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長歌有些錯愕地抬眼，卻隻能看見阿九一雙眼中如同煙火綻放般，那是從未見過的神采。長歌心下隻覺慌亂，他說太舍不得，那麼自己呢？他太不能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像一下子打翻了硯台，弄髒了一身衣服，卻恰巧就是自己想要扔掉卻找不到借口的那件。
    “若你說不好，我就將命丟在這裏也無所謂。”阿九凝視著他的眼睛，眼睛裏笑意混雜著悲涼，手還伸在半空中，像是雕塑一般永遠的姿勢，“若是你說好……”
    “好。”長歌忽然打斷了他的話，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說什麼？”阿九驚異，眸子裏一下子綻出明亮的光彩，像是火焰一般。
    “帶我走吧。”長歌伸手拉住他的手，那手掌寬大，掌心黏膩，可是卻是這十幾年來，他有過最溫暖的東西了。他知道現在不是時機，他知道這是衝動之下的選擇，他知道這一走可能就什麼都沒有了。可是若是不走呢……不走的話，他還能擁有什麼？
    阿九一把將他拉進懷中，緊緊抱住。所以無所謂吧？之前的所有怨苦，如果所有的苦難都隻為了遇見你，那麼那些苦難我都能夠釋懷，能夠去感激。
    “想走？”忽而一陣陰鷙的笑聲從背後傳來，長歌回過頭，便看見不知何時身後竟立著一個人，向來駝著背的身影被牆上的火光拖出高大的影子，花白的頭發下一隻眸子神色陰冷，另一隻眼睛上覆蓋著層層疊疊的傷疤，竟是常年居住在虹雲殿的守劍人。
    阿九想將長歌護在身後，卻奈何那鐵鏈穿過他的肩骨，無論如何都無法離開半步，更何況此刻他身上的傷也令他失了平日裏的力量。
    長歌卻朝著他笑了笑，那眸子明亮，笑起來更是令人安心。他一步踏下行刑台，一手握著劍鞘，一手將長劍拔了出來。隻見那長劍已經不再是從前的破舊模樣，略寬的劍身微微泛著一絲藍光，而劍刃也鋒利了許多。
    “果真……你才是這劍的主人。”隻聽那守劍人嘿嘿一笑，說出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忽而暴起攻擊。長歌本就屏息凝神，此刻也顧不得思考那句話的深意，飛身而上，長劍朝著那守劍人擊去。那守劍人常年居住在虹雲殿，從未有人見過他出手，可誰也未曾想到他竟身形如電，呼吸之間已略過了長歌，朝著那阿九而去。
    長歌也未曾料到那守劍人竟放過自己攻向阿九，一怔之下，待得要轉身去救之時，隻聽“呯——”“呯——”兩聲，那穿過阿九肩骨的玄鐵鎖鏈，就這樣碎裂在地。
    不僅是長歌愣住了，就連阿九也沒有想到，一瞬之間二人都有些怔忪。隻見那守劍人徒手劈斷了鎖鏈之後，佝僂著身子緩緩走了下來，待得走到長歌身旁的時候，他的腳步略微停了停，唯一的眼睛裏閃著精光。
    “你會回來的，莫長歌。”
    “怎麼了？”阿九雖是受了傷，麵上卻並沒有表現出痛楚，隻是站在長歌身側問道。長歌這才回過神來，隻是那眼中也寫滿了困惑：“他叫我……莫長歌？”
    “看來，他應當是了解你的身世。”阿九輕輕拍了拍長歌的肩膀，“我想，這也是他放你走的原因。”
    “身世什麼的，我從來都不在意。”長歌微微側頭笑了笑，那一笑之間，眸中竟是光華盡占，“既然是他有心放我們離開，那麼我們也無需介懷，順了他的好意便是。”
    “也好。”阿九也笑了起來，那眸子裏帶著一抹連他也未曾察覺的溫柔，“我們走吧。”
    “好。”長歌隨著阿九一並離開了鎖妖塔，竟是一步也沒有回頭。
    巍峨山，青雲門，他生活了十餘年的地方，要離開的時候，竟是如此決絕。到此刻他才知道，他從來都是渴望離開的，他身體裏的血液與這巍峨山的水並不相容，這十餘年來，他好似第一次重新認知了自己，在那個“好”字脫口而出的時候，好像凝結多年的鬱結血塊都化開了，在身體裏奔騰而永不停歇。
    而便在此刻，青華殿中，一老一少，俱是翩然白衣，隻是那年少的一個跪在地上，而年老的站在他身前。燈火雖昏暗，卻勉強能看清，一個是掌教真人，一個是他的得意大弟子，長淵。
    長淵雖然跪在地上，腰卻很直，隻是目光微微垂下，不知在想著什麼，那白衣襯得麵容略顯得蒼白，身形也消瘦了些許。而一旁的掌教真人手拈白須，聲音裏隱約著責怪：“長淵，到如今你還不知自己錯在何處嗎？”
    長淵聲音依舊清朗如昔，一字字回蕩在這大殿之中：“弟子不知。”
    掌教真人沉下目光，道：“你公然為他求情，不顧鐵證如山，便是錯。你明知為師不讓你與他有往來，偏生向來對他關切有加，便是錯。你還不知自己錯在何處？”
    長淵抬目，目光裏淡淡繞著雲霧，令人看不清晰，而他的聲音並沒有什麼起伏，平靜如初：“師父教弟子仁愛善念，為何偏偏對小師弟向來嚴苛至極，甚至從不許人接近？”
    掌教真人歎了口氣，眉目之間縱橫的皺紋仿若更深了些，而愈顯老態：“長淵，你是為師最得意的弟子，為師所為自然都是為你著想。你不知他身世，自然對他心存善念，當初蒼術師弟雖留下他一命，不想他今日竟有如此惡行。那王家鎮的事即使不是他自己所為，必定也是與他有關，不然那許多證據為何都指向他一個？”
    “師父此言，倒是有些偏頗。”長淵麵上沒了笑，顯得愈發沉著了些，隻是那樣的神情在他的臉上竟顯出了幾分不符的冰冷，“師父就這樣給他定了罪，也就這樣斷定弟子犯了錯，弟子如何不心存疑慮？”
    掌教真人剛要說話，卻見一人直闖而入，直直跪倒在掌教真人麵前。
    “長璧守衛不力，妖魔阿九與師弟長歌一並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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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雲卷到這裏就結束啦啦啦啦，長歌的身世還有未來都決定在下一卷裏了~如果有人看到了這裏，感謝陪著長歌，陪著小決走過的這一大段路，未來還有更多的旅程，一起走就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