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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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寒乍見來人,征了一征,而後趨前幾步,撩袍屈身跪伏於地:“臣參見太子殿下。”
姬華立於階上,臉上的表情莫名,
少頃,才抬手道:“平身吧。”
向寒從地上站了起來,略略掃了一眼姬華,身量長了不少,五官也長開了些,隱隱已窺棱角,跟當今皇上簡直八成像。
向寒再一拱手道:“不知太子殿下大駕光臨,臣有失……。”
”爹爹,你也要學那些個人,要與我生分起來了麼。”
姬華不待他說完,便蹙起了眉。
向寒的心肝跳了兩跳,所幸周遭都是靠得住的人,不然太子喚的這一聲爹爹不知會招來什麼樣的誹測。
他趕緊道:‘太子殿下,春寒還未消去,這裏泠,進屋說話罷。“
姬華道:”好。“
向寒與姬華來到正廳,叫人準備了些精致小食,溫了一壺酒上來。
少頃便都整治好了。
姬華手一抬,摒淨了服侍之人。
當年的孩子現下舉止話語都甚有天家風範,向寒心裏頗感慨了一回。
此時廳子裏便有剩下他二人。
姬華夾了一塊白糖糕出神道:”縱然珍饈美饌吃遍,都不及這個來得可口。“
向寒頓了一下道:”若太子喜歡,臣可以叫府裏的廚子多做些,給您帶回去。“
姬華將白糖糕放進嘴裏,咀嚼了幾下,咽到肚裏,放下筷子,把向寒瞧著:“總是不及當時滋味。“
向寒思付著姬華這話他該如何接下去。
姬華卻是一笑:”皇兄到底是疼愛我的,我央求了幾次,他便答應了讓你做我的老師。老師放心,爹爹二字我以後都不會叫了,免得又將老師嚇出一頭汗來。“
那似笑非笑的狡黠模樣分明是一頭搖著尾巴得逞了的小狐狸,這皇宮真是令人脫胎換骨的好地方。
”咦,老師,你在想什麼,莫不是這個稱呼不稱意。”姬華委屈地將他望著。
向寒方要道“沒有。”
姬華又道:“那卿雪如何。”
向寒握著筷子的手一抖:“還是老師吧。”
他話音方落,姬華離了自己位子,繞到他跟前去,摟著他的胳膊,臉貼在他手臂上,喃喃道:“老師,你可不可以答應宣兒,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會站在宣兒這一邊,不離不棄。“
向寒總覺著姬華今兒有些古怪,眼裏的情緒也有一些他看不太清楚的東西含雜其間,許是皇宮裏太複雜了,他又是儲君,單純如從前怕是不可能了。但到底是一個孩子,說出的話自然也是孩子話,難得他紆尊屈身親至已府,哪裏還能讓他有一絲的不歡喜,便笑著撫著他的頭道:”無論何時何地,臣都是站在太子這一邊的,不離不棄。“
姬華笑得一派天真,仰首看著向寒,伸出一隻手道:”那我們拉勾勾。“
自升了職,向寒便在自已司部跟皇宮間穿梭。
每日卯時起床,戌時歸家。
比成年采花的小蜜蜂還忙。
所幸他年輕,平素亦堅持鍛煉,身板養得十分硬朗,便是熬幾天的夜,也不覺得有什麼。
轉眼,半年過去了,到了柳濃荷開之時。
南宮圖回來了。
一到京,就徑直殺到了向寒這裏。
南宮圖是京城裏第一等的風流人物,在北疆那不毛之地呆得甚憋屈,這廂一回京,便來找向寒去快活。
向寒推諉不過,隻得跟他一道去清涼樓。
坐在寬敞的馬車裏,南宮圖同他說了不少關於軍營的趣事,提起朱景行的時候,眉目間帶了些許讚賞,他憑著自己的努力已是從一個守城的小卒坐到了巡檢司巡檢。雖然芝麻綠豆的小官,但未及弱冠之年,已有此番作為,已是難得了。
用南宮圖的話說:”此人天縱英才,不來當兵那簡直是暴殄天物。“
向寒突然就起了王珩,不愧穩坐吏部多年之人,果然是知人善用。
南宮圖見他出神,手大大咧咧地往他肩上一搭,噯昧地一笑:”想那位美人兒想得這般出神,難不成我不在京城這些時日,你藏了美人。“
向寒朝他翻了個白眼,拂開他的手淡淡道:”沒有。“
南宮圖又不知想起了那一茬兒,嘻笑道:”聊雪上次去清涼樓見著姑娘便拘謹得緊,那葷開得極是勉強,莫不是不喜歡女子,偏愛男美麼。“
向寒差點沒一頭裁倒車廂裏。
南宮圖甚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額間那朵紅蓮微微向兩邊一展,十分的妖媚蕩漾起來:‘莫不是被我猜中了,你果然……。”
向寒臉一板,打斷他諢說下去:“沒有這回事。”
為了消除南宮圖的疑慮,他接著又補了一句:“左右沒有稱意的姑娘,並非是對女子不感興趣。”
南宮圖莞爾一笑道:”也是,清涼樓那地兒再雅,也不過是妓院,都是些庸脂俗粉,怎入得了卿雪的眼,回頭哥哥我給你物色幾個絕色美人。“
向寒剛作了個揖表示感謝,馬車便劇烈顛簸起來,南宮圖領兵打仗這些年,功夫自是不差,反應也甚是敏捷,拎著向寒的衣襟,貓腰鑽出了車廂,然後回身飛身一腳踹在馬頭上,將馬直接踹暈了。
趕車的馬夫連滾帶爬地從地直爬到南宮圖麵前,麵色淒然地伏地求饒,南宮圖一腳將他踢到一邊,眉目凝泠得如白霜一般。
“是哪個不要命的敢驚爺爺的車駕,給爺自個兒滾出來。”
他這猛然一吼,將四周看熱鬧的百姓都嚇得哆嗦了一下,紛紛後退,生怕惹到這京裏數一數二的混世魔王。
少刻,簌簌的腳步聲急急朝他們這邊而來。
還未見其人,便聽一聲尖利的哭叫直要透破雲霄。
“我的小乖乖,你死得好慘呀。”
眾人這時才發現,方才被南宮圖踹暈的那匹馬後蹄處竟躺著一隻通身火紅,冠子頗挺立鮮豔的公雞,已被馬蹄踩成肉餅,一對雞眼直勾勾的合不上,死得甚慘烈。
公雞的主人從地上撿起一根雞毛來,站起身,紅著一雙兔子眼瞅著眾人道:’這是那個王八蛋的車,給大爺我滾出來。“
向寒一看來人,暗叫不妙。
一個桀驁不馴,一個囂張跋扈。
刺蝟遇上了橫行的螃蟹。
這……
向寒都不敢往下去想了。
南宮心高氣傲慣了,今個兒頭一次聽見有人叫他棍的,怎會善罷甘休。
”喲,我當誰呢,原來是王八窩裏跑出來的王八崽子,有他王八爹當靠山,難怪這麼囂張。“
王玘亦看清了此人的麵目,原先南宮圖在京之時他便與其不對盤,剛剛又撞死了他的威武將軍,新仇舊恨,那火直燒得心裏一片澎湃,便將手中雞毛一丟,看著南宮圖泠笑道:“一年未見,將軍愈發人比花嬌了,也不知上回送的那盤牡丹將軍養得怎麼樣了,回頭也要咱們也些人去瞧瞧,到底是花美,還是咱們南宮將軍美。”
然後身後的一幫狗仆道:“你們說誰美。”
狗仆們自然是順著自家少爺的,起哄道:“自然是南宮將軍美,要是有朝一日能讓小的們……。”
不堪入耳的話語充斥其間,極其不堪。
別說南宮圖,便是身側的向寒聽了,都有種上前去掐死他們的衝動。
他方想勸一勸南宮圖,暫且忍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身邊已是空了。
向寒無奈地朝他喊道:“將軍,下手輕些。”
南宮圖那裏聽得進,掄起鐵錘似的拳頭就撲了過去。
王玘一個嬌生慣養的少爺那裏抵得過血雨肉林裏拚出來的南宮將軍,一拳便打在了麵門上,嘴都歪到一邊去了。南宮圖猶不解恨,拎起他兩隻胳膊,捋直了,往下一折,哢嚓一聲,疼得王玘殺豬似地叫了起來。
幾個狗仆早已是遠遠地躲了,那裏還敢上前一步。
向寒怕鬧出人命,忙去拉南宮圖。
南宮圖不肯走,揪著王玘的領子又握起了拳頭。
向寒忙俯在他耳邊道:“北疆諸事詔令皆需中書省決議可出。”
南宮圖猛地一驚,不置可否地看著向寒,慢慢鬆開了王玘。
忽聽身後嘩啦啦一片小跑的聲音。
原來是圍觀群眾裏有好事者見人當街打架,步如禦風去報了京兆府。
京兆府衙署的人到了之後,一看打架的這些人,著實驚出一頭泠汗來。
懷化將軍南宮圖,刑部侍郎兼太子少師向寒,王中書的二公子王玘,好家夥,再來一個,都能湊一桌了。
此事令京兆尹頗覺棘手,想了一宿之後,便寫了個折子,將這些個不省事的人都丟給皇帝去處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