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潼城之後，長歌與阿九轉而向北走，照這個速度，應該能趕上北方的第一場雪。一路北行，沿著鬱嶺山腳，倒也遇著幾個小村鎮，沒了地圖，漫無目的的行走反而悠閑自在了許多。比如眼前的村鎮，雖然還未到留宿的時間，二人也留了下來。這個村莊名叫拂雲村，聽著名字便有些悠然自得的味道，村中的人也友善，因著並不在官道之上，倒是有些世外桃源般的淳樸。
    “阿九，你看。”坐在小攤上吃龍須麵的時候，長歌指著一旁追鬧的小孩子，他們爭搶著一顆小小的果實，“我小的時候，後山裏的果子可都是我的。”話語裏有些得意卻也掩不住落寞。
    阿九知道他想起了獨居深山的日子，也不戳破，隻是笑著將他的手拉過來，握在手心裏卻也不放開，口中隻道：“少年不識愁滋味，自然是些好日子。”
    長歌麵上染了一層紅，像是天邊繾綣的晚霞。他微微側過頭：“阿九倒沒說過少年時的模樣。”
    隻覺覆在自己手上的手一緊，他正要反省自己是不是說錯話的時候，阿九開口道：“不過是獨居修煉，也沒什麼好說。說起來比起長歌還要孤獨三分。”
    “阿九……”長歌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撫他的額頭，想將那淺淺的紋路都撫開來，“看到你難過的時候，總想留在你身邊。”
    阿九心中觸動，麵上卻還帶著幾分玩笑：“可是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想要留在我身邊？”
    長歌先是微微苦笑，隨後釋然：“你知道嗎？從前我想要殺了你，可是我沒辦法做到。當我打開鎖妖樓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選了什麼。我會跟你走，所以我不在乎你是誰。人也好，妖魔也好，我都認。”
    “既然是你選的，我總不至於讓你後悔。”
    阿九慢慢握緊他的手，慢慢靠近，直至呼吸相聞。長歌微微側過頭，那抹嫣紅一直染到了脖頸，延伸到衣襟之下。阿九身上的氣息總是讓人安心至極，溫暖的強大的，像是隨時可以依靠，永不離棄。
    “二位客官，六文錢。”
    店家的聲音忽然從一旁響起，長歌一下子回過神來，掙開了阿九的手。阿九也有些微惱，從懷中掏出銅板放在桌上，起身去追逃也似的離開的長歌。
    直至星星疏朗地錯落在夜空之中，二人才回到白日裏訂好的客棧。這拂雲村雖小，客棧倒也有這麼一間，算不得什麼奢華至極，勝在幹淨。一進那客棧的時候，便見一名婦人手中牽著一個孩童，麵上帶著焦急的神色：“……求求你了，這荒郊野外的，叫我們孤兒寡母去往哪裏好？”
    “這……小店客房太少，如今已滿，夫人還是別處去吧。”客棧老板雖然麵有難色，卻也隻能拒絕了那婦人的請求。
    那婦人偷偷揩了眼角的淚，拉了那孩童準備往外走，長歌卻忽然叫住了他們：“這位夫人，請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