩薩。隻見癆病鬼悄悄低聲說道:“屠老大,是這個老家夥麼?”
屠老大看了看老和尚以及他身上那隻古怪的白猴:“應該就是,消息說葛菩薩隨身帶著一隻白猴子,據說這隻猴子相當不好惹,你們謹慎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