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黑暗中靜坐了片刻，此刻走廊上已經是一片人聲鼎沸，很多客人都衝出來查看情況。大概也就是十來分鍾的時間吧，屋子裏的燈重新亮起，歡顏分明看到子航眼中一抹了然的笑意，仿佛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
    “剛才說到哪，噢，懷疑對象，我當然有，還不止一個，我們的成功還就指望他了呢！”子航歪著頭，神情如此魅惑，在賓館不甚明亮的燈光下看去，真正看不出他的實際性別，“歡顏，你無需知道太多，你隻要記住你在這裏最主要的工作即可，其他的事情應該由我來操心。”
    見子航如此成竹在胸的樣子，歡顏自然更為放心，她本來就不擅長和別人打心理戰，她的言行太過一致，她根本不懂虛與委蛇那一套，要讓她配合子航演戲，估計多半會笑場。
    “沒其他事情，那我先回房了，子航你也早點休息。”歡顏起身要走。
    “差點忘了通知你一件重要的事情，這個周末是Leon大哥的婚禮。”子航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聽到這個消息，歡顏一怔，整個人就呆立在那裏，心中五味雜陳，各種情緒如海潮般洶湧而來。
    真的呢，已經是五月了呢，林雨東終於要結束單身生活步入婚姻的殿堂，隻不過曾經以為自己才是他唯一的新娘，然而世事多變，林雨東終究隻是大哥，自己卻成了他的弟媳。雖然這些早就已經是事實，可是，當雨東真正成為別人的新郎，歡顏心裏除了欣慰和祝福外仍是有星星點點淡淡的傷感，畢竟他是歡顏這輩子愛過的第一個男生，而且這份愛在心底也埋藏了許久許久。
    “歡顏，歡顏，你沒事吧？”子航清清楚楚看到歡顏的神情在一秒內變得呆滯而凝固，不知為何，他心中倒有幾分開心愜意，林雨西啊林雨西，你深愛的女人原來也會有失神的一刻，最重要的是她失神的原因是聽到另一個男人要結婚了。
    “對不起，我實在是太高興了，有點失態。”歡顏反應過來，連忙解釋，“請問我可以去參加婚禮嗎？雖然還是在封閉工作期間，但是，這場婚禮真的對我對雨西都很重要，我無論如何是要參加的。”
    歡顏無法想象，如果雨東看不到她，他心裏會作何感想，她答應過雨東，她不可以對雨東食言。
    “當然允許你參加婚禮，不僅你可以去，我也是被邀請的對象呀，我和你一起去。”
    “什麼！”歡顏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用把眼睛瞪那麼大，我不是去監視你的，我是新娘夏晴的朋友，小晴和我曾經是微軟一個部門的同事，如果不是為了林雨東的話，小晴現在還在微軟做得好好的呢。”子航對著歡顏做出一副無辜狀。
    為什麼呀，這世界不是很大嗎？為何到了她這，世界竟變得如此之小，身邊的人來來去去都認識，真是太搞笑，歡顏徹底無語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圈子嗎。
    歡顏懶得再多說，她隻覺得心裏亂糟糟的，急於想找個清靜的角落整理自己的思緒，和子航再次道別後幾乎是連奔帶跑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門緊緊關攏後，兩行淚水已是湧出眼眶。
    歡顏把自己扔到床上，淚水竟是止也止不住地流淌，至於流淚的原因，卻無從說起，隻是心中有點酸澀、有點委屈、有點欣慰，各種情緒摻雜在一起。
    手機鈴聲響起，歡顏淚眼朦朧，抓起電話就按了接聽鍵，那把熟悉的溫柔男聲響在歡顏的耳畔，“歡顏，現在方便接聽電話嗎？”
    “雨東，是你嗎？你是在上海了吧？”歡顏趕緊擦去臉頰上的淚水，將自己的聲音調到正常的頻率。
    “怎麼，你感冒了嗎？聲音聽上去嗡嗡的。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
    雨東啊雨東，你為什麼永遠都這樣關懷備至，溫柔體貼，夏晴可以擁有你，真的就是擁有了世界上最寶貴的財富。歡顏心中如是想，口中卻順著雨東的話編織著無傷大雅的謊言，“是呀，這裏人少地方空曠，最近晚上有點起風，估計是著了涼。”
    話筒裏一時沒了聲音，一種特別和溫馨的安靜彌漫在兩人之間。
    仿佛幾秒，又仿佛過了許久，雨東的聲音才幽幽響起，他的聲音中多出一分歎息，“歡顏，我終於還是對你食言了，我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一輩子，你不會埋怨我吧。”
    為何雨東即便不站在自己麵前，仍然能讓自己無處遁形呢？歡顏再也壓抑不住洶湧的淚，忍不住對著電話哭出聲來，“雨東，不要再說了，你始終都是我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讓我一仰頭就能夠看到。”
    聽到歡顏的哭聲，雨東隻覺心如刀割，他今生最深愛的女子，也是他今生都無法觸及的女子，他隻是衷心希望她快樂，哪怕這份快樂需要自己付出很大的代價，包括自己對感情的絕望。其實，身邊的人若不是歡顏，那隨便誰都無所謂了吧。
    然而就在此刻，一直在自己麵前扮堅強扮勇敢扮獨立的歡顏，對著話筒在哭泣，她竟然為了自己而哭泣，雖然是第一次也將是最後一次，但雨東已然覺得值了，這一生終也是值了。
    “好歡顏，不要哭，再哭就不漂亮了呢！我希望每次見到的你都是最美的。”雨東壓抑著心中的淚意，對著話筒柔聲說，“歡顏，誠如你所說，我一定會做那顆永遠閃耀在你天空中的星星，讓你任何時候，隻要抬頭就能夠見到，這一條我絕不會食言。而且我相信小西一定比我更愛你，否則你又怎麼會成為小西的妻子呢，小西一定會給你最大的幸福和快樂。我還是原來那句話，隻要你快樂，我便是快樂的。”
    “雨東，你一定要幸福，夏晴姐姐是個好女孩，你和她在一起，一定會幸福的。”歡顏幾乎是在低聲呐喊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讓自己幸福的。”雨東一連聲附和著歡顏的低喊，他的心痛並快樂著，隻要歡顏心中還有他的影子，他便是幸福的，“早些休息吧，你工作的現狀我已經從小西那裏聽說了，這一陣隻怕也辛苦你了。徐子航是個難得的人才，強將手下無弱兵，我對你有信心。”
    “好的，婚禮那天見。”歡顏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
    雨東的一席話仿若春風，吹散了聚集在歡顏心頭的失落，是啊，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幸福，她已經擁有了雨西，豈能得隴望蜀，妄圖將世界上所有好男孩都收為己有呢。
    她和林雨東，就如徐誌摩那首著名詩“偶然”中所描述的：我是天空裏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驚異，更無須歡喜，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他倆彼此交彙，卻擦肩而過，終究隻能漸行漸遠。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他倆心中始終都保有對方最初那美好的樣子，這份美好也將伴隨他們終生。即便年華老去，在心靈某個塵封的角落，永遠都保存著一份青春的鮮活和亮麗。
    接下去的幾天，小組成員依然都是每日緊張而又繁忙地工作著，特別是修改和調整投標方案的那幾個人，更是廢寢忘食。相比之下，倒還是歡顏和子航的工作節奏相對正常些，至少不曾忙到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到了周五下午，工作小組召開了第二次全體會議，對調整好的投標方案進行第二次內部討論。這次的方案，PPT做得更精致更吸引人的眼球，內容也非常豐滿，投標價格雖仍然超出心理預期，但已是按照子航上次的要求果斷下來了很多。
    “修改的內容很好！這兩周來真是辛苦大家了。下周四就是正式投標的日子，還需要請大家再堅持一下。”子航好歹也算是說了一句誇獎的話，不過立馬話鋒一轉，“但是這個收購價格，還是沒能夠調到合理的水平，你們再去多方打聽一下，看看其他公司可能會報的價位，還有要去探探眾城那裏的口風，也不能任由他們獅子大開口的來。要知道熙琰的上市申請已經遞交到美國證監會，我們一旦將這個投資項目做砸了，那我們在美國上市就成了泡影，熙琰人這幾年的努力都成了泡影，這份責任是我們這裏所有人都承擔不起的。”
    一片沉默。每個人都低下了頭。
    “子航，好貨不會便宜，老李他們對眾城也是誌在必得，你若是將價格調得太低，隻怕反而得不償失。”最後還是馮鑫宇站了出來。
    “老馮，你不知道，這樣大資金的投入，對我們熙琰來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今央行的貨幣政策這麼緊，銀行裏的銀根就更緊了，不是我不肯花錢，實在是我在銀行裏根本貸不到這麼大的資金。如果從公司內部抽調這麼大的資金，這是會影響到我正常業務運營的，就算到時候眾城是到手了，可也把熙琰給拖垮了。”子航的聲音裏難得的有了一絲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