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蒼擎蜷曲著身體靜靜地側臥在他臥室舒適的單人床上。他眉尖微蹙，雙眼緊閉。似乎在早已不由他掌控的迷離幽深夢幻中，煩悶與憂心愈加難以疏解與撫慰。
    “啊。”衛蒼擎突然無故驚醒。他轉身平躺，舒展四肢。從客廳傳來的喧鬧聲，依舊縈繞回蕩在耳畔，男男女女的酣暢言語依稀可辨。
    “現在幾點了？他們怎麼還在打麻將？”你們不是不關心我，隻是你們更愛你們自己。你們玩耍時，從來不會顧及是否會影響我學習或者休息。還好，我早已習以為常，總能泰然處之。
    衛蒼擎有意無意地瞥視到靜靜放置在書桌邊緣處的小盒子，他隨手拿過來，拆去包裝，之後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裏，再次仔仔細細地端詳著。
    這個看似尋常又附著特別用意的小盒子，是殷明湛送給衛蒼擎的生日禮物。衛蒼擎心中五味雜陳，陰鬱與悲涼凶暴殘虐地陣陣襲心。
    “明湛，你真夠絕情。”
    衛蒼擎的十八歲生日是由殷明琅陪伴度過的。一切看似鬼使神差，陰差陽錯。
    兩個小時之前，衛蒼擎正心神恍惚，神智迷離地坐在同誌酒吧衛生間的馬桶蓋上。殷明琅正毫不吝嗇地完完全全展示自己。
    衛蒼擎的嘴唇蠕動了幾下，淺淺吐出一句話。“你真是個小妖精。”
    殷明琅緋紅至鮮嫩欲滴的清秀麵龐羞羞答答地綻放了一朵嬌羞柔順的微笑之花。殷明琅陶醉在你儂我儂的情多深火之中，遠遠未及猜透明察衛蒼擎的心中真意。
    這個極為相似的精瘦挺拔的身軀，衛蒼擎並不陌生。似乎是因為酒精使衛蒼擎的感官迷離惝恍，也許是因為剛才甜蜜悠長的前奏曲和周圍春花爛漫的氣氛渲染烘托，這身軀似乎愈加柔媚惑人。
    衛蒼擎身體微微一震，頭腦突然清醒了些許。不對，這小妖精絕對不是明湛。
    除卻這極為相似的麵龐和身材，那舉手投足，那一顰一笑，均是別有真意，各具風韻。明湛如果能及明琅一半妖媚，我心將甚悅啊。
    衛蒼擎微微吟笑著細細打量著恰巧完全除去屏障的殷明琅，他已然覺察到殷明琅的變化。
    這時，殷明琅突然貼近衛蒼擎。他俯下身，捧著衛蒼擎的麵龐，吻了下去。他撬開衛蒼擎的溫熱柔嫩的雙唇，長驅直入。衛蒼擎第一次醉心感受被動的美好。
    殷明琅任憑感覺剝開衛蒼擎的襯衣領口，將雙手徐徐探入，細細輕撫衛蒼擎的脖頸和前胸。衛蒼擎閉緊雙眼，細心體會正欲勃發與激蕩的快樂。
    時間徐徐前行，衛蒼擎倏然睜開雙眼。不，我不能這樣。我的第一次隻能給明湛。他決心已定，倏地站起身，越過殷明琅打開門閂。之後，他抱住身體微微顫抖的殷明琅，旋轉了180度。
    “明琅，我在衛生間門外等你。”
    “蒼擎，你。”
    衛蒼擎沒有理會殷明琅。他義無反顧，毅然決然地離開。
    黯然神傷，思緒萬千的殷明琅低垂著腦袋，緊跟在大步流星，悠然自若的衛蒼擎身後。二人皆是無心繼續攀談。
    殷明琅打開房門，轉身立在門口。他猛然抬頭，瞬間四目交彙。衛蒼擎頓時心下一凜。那雙細長的眉眼赫然映照著熊熊燃燒的憤懣怨懟之火，平日的溫情乖順蕩然無存。
    “你等一下，明湛有禮物讓我轉交給你。”
    衛蒼擎難以藏匿心中的微怒與不爽，他言語中多有埋怨之意。
    “你怎麼現在才給我？”
    “等會你就會知道原因。別把期望值提升太高，否則你會摔得更慘烈，傷得更透徹。”
    衛蒼擎手捧禮物，哭笑不得。
    “你們二人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們暴戾恣睢，摧殘踐踏脆弱人心的技巧真是一個堪比一個。他這可是專門挑你生日這一天給你留下難以磨滅的慘痛記憶。他要你痛不欲生，肝腸寸斷。我還真是好奇，他為何對你如此深惡痛絕？他究竟承受過你怎樣慘無人性的折磨？”
    衛蒼擎微微垂下頭，目光依舊逡巡遊蕩在手中其義幽深，令他難以頓悟的禮物之上。半晌，衛蒼擎隻喃喃地簡短回了一句：“你話真多。”
    冰冷無情的房門被砰的一聲關上了。
    幽幽深夜，寂寥無情。人心殘虐，豈料及此。痛至極深，碾魂錐骨。塵世空廣，冷黯無情。
    心如刀絞的衛蒼擎猶如一個魂魄盡失的軀殼，徜徉彷徨在冷漠淒清的光亮盡頭。
    衛蒼擎眼神黯淡渙散，大腦空洞無思。時間忽閃而過，一絲思緒閃過。衛蒼擎細細查看這個小盒子，猜想盒中也許暗藏什麼實難察覺的玄機。
    這是一個棕褐色鉛筆盒大小的長方形鐵盒，鐵盒上數不清的斑斑點點的鐵鏽似乎承載記錄著百十年歲月匆匆而過的痕跡。
    鐵盒內靜靜平躺著一束莖葉被修剪得很短的菊花。這束菊花早已開敗凋萎，深土黃色及棕色層疊的花蕊花瓣早已難分彼此，混搭一處。
    衛蒼擎撓了撓頭，耳畔回蕩著殷明琅醍醐灌頂般，令衛蒼擎大徹大悟的譏諷之語。
    “蒼擎，他是想告訴你，你在他眼中就如同殘花敗柳一般令他不屑一顧。這鏽跡斑斑，一無是處的鐵盒，和你這個憔悴黃花，無人堪摘的生日君簡直就是絕配。”
    衛蒼擎向後癱倒在床上，閉合雙眼。他極力遏製著心中無邊的憤懣。極度的困惑不解壓境而來。
    明湛，你為何會覺得我一無是處？我這樣一個陽光大男孩，怎麼可能是什麼昨日黃花，殘花敗柳？你欺人太甚。
    明湛，其實你隻需告訴我，別再糾纏你，別再討人厭。你何必如此大費周折？今晚故意躲避我，還特意準備這麼一份形象生動的禮物？
    你何必如此無理取鬧地譏諷我？你可知我的心不似那鐵盒飽經折磨卻依舊堅不可摧。我的心如今已經痛到麻木。
    不，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你對我如此深惡痛絕。
    衛蒼擎撥通殷明湛的電話，數聲長音後，他終於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甚為慵懶地回應他。衛蒼擎頓時心下一緊。明湛，你終於肯接聽我的電話了。
    “喂。淩晨兩點多了。你真討厭，打擾我睡覺。”
    “你解恨，你得意，自然睡得安穩踏實。而我這個可憐人，已經被你摧殘到無法入眠。你真夠絕情。我算是由衷佩服你了。你晚上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