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殷明琅。”
    不出所料，衛蒼擎的雙眸頓時暗淡下來，他抹了一抹通紅的雙眼，準備起身離開。他突然想起手機，掏出一看，頓時喜出望外。居然有殷明湛的微信語音信息，發出時間為兩個小時之前。三個小時居然這樣匆匆而逝了。
    衛蒼擎轉念一想，會不會又是那人冒用殷明湛的微信號發來的信息。
    “蒼擎，你去哪鬼混了？我已經回到寢室。我才不會好心提醒你，明天還要上課。”
    另外兩個室友也發來語音信息。“蒼擎，你跑去哪裏尋人了？人家明湛都已經回到寢室。你快點回來哦。我們可不給你報警。”
    衛蒼擎立刻撥打殷明湛的手機，但對方的手機已經關機。是啊，這麼晚了，殷明湛當然已經關機睡覺了。衛蒼擎頓時如卸重負般癱軟跌坐到沙發上，殘忍折磨他一晚的重重焦慮與不安終於回窩補眠去了。但是，他依舊沒有知曉殷明湛今晚的行蹤。
    他猛然抬頭，恰逢殷明琅伸手遞給他一杯熱茶。對方雋秀的峨眉，細長的媚眼，嬌豔柔潤的嫣紅，正迎風朵朵綻放，令衛蒼擎微微一愣。片刻後，伴隨著手中茶杯暖暖的觸感，衛蒼擎的心緒被緩緩地熨平鎮靜。衛蒼擎撇開目光，四下打量著這間公寓。
    “這是你的畫室？我怎麼到你這來了？”
    殷明琅將自己的手機遞給衛蒼擎查看。“一個小時後記得到你畫室樓下把你朋友拾回家。”又從殷明湛的微信號發來的。
    衛蒼擎細細端詳著對方依舊蕩漾的暖笑，心中略微盤算了一二。於是，他便將近期光怪陸離，匪夷所思的遭遇大致和殷明琅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番。
    殷明琅眉尖微蹙，厚小的朱唇微啟，極度的震驚，驚恐與不解彌漫在麵龐之上。衛蒼擎細心留意著殷明琅細微的神情變化與肢體動作。他暗忖道：這位仁兄倒是頗有表演天賦，我才不會輕易被你蒙蔽，相信你與近日諸多怪事無關。
    故事已經敘述完，接下來自然是審問時間。“說說吧。事實真相你到底知曉多少？今晚，明湛去了哪裏？那些遺物快遞是不是你寄出的？”
    殷明琅眼中柔光一滯，又蹙了蹙眉，咧了咧嘴，萬分清白無辜的模樣絲毫不似偽裝。“我如何知曉小湛今晚的行蹤？再者，你既然知道那些遺物皆已化為灰燼，我一個人類怎麼可能把他們重新變回來？”
    衛蒼擎劍眉倒豎，不以為然。的確，提審嫌疑人需要人證物證迫使其坦白罪行。“我可以欣賞欣賞你的畫作嗎？”
    殷明琅搓了搓交疊的雙手，似乎鬆了口氣。“當然可以。”
    一個書櫃靜靜地在牆邊佇立著，許多帶有編號的畫作規規整整地擺置在其上。有諸多單幅帶有邊框的畫作，也有幾本寫生本。衛蒼擎擺弄著單幅畫作，又抽出那些寫生本一一查看。出乎他意料，那裏擺置的畫作大多是些風景寫生或者靜物寫生。
    許久之後，他的雙眸霎時熠熠生輝。他終於發現了一本人像寫生本，他一頁一頁將之翻完，卻未找到一副關於尚玉良的畫作。難道那本有關尚玉良的寫生本真的是孤本？
    牆上的掛鍾不知已然悄然無聲地旋轉過多少格。殷明琅斜靠在沙發上，深深的倦意與疲乏早已在不知不覺之中濃濃重重地席卷而來，將他吞沒。他睡眼惺忪，神智模糊。不經意間他又打了個哈欠，揉了揉困倦的雙眼。
    這時，一團黑影遮擋住昏沉暗淡的燈光。衛蒼擎的雙眸居然再次侵染上莫名的灼灼之火，意味深長的含混不清的情愫飄搖著搖曳著。他似乎滿還期待地興致盎然地手捧一本寫生本立在殷明琅麵前。殷明琅不知所以地朝對方眨了眨眼。
    衛蒼擎帶著質問的口氣盤問道：“你怎麼給明湛畫過這種畫？”
    殷明琅瞄了一眼那本寫生本，頗不以為意。“小湛是我的雙胞胎弟弟，他給我做果體模特畫畫果體肖像畫怎麼了？我和他從小一起睡覺一起洗澡，看他的身體我從來不起反應。”
    “你給很多人畫過這種人像寫生？”
    殷明琅倏然一愣，眥目咧嘴，呆滯了半宿。眼眸中，一絲細浪暗湧蕩漾而過，他垂首盯著衣角。一滴淚珠輕易滑落，隻留下一道慘淡無盡的淚痕，清冽悠長卻刺眼悲憫的緊。心底深處什麼宿傷初愈的創口，原來被這般無情輕易地揭開。一股腥澀蔓延開來，卻夾雜著寡淡卻極易察覺的幽甜。
    衛蒼擎心下一緊，他這不知是第幾次瞧見殷明琅落淚了。“我就是這麼一問，你的作品都被我欣賞完了，我也就發現這麼一本果體寫生本，還全部都是有關明湛一個人的。”
    “我沒事。”殷明琅緊咬著厚小的紅唇，突然抬頭，卻微微一愣。隻見衛蒼擎低頭淺笑沉吟，手指細細摩挲著紙頁，臉頰上爬滿鮮紅的豔雲，意味頗深的迥異微笑籠罩著他的俊顏。
    殷明琅頓悟，展露一絲鄙夷，暗罵道：衛蒼擎你真是個流氓。你若真看到過玉良表哥那本寫生本，你肯定也對玉良表哥這麼齷齪腦內過。這麼一推想，殷明琅突然甚為不快，不禁起了捉弄之意。
    “蒼擎，你介意不介意給我當一回果體模特？對於你想知道的謎底，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聲音軟綿如絮，嬌柔如暈。笑意盈盈春風蕩，媚眼纖纖汩汩情。
    衛蒼擎哪裏經受得住這張麵孔的刻意相誘，即使這人不是殷明湛。何況這還是個頗為有趣的交易。“好啊。”
    “今天太晚了，我明後天約你。”
    “嗯。”
    “今晚住我這吧？太晚了，你不想再生出什麼事端，對吧？”
    “好吧。多謝招待。”
    “你去洗個熱水澡吧。我去拿件睡袍和浴巾給你。”
    衛蒼擎進入臥室之時，殷明琅已經躺下入睡。衛蒼擎看見床頭櫃上擺置著兩個玻璃杯，其中一個杯子裏盛裝著熱牛奶，另一個杯子已被喝空。料想是殷明琅為他準備的睡前牛奶。
    “明琅。”對方久無回應，估計是睡著了。
    床上那具精瘦的身軀，那副安然入睡的模樣，那微微嘟起的厚小紅唇，甚至是平靜舒緩的呼吸，一切都這般熟悉，這般別無二致。
    衛蒼擎關燈躺下。他今晚經曆過多險境，神經曾經過度緊張專注。現在一切平安無事，倒也有些困意襲來。
    殷明琅和殷明湛果然性格迥異。殷明琅今晚將他從路邊拾回，他卻連聲感謝都未說。之後自己對他嚴詞質問，又在畫室中翻找許久。殷明琅明顯困倦極了，卻自始至終連一句怨言也未傾吐過。殷明琅邀請他留宿，甚至還為他準備睡前牛奶。
    如果今夜這人換做是殷明湛呢？不知會被迫聽到多少怨言怨語從那厚小的朱唇中溢出。衛蒼擎腦內著殷明湛單手叉腰罵架的模樣，不禁苦笑了一下。
    這麼粗粗琢磨著，衛蒼擎心中一陣溫熱。在黑暗之中，他將手輕輕搭在殷明琅精瘦柔韌的腰肢之上，任憑感覺撫了撫那精細圓潤的腰線，隨即昏昏睡去。
    一陣鬧鈴聲將衛蒼擎從朦朦朧朧中驚醒。
    “明琅，幾點了？”
    他突然一陣心驚。他居然坐在寢室的床鋪上。他何時已經回到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