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30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滿殿之人齊刷刷看向向寒,倏然驚覺此人變化未免太大了些。
昔日白皙的膚色呈一種密色,棱角較之之前的文雅秀逸鋒利了不少,深邃了不少,也不知是瘦了還是怎地,他本來就十分高挑的身材亦更加頎長挺立了。
幾個見過前太傅的老臣,恍惚間還以為看到了太傅還魂了。
位於龍坐之上的姬熙也是一滯。
向寒則全然不知,瞄一眼跪在地上的國子監祭酒,站在殿中央朗聲道:“陛下,前些日子刑部不斷接到訟詞,都道自家年幼的女兒於門前被人擄走。臣與刑部的幾位同僚查閱案宗,發現這幾位受害者都是十歲到十四歲之間的豆蔻少女。便與衙差們日夜蹲守在有這樣年紀女兒的人家附近,查了幾日,就發了一絲蛛跡。”
向寒說到這兒,頓了一下,看著哭得兩眼跟核桃一樣的祭酒道:“就在兩天前,臣接到衙役稟報,說是發現了可疑人等。遂一刻也不敢耽擱,與衙役趕到了一處民居前,竟發現李祭酒與一個穿著灰色長衫的中年人盯著那家門前玩泥巴的一個小女孩指指點點的。隨後那中年人便對一處所在看了看,小巷子裏走出一個大腳婆來,提了滿藍子的糖果點心走向那小女孩,哄著那女孩吃了兩口,女孩便人事不省了。”
向寒轉過頭,對姬熙再一禮:“臣覺得此事甚為蹊蹺,就一路跟蹤李大人。便在昨日,竟然於他府裏發現了那日失蹤的女孩。由於李大人身份特殊,臣十分的惶恐,不敢獨自斟酌,就呈詞於大理寺,協助辦案。是以,才發生了昨日擅闖李府之事。“
姬熙往下掃了一圈,道:“胡思齊呢?”
向寒揖手道:”尚在李府。”
李祭酒臉刷地一下白了,想他五十有五才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上。而他向寒何德何能,資曆淺尚且不論,平素那一臉清高淡漠的神色更是讓他覺得十分不爽。若不是仗著那與前太傅相似的臉,他能躥得這麼快,一想到此,對向寒是愈加鄙夷。
梗直了脖子,一根手指顫巍巍指著向寒,怨憤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分明就是血口噴人,混淆視聽。”
向寒眼皮也沒抬一下,直看向姬熙道:“請陛下定奪。”
姬熙沉默了一會兒,看向李祭酒道:“李愛卿莫要驚慌,既然那女孩是在你府裏被發現的,這中間許是有什麼誤會也說不準,讓他們查一查又何妨,若然你真的是無辜的,朕讓他們跟你賠禮道歉如何?”
皇上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李祭酒也隻得道:“謹遵陛下諭旨。”
垂目的那一瞬,他眸中充滿了恨毒。
想他怎麼也算是皇親國戚,當今太後的親表哥,皇上的表舅舅,做事也算盡力,熬到國子監祭酒這個位置上,確也是憑著一身真才實學。皇上要提防外戚,讓他幾十年守著這個從四品的破國子監也便罷了,此番竟然明顯偏袒外人起來,心裏的一腔怨恨便如燒著的涼水突然煮沸了,是何忍孰不可忍。
向寒散了朝便回了司部,方走進大堂,竟見胡思齊也在,還一臉的愁容,心往下一沉,走過去坐下。
胡思齊看了他一眼,重重歎了口氣,而後拿出一卷訟紙道:“你看看罷。”
向寒孤疑地接過來,一頁一頁翻下去,臉色一茬一茬暗下去。
看完後,一掌拍在桌案上,氣憤道:“天下竟還有如此奇葩父母,真是見所未見。”
胡思齊無奈道:“自古以來便是生女不如生男,女孩是潑出去的水,是替別人養的賠錢貨。這家都有三個女兒了,他們這樣做也無可厚非。”
向寒側目道:“所以這些人專挑窮苦人家的女孩下手。所謂民不與官鬥,而錢財的誘惑更易使他們選擇翻供亦或沉默。反正女兒以後總歸是別人的,能撈回多少便算多少,任其自生自滅,亦無關痛癢。”
胡思齊道:“是這個理兒。”
向寒霍地站起身來。
胡思齊道:“你去那裏。”
向寒道:“去李府,這個案子無論如何我都要查一個水落石出,還那些女孩一個公道。”
胡思齊訝異地看著一臉強色的向寒,此人跟傳聞中的似乎頗有些不同。
李祭酒在朝堂上存了一肚子氣。
回到家,仆人們見他臉色不好,伺候的也甚為小心翼翼。
管家阿四聽說自家大人回來了,一路小跑到廳裏。李祭酒正端著一盎茶安神,麵色已是緩和不少。
阿四瞅了瞅廳裏伺候的人,擺手道:“都下去。”
待人悉數散淨。
阿四走上前來,滿麵笑意道:“五十兩銀子,妥妥的。”
李祭酒放下茶杯,想了一想道:”那個女孩兒現下在何處。”
阿四笑得更是跟一朵招眼的二月紅似的:“小的為了大人的清譽著想,已將她轉手賣到了薇州,那小模樣居然也能賣到五百兩銀子。現下山高水遠的,他們往那裏尋人,這罪他們是賠定了。”
李祭酒聽得甚舒坦,捋著胡須,微闔了眼,瞅著阿四,眼角那魚尾紋裏都藏了笑意:“猴兒是越來越精了,去帳房裏支一百兩銀子,放你兩天假,隨你那裏野去。”
阿四直從二月紅盛放成了一樹燦爛的迎春花,奉承了李祭酒幾句。便走出廳子扭著屁股,哼著曲兒,住帳房而去。
京城東大街。
向寒領著幾個衙役都著了便裝,坐在一個露天茶鋪裏圍了一桌喝茶。
一個叫老瞿的膀大腰圓的衙役戳戳身旁的一個白淨麵皮的人道:“小傅,你確定那叫甚阿四的人會路過這裏。”
傅蹠朝他翻了個白眼道:“爺我是誰,曾經偷遍京城無失手的小飛燕。為了查這樁案子,連李祭酒一夜幾回都瞧得仔仔細細的,何況別的,更不可能有閃失。”
一桌人噗嗤都笑了出來。
向寒端著茶碗,微笑著搖了搖頭。
“咦,這不是王大人跟蘇大人麼,他們怎地不坐轎,在這街上閑逛。”
傅蹠眼力極好,一眼瞅見了緩步在街上並肩而行的王珩和蘇彣。
老瞿看著向寒,指著蘇彣道:“大人,是您老師,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向寒緩緩放下茶碗,眼瞧著遠處的蘇彣含笑脈脈地盯著一側彎身在看五彩風車的王珩,不由得抿緊了唇。
王珩似乎很喜歡那風車,看了好大一會兒,還拿在手裏摸了摸。
蘇彣善解人意地掏錢付帳,買下了。
還買了兩個,他們一個拿一個。
風車在人聲鼎沸的人群裏隨風轉得飛快,兩人的笑意泌到向寒的眼底,模糊成一團很糾結的影子,漸至消散。
“這二位大人真是芝蘭玉樹,可惜都是男的,不然倒可成就一段佳話。”一個衙役嘖聲羨道。
傅蹠聽聞,不屑道:“男的怎麼了,豈不聞漢哀帝寧願割斷衣袍也不忍驚醒董聖卿的典故麼。還有那韓子高跟陳文帝,最近的也有前太傅跟……。”
老瞿膽小,連忙捂住他的嘴驚懼道:“你不要命了麼……。”
傅蹠驚覺失言,忙住了嘴。
老瞿鬆開了傅蹠,一臉困惑道:“難道傳聞是真的。”
“什麼傳聞。”幾個衙役興致勃勃道。
老瞿眼珠一轉,嘿嘿笑道:“沒什麼,逗你們玩的。”
幾個衙役被他這般一耍,都來掐他,卻聽向寒做了個噤聲動作。
衙役們肅然而靜。
傅蹠輕聲道:“來了。”
幾個人都望將過來,卻見一個生得麵寵精明的年青人正大搖大擺地往京中第二號消遣地兒芳林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