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練蛇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一名身穿特別情報局特有製服的看守。這名看守照例在關押她的房間裏查看了一圈，確定沒有什麼異常後，又走了出去，重新關上了厚重的鐵門。赤練蛇看了看腳上穿的磁力鞋，心裏暗自吐槽了一番。這種時刻吸附著金屬地板的磁力鞋，是為了使犯人行動力受到限製而專門設計的，被廣泛應用到了特別情報局遍布全中州的各個秘密監獄。赤練蛇自從被投入到這個秘密監獄來以後，每天都穿著這雙沉重的磁力鞋，每一次行走幾乎都讓她耗盡全身力氣。隻有在上廁所和睡覺的時候，磁力鞋才能被看守解鎖脫下來。
    在赤練蛇對自己腳上這雙沉重的磁力鞋無可奈何的時候，鐵門又重新被打開了。赤練蛇朝門口看去，心裏不禁一陣強烈的厭惡。向聞天此時笑眯眯地站在那裏，像看著俘虜一般地看著赤練蛇，神情略為猥瑣。
    “最近每天在這裏還習慣吧？葉子君特工？”向聞天邊問邊走進房間，看守在他身後關上了牢門。
    “托你的福，我在這裏挺習慣。”赤練蛇冷冷地說道。
    向聞天看著赤練蛇冰冷的麵孔，神情更加猥瑣了。“我就喜歡你這高傲冷酷的樣子。”
    赤練蛇冷笑了一聲，說道：“喲，對於向主任的喜歡，我可承受不起。”
    向聞天走到赤練蛇身邊，一屁股坐了下來。赤練蛇強忍著厭惡，眼睛直直地盯著地板，看都不看向聞天一眼。
    “子君，”向聞天看著赤練蛇漂亮的側臉，溫柔地說道：“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對你一直傾慕不已，這個你也知道的。你為什麼就不能接受我？我不求你完全認可我，但好歹你也正眼看我一次，好歹對我也溫和一些不行嗎？”
    赤練蛇隻覺得他這溫柔的聲音肉麻而惡心，她笑了笑，說道：“向主任，您的好意我早就心領了，可是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從來都是專心工作，沒有時間去兒女私情，更何況，向主任的人品，我是非常懷疑的。”
    “子君，我就知道你又會提起當年的事情。”向聞天看了看牢門，轉過頭繼續說道：“當年我那是不得已而為之，更何況我那麼做也是無可厚非啊。”見赤練蛇不做聲，他繼續說道：“為了追求你，我向聞天當年事事都是為你著想，從來都沒有過私心。”
    “所以你就故意將你的同事拋棄，讓他被敵人俘虜。而後又故意拖延時間，激怒敵人導致你的戰友犧牲。”赤練蛇麵無表情地說道。
    “夠了！”向聞天猛地站起身，“我要說多少遍？顧長遠是主動留下來的，不是我命令他！是，我承認當年十分嫉妒他和你是黃金搭檔，嫉妒你對他額外親近，可是我向聞天還沒有卑鄙到那種程度，用這種手段去消滅潛在的情敵。”
    “隨便了。”赤練蛇淡淡地說道：“往事不必重提。向主任，你這次過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個的嗎？”
    向聞天愣了愣，臉上明顯浮現出怒氣。他忍了忍，繼續坐了下來。“子君，我這次過來，還是想勸你老實交待張宗凡他究竟想幹什麼。你和他搭檔這麼久，一定知道他到底在搞些什麼名堂。”
    “我跟你說過了，”赤練蛇說道：“張宗凡特工一直在做的，就是執行秋風行動。”
    向聞天說道：“子君，你知道，局裏想知道的可不是這個。”
    “那局裏想知道什麼？”赤練蛇轉過臉盯著向聞天，眼睛裏射出的目光冷漠異常。
    向聞天怪笑了一下，說道：“局裏想知道的，是張宗凡是否已經叛變，或者說已經投靠恐怖分子。”
    “哈哈哈哈哈……”赤練蛇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笑得讓向聞天一時間不知所措。“局裏可真是逗啊！張宗凡投靠恐怖分子？這恐怕是我聽過的最好笑的事情了！”
    “子君，你知道上頭是什麼意思的。”向聞天看著赤練蛇，低聲說道：“我並不想為難你，隻是想告訴你，林局他要的，絕對不是你那充滿苦情地申冤。”
    “哦？難怪你是林局麵前的大紅人，這麼懂林局啊。這都怪我葉子君有眼無珠，失敬失敬。”
    向聞天臉色變得極差，他強壓住心中的怒火，繼續說道：“子君，你怎麼說我都無妨，我隻是告訴你一個事實，那就是林局從來都不希望張宗凡能在他的視野裏出現。上次林局親自審問你，我不用問都知道，他一定是要求你指控張宗凡，對吧？”
    聽到向聞天的話，赤練蛇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林局親自審問她的時候對她說的話。她一直不相信局裏居然在做這種事情，居然強迫她指控張宗凡有投敵嫌疑。難道鯖鯊就這麼仇恨張宗凡，一心想致他於死地嗎？
    看到赤練蛇沉默不語，向聞天繼續說道：“林局也對你說了，隻要你交待張宗凡是如何泄露任務情報的，他又是如何出賣4910特遣部隊四名隊員以致他們遭到伏擊的，隻要你說了，你的特工身份立刻就能恢複，你也不用被關押在這裏受苦。”
    赤練蛇冷冷地說道：“我絕對不會做這種卑鄙無恥、喪盡天良的事情。”她一字一句地說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真心不敢相信這種陷害同僚的事情，居然發生在我們特別情報局！”
    向聞天抓住赤練蛇的胳膊，說道：“子君！不是我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而是張宗凡確實嫌疑重大，他的存在，完全打亂了任務計劃！”
    “把你的手挪開。”赤練蛇說道：“否則後果自負。”
    向聞天聞言一愣，立刻收回了手。
    “我勸你還是不要在這裏費口舌了。”赤練蛇說道，“你們放心，我葉子君情願被關在這裏一百年，也絕對不會陷害別人。向主任，請回吧！”
    向聞天此時怒火中燒，他終於裝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來咬著牙說道：“哼，既然如此，那你就繼續裝清高吧！我看你能夠撐到什麼時候！”
    
    在托甘克市人民醫院，稻草人躺在病床上，感覺精神好了很多。範鵬程坐在他的病床邊，表情嚴肅地向稻草人講述了所有關於赤練蛇以及接手秘密基地的事情。在得知赤練蛇已經被安全局逮捕之後，稻草人表現出了讓範鵬程頗為意外的冷靜。
    “範局長，”稻草人說道：“對於你所做的，我隻能表示由衷的感謝。對於我們造成的嚴重後果和損失，我表示由衷的歉意，而且，和赤練蛇一樣，在這次任務結束之後，我願意承擔所有罪責，接受司法審判。”
    範鵬程笑了笑，說道：“你們給我們公安造成的損失確實非常嚴重，我們自然是要追究你們的責任的。”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我所做的這一切，你也用不著感謝我，我跟赤練蛇也說過，我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為了給那些犧牲的同誌們一個交代。”
    稻草人看著眼前這位公安局局長，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可以說，範鵬程是他見過的最有人情味的公安局局長，也是迄今為止他最佩服的公安局局長。
    “以前的事就不多說了，”範鵬程說道，“現在，我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赤練蛇要我調查審問的，我都已經在做了，包括調查黑市。隻是現在她被安全局逮捕了，所有的情報消息都無法傳達給她，這就是讓我為難的地方。”
    “你也不用傳達給她了。”稻草人說道：“之前她還是自由的外勤特工，現在她估計已經被關到秘密監獄去了，你把這些情報傳達給她也沒有任何意義。”
    “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你說她被關到什麼地方？”範鵬程問道。
    “秘密監獄，”稻草人說道：“特別情報局在全國各地都有這種秘密監獄，專門關押抓捕的各種人，包括間諜、殺手等高危人物。”
    “如果是這樣，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範鵬程看著稻草人說道：“我們審問了羅威，羅威已經承認他和你們的目標艾哈邁迪存在很大的聯係，而且他還說提供給艾哈邁迪的軍火，全部是一個叫約翰•弗蘭克的美洲軍火商通過他賣給艾哈邁迪的。我們之前調查了這個約翰•弗蘭克，查到了他在中州的運輸公司有六個機場，我們懷疑他就是用這六個機場從事軍火走私的。”
    “跟我想的幾乎一模一樣。”稻草人說道：“艾哈邁迪一定準備通過這個約翰•弗蘭克轉移他那龐大的軍火。如果是這樣，那麼這個約翰•弗蘭克就會是我們攔截艾哈邁迪軍火的關鍵。”
    “所以我把他逮捕了。”範鵬程說道：“而且，我準備深入調查約翰•弗蘭克軍火走私的事情。”
    稻草人看著範鵬程，說道：“不，你現在不應該深入調查他。”
    “為什麼？”範鵬程不解地問道。
    “首先，我們還需要他，我們已經蘇克拉市逮捕了羅威，這已經驚動了艾哈邁迪，如果現在又逮捕了約翰•弗蘭克，那麼我們永遠都會找不到艾哈邁迪準備轉移的軍火。如果把他這條路堵死了，艾哈邁迪到時候來個魚死網破，就會非常麻煩。如果他的導彈轉移不了，估計他會把這些導彈對準西方部落各省主要城市，以此為要挾，那個時候我們就陷入被動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先暫停調查約翰•弗蘭克的軍火走私，把他放了？”範鵬程問道。
    “沒錯。”稻草人說道。
    “不行！”範鵬程說道：“為了逮捕他，我犧牲了四個手下，怎麼可能就這樣把他放了？！”
    “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稻草人說道，“但是相信我，就憑你是扳不倒約翰•弗蘭克的。軍火走私這種事，涉及的人和事太廣，不僅僅是國內，還涉及到了國外。就憑你們警方，是不可能辦得了這種案子的。相信我，維克多•布托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我們手上有約翰•弗蘭克的證據。”範鵬程說道，“他的情婦也在我們手上。”
    稻草人說道：“沒有用的。約翰的生意牽扯的人太多，國內政府機關一定有，國外的各種機構也一定有，這不是證據的問題。就算你們有他的情婦提供證據又怎麼樣呢？維克多•布托還被國際刑警通緝，他賣給基地組織那麼多軍火，你以為別人就沒有掌握到他的證據？可是他現在反而被西方國家保護起來了。為什麼？這牽扯到國際上太多複雜的關係，已經不是單憑某個國家的司法機關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那麼我的手下難道就白死了嗎？！”範鵬程激動地說道。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稻草人說道：“我隻是想說，為了最大程度地利用約翰•弗蘭克，我建議你把他釋放。然後我們再等艾哈邁迪通過他轉移軍火之際，將他們一網打盡。沒有約翰•弗蘭克，我們最終是釣不到艾哈邁迪的。”
    “照你的說法，那個時候即使再次抓住了約翰•弗蘭克，我還是不能拿他怎麼樣。”範鵬程說道。
    “沒錯，在司法方麵，你確實不能拿他怎麼樣。”稻草人說道：“但是，我沒說你不能殺了他。”
    “什麼？”範鵬程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是的，我說殺了他。”稻草人冷冷地說道：“既然靠司法手段解決不了他，那麼我們到時候在行動中直接殺了他，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禍害。”
    範鵬程陷入了沉默，久久不再說話。稻草人說的沒錯，這個世界上，靠法律能夠伸張正義的事情，固然不少，但同樣的也有很多靠法律無法伸張正義的事情。約翰•弗蘭克這種國際倒爺，單靠中州或者美洲的法律，估計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的。
    “那……我現在該怎麼做？”範鵬程良久才說道。
    “暫停調查約翰集團，釋放約翰•弗蘭克。”稻草人說道。
    “你憑什麼認為我要聽你的話？”範鵬程看著稻草人問道。
    “你可以不相信我，”稻草人直視著對方，“但是我隻能說，對於一個像我這樣處境的人，我已經沒有心思去設局或者欺騙了。”
    “我相信你。”範鵬程看著病房窗外的景色，說道：“隻是不甘心罷了。”
    “我理解你。”稻草人說道：“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做。”
    “什麼事？”
    “我要去秘密監獄營救赤練蛇。”稻草人說道。
    “什麼？”範鵬程轉過臉來，他今天已經著實吃驚夠多了。
    “我要去營救赤練蛇，這需要你的幫助。”稻草人平靜地說道。
    “你瘋了嗎？”範鵬程說道：“你才剛剛蘇醒，身體都沒有恢複，你就這樣玩命？安全局的特工難道都是這樣玩命的嗎？”
    “不是玩命，”稻草人笑了笑，說道：“必須把赤練蛇救出來，不然，我會因為她而處處行動受製於人。”
    “為什麼？”範鵬程問道。
    “這是我和安全局的事情，說了你也不會懂。總之，她如果一直被關在那裏的話，會對我接下來的行動產生極大的不利。”
    “那你的意思，是需要我做什麼？”
    稻草人看著範鵬程，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笑容：“我要你們警方幫助我劫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