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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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寒與朱迢趕到公堂,裏頭已是烏壓壓一片。
    站堂的衙差們手執殺威棒不斷戳著地,口中念念有詞。
    向寒走到堂案前坐下,驚堂木一拍,堂上瞬間安靜了。
    跪在大堂大央的幾個女子見縣老爺來了,登時哭將起來:“大老爺可要為我們做主呀。”
    向寒還未說話,堂案下首坐著的縣丞陸福不耐煩道:“有話不能好好說麼,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先拖出去掌嘴八十再說。”
    那幾個女子一聽,頓時嚎啕個不住。
    ”向縣令還未開口,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小小縣丞擅做主張了,依我看,該掌嘴的是你吧。“
    一個人邊說邊從堂外走進來。
    向寒看著他道:”王公子說的甚是。“
    再泠瞥一眼陸福道:”你是當本縣死了麼。“
    陸福一聽這話不好,忙離了座位,乖覺地跪在了堂上,惶恐之極:”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向寒泠不防再拍驚堂木,這一下來得突然,嚇得堂上之人猛一個哆嗦。
    ”僭職越權,以下犯上,拖出去,掌嘴八十,杖四十,以敬效尤。“
    站堂的公差們嚇得麵如土色,提溜著已是癱在地上不會說話的陸福走出了公堂,不多會兒,陸福殺豬似的叫聲蕩了進來,伴隨著棗杖捶在皮肉上的悶響,各人心裏都顫了起來,仿佛打的不是陸福,而是自己。
    如此雷厲風行的作風,驚得王珩也是一呆,這向縣令看著荏弱,不成想竟如此狠辣,四十杖下去,不死也剩半條命了。
    ”王公子如若不嫌棄,便坐這裏吧。“
    向寒指著方才陸福坐著的地方,笑著對他道。那種不以為然,雲淡風輕,仿佛剛才拖出去的人不過是豬狗而已。
    王珩看著他,心裏便生出些愧疚,沒想到自己一席話,竟招至陸福落得這般下場。
    ”王公子請坐。“向寒見他沒動,又請了一次。
    王珩這才回過神來,走過去坐下。
    經了這一場風波,堂上無人再敢小覷這新來的縣令。
    向寒這才望向那幾個女子:”你們有何冤屈盡管說來,本縣定為你們做主。“
    其中一個紅衫女子揩了揩眼淚,磕了一個頭,抬頭抽泣道:“奴家乃是東來縣小西村何大家的,一個月前,奴家的丈夫借了蝴蝶村老翟家的磨台磨麵,磨完麵之後,拉著驢車去還磨,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的時候,前半個月也無甚異常,也就是半個月前,倒像中邪似的,天將黑就離家了,直到辰時才回來,渾身是傷,好像去跟誰打架了似的。”
    那女子說到這兒,驟然哭泣起來:“五天前,他索性連家都不回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也不知去了哪裏,村裏人幫著尋了這幾天,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但求老爺幫奴家尋一尋丈夫罷,不然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另幾位女子見何大的媳婦哭得傷心,由不得也哭起來。
    向寒耐著性子一個一個問完,大致都與何大媳婦的遭遇差不離,都是丈夫單獨外出的時候出的事,發病的時間卻十分迥異,像蝴蝶村的那兩個幾乎都是三天內發病的。
    向寒著朱迢去安撫了那幾個女子。
    這邊將人散去,就要退堂。
    不經意地一瞥,卻見王珩支著下巴,不知何時竟睡了過去。
    便走下堂階,踱到王珩身後,輕拍他的背:“王公子,王公子,醒醒,退堂了,到後麵去歇著吧。”
    王珩懶懶地一睜眼,顯得十分疲乏,伸出胳膊,有氣無力道:“勞向縣令扶我一把,站不起來了。”
    向寒訝然:“這王郎中怎地這般孱弱,不過聽個堂,至於累成這樣麼。”
    這邊想著,那邊伸手去扶他。
    王珩就著向寒的手勉力站了起來,當真弱柳扶風。
    站堂的衙差未聽退堂二字,也不敢擅自退下,眼瞧著這副情景,都覺得甚古怪,至於那裏古怪,卻也說不上來,不由得麵麵相覷。
    王珩半個身子倚著向寒才完全站起來了,向寒比他高出半個頭來,外人瞧來,倒似是伏在他的肩頭一般。
    看王郎中這副形容,怕是走不回去了。
    正要叫人幫忙,將王郎中抬回去。
    王郎中的頭一垂,靠著他肩膀,暈了過去。
    “大夫,他怎麼樣了。”向寒望著沉睡不醒的王珩,眉間略有擔憂。
    老大夫拈著須道:“這位公子年輕的時候不知受過怎樣一種罪,損了五內,寒了脾胃。近來又中了一種叫天仙子的毒,催發了體內的痼疾,適才才暈了過去。”
    向寒蹙眉:“王公子初來乍到,除了本縣,與人素無來往,是誰要害他。”
    老大夫沉思道:“方才老朽為這位公子把脈,這中毒的時日是在一個多月前。”
    向寒心念如電,這般巧合。
    幾乎是下意識的,伸手去掀開他右肩的衣襟,露出一段白如透玉的肌膚來,肩頭赫然便臥著一隻血紅的蝴蝶,恍如活物,詭異妖豔。
    老大夫甚是詫異,伸手摸了一下,再放在鼻尖一聞,略沉思了一會兒道:“天仙子的種子磨成粉,隻用一點水化開。將針燒軟放入其內浸泡,收了汁水再將針取出,如此反複幾次,針上就喂飽了毒,針也變得愈加堅固。至於這紅色的紋身,是將紅色曼陀羅搗成汁,摻入少許朱砂,再用毒針沾了,劃開皮肉,活生生紋進肉裏,毒液從血中滲入到體內,不多久,神明就會被屏蔽掉,人也變得呆傻,甚至會出現別人說什麼他就做什麼的狀況。“
    向寒倒吸一口泠氣,如此精細的手段,若然施用於大部分人身上,後果不堪設想。
    同時心中也暗自奇道:‘這鄉野間的老郎中怎會對些知道得如此詳細。”
    老大夫似是猜出他心中所想,拈著胡須道:“這種病況老朽不止診過這一樁,自打三年前,就經常遇見,老朽研磨許久,得了一個藥方,也救了幾個人,隻是這其中的大部分都沒有好,縣老爺可知這是何故。”
    向寒一揖道:“還請老先生賜教。”
    老大夫歎口氣道:“不是治不好,而是他們不想好,自古以來溫柔鄉亦是英雄塚,軟玉溫香,夜夜紅帳,誰還稀罕自家的糟妻糙兒。”
    送走了老郎中。
    向寒回到王珩住的房間,他尚在沉睡中。
    方才褪下的衣衫並還攏上,便將被褥往裏頭挪了挪,坐在了床邊,那隻蝴蝶的兩翼仿似兩個嘲笑的眼睛,益發得意。
    向寒不由自主地撫了上去。
    是不是每個失蹤的男子身上都會有這麼一個紋身,他們到底是遇到了什麼,夜夜不歸。其它人都是一個月就失蹤了,為何王郎中隻是暈倒,並沒有像別人一樣的失蹤。
    狐仙,妖怪,鬼魅。
    裝神弄鬼。
    人為的,有目的的。
    每一種都有可能。
    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呢。
    正冗自想得出神,手上突然一涼,一隻手覆在他的手上。
    回過神低頭一瞧,可不了得了,自己的一隻手正按在王郎中的那隻蝴蝶上。
    王郎中不知何時醒的,眼中泛著寒意,虛弱道:“還不拿開。”
    向寒連忙抽回手,窘然道:“不好意思,下官隻是想研究研究。”
    王珩撐著要起來,向寒就拿過床上一個長枕,放在他身後,讓他靠得舒服些。
    王珩倒也沒甚在意方才向寒的失禮。
    闔了下眼,緩緩道:“今日堂上的那幾個失蹤的男子如今瞧來倒是與我一樣的境況。隻不過,本司比他們幸運的地方就是,不喜歡的東西或者女人,任憑它無價之寶抑或貌若天仙,也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向寒道:“大人實在克製。”
    王珩微微一笑:“向縣令還不明白麼,最難消受美人恩。”
    向寒心思何等玲瓏,立時便明白了王珩的意思。
    “大人那些日子去比翼樓,莫不是故意作給誰看的。”
    王珩猛地抬起了頭,默然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向縣令既然都猜到這裏來了,本司也不好再隱瞞什麼了。“
    他說到這裏,眉頭幾乎攢到一處,不由得撫上胸口,咳嗽了兩聲。
    向寒見他如此形容,擔憂道:“大人,你沒事吧。”
    王珩緩了緩道:“老毛病了,無甚要緊。”
    然後看著向寒道:“本司頭先曾報過一次案你還記得麼。”
    向寒道:“那是下官上任後接的第一樁案子。”
    王珩笑道:“嚇著向縣令了罷。”
    向寒卻道:“大人是想說那件事案子跟何大的案子有關係麼。”
    王珩嗯了一聲道:“那樁案子本是我誆你的。”
    向寒淡聲道:”那麼大人為何要這樣做。“
    那樣子,分明就是在說我早已知曉此事。
    王珩瞥了一眼向寒,未來東來縣之前,兩人也算相識,那樁案子又委實荒誕,他不信也不甚奇怪。
    便道:“關於那件案子,也不全是誆你,至少有一件,本司那日確實落水,還被河底的水草纏住了,後被一個女子所救,這個女子你也見過。”
    向寒睜大了眼,一臉迷茫,實在是想不起自己何時認識了王郎中的救命恩人。
    王珩好笑道:“可不就是那日比翼樓裏被你打傷的那位花姐兒。”
    向寒驚道:“柳柳。”
    王珩頜首:“剛遇見她的時候,我比你還驚訝。起先我以為自己認錯了人,畢竟這世間長得像的人還是很多的,但是有一件事讓我確定了我沒有認錯人。”
    向寒道:“何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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