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一調攝千魂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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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
“天君,人界淮北出了一獅身人麵的怪物,有傳言當代皇帝昏庸無度,惹了天怒,這是上天的懲罰。為此人心惶惶。更有甚者傳,如不及時處理,到時,唯恐……”一個花白胡子,有幾分仙風道骨的老太君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個絡腮大胡的壯漢打斷了,“沂老,你也太多慮了,這是人界的事,與我們何幹?”那壯漢雖長相粗野,卻談吐不凡,“天君,祁連山通天口近日鬼怪頻出,可妖界卻沒有什麼動靜。妖界一向與鬼界不和,這次鬼界有這麼大的動作,他們沒理由不阻止。屬下以為……”
“文德天主到——”尖細的聲音,仿佛一根細針,紮入了每個臣子的內心深處。他們的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顫了下。
大殿外守門天將一陣的心驚,寒氣從遠方滲入,他不禁打了個哆嗦,卻還是硬著頭皮上前,“天主,天規規定:天主主內,天君主外,不得互相幹涉……”後麵的聲音越來越輕,幾乎不可聞。
天主即為天君之妻,管理天宮內大小事務。
曆代的天主,毫無例外,都是溫柔婉約,雍容華貴的女子。因著天主即為天君妻的不成文規定,所以天規上並沒有寫天主必須有女子來當。
誰料,這回的天君,居然讓一個弱柳扶風,麵容秀氣雋雅的男子來當天主……況且這男子還不是一般的男子,他是天君同父異母的哥哥,先妃幽姬之子!
天宮中都流傳:幽姬害死了天君的母親先後浣花水月,所以天君在先妃幽姬殉葬後,娶她的兒子為妻,想要斷她命脈。
浣花族擅長合歡之術,且浣花族的女子無不嬌豔動人,擅長讀心術。據聞,如浣花族的女子窺見夫君與別的女人發生魚水之樂,便會含恨而盡,燃盡靈魂之火,詛咒他們永生永世不得好死,靈魂入十八層地獄,日日夜夜受煉獄之苦。
所以在先後死後不久,先君病逝,沒有留下遺詔,徒留四字:幽姬陪葬。諸位老臣聯名推舉現任天君,曰:容雲君乃是嫡子,自古立嫡不立長,所以天君隻能是容雲君。
容雲是現任天君的字。
隻是令人費解,天君要對付柳離君——幽姬之子,有許多辦法,何苦再搭上自己的名譽?
得知天君立柳離君為天主,聯名推舉他的老臣們差點把正元殿給掀了——那是天君早朝之地。
“天君,老臣認為,斷袖自古為人所不齒,仙亦是如此。天君現在根基不穩,如若如此做,定會惹來許多朝臣的反對。近來,庶長子蒙元君,已頻頻接觸眾位朝中高官,企圖收買人心。天君此舉……不妥,唯恐會招來……”重臣逼位。
開口的青衣男子沒有說出最後的幾個字。他麵容瞧著雖還年輕,但已是四朝元老,不是不長眼,他還不想得罪這位新任天君。
“天君,在下認為,天君此舉雖沒有連老說得這麼嚴重,但動搖根基是不可避免的。現天君剛即位,還需鞏固基礎,此舉無疑是砒霜之毒……”
一個淡藍長衣,泛著書卷氣兒的男子斟酌再三,緩緩開口。
……
但是,無論如何,朝臣終究是朝臣,最後做主的,還不是天君?
天君一意孤行,依舊立流離為天主,同時娶鳳族的楚衣流雪為妻。
先祖立天主,本意即為找一男子輔佐天君,掌管天宮事物,免得天君為此傷神勞心。可他的後輩卻認為,所娶天後有這能力管理天宮,如若立天主,又把天後置於何地?因此沒有依照老祖宗的旨意。因天規中並未詳寫,是以,後代所流傳的,便是“天主即天君妻”的不成文規定。
天君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居然說服天後同意讓流離君擔任天主。而後朝臣的打擊,也如數盡解。
而柳離君長得溫柔雋雅,手段卻鐵血狠毒,且一點都不避諱天君。
天君的寵妃悠然,因打死了一隻天犬,竟被活活處以腰斬之刑。
天妃多是沒有多少法力的,更是不能活於腰斬之刑。
天君得知後,並沒有多說什麼,好似從未發生過這件事,他從來不曾寵愛過然姬。因著先君有一先妃,名曰幽月,稱幽姬,所以寵妃悠然則被稱之為然姬。
而後,柳離君是愈加的狠辣。
天宮中的人,見到他,是能避則避。
現在,守門天將一陣心涼,恐怕今晚,就得有人給自己收屍了……
柳離君沒有理會守門天將,徑直走入大殿。守門天將猶猶豫豫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不知該不該攔。在他猶豫的片刻,柳離君已走入大殿。守門天將苦著臉想,今天,說不定就該是他的忌日了。
正元殿依舊金碧輝煌,光華璀璨,丹楹刻桷,縈繞著雍容華貴的氣息,卻沒能迷了柳離君的眼。
他清秀的眉眼間,暈了一團怒氣,雙目泛紅,渾身飄散的冷意,讓大殿中的朝臣打了個哆嗦。柳離君……這是怎麼了?
柳離君沒有空去想朝臣們的心思,怒氣衝衝走向龍椅,一把抓起天君明黃的衣衫,嘶啞著聲音道:“當初你是怎麼與我說的?為什麼把她……扔在那種地方?為什麼?!”
天君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柳離君,現在還是早朝,你這麼闖進來,不妥吧?”
下邊的朝臣似乎也回過神來,齊齊跪下,“請天主回宮。”他們的後頸滿是冷汗,今日是怎麼了?犯了什麼菩薩,要招來如此……橫禍?
柳離君嘲諷一笑,回頭譏笑道:“現在倒是記起來了?滾!”
下邊的朝臣們犯了難,柳離君雖狠辣,可天君才是正主,如若此時聽了柳離君的話,指不定明日就得去南疆開荒了……可若是不走,現在就得去冥界報道了……
天君歎了口氣,“還是那麼沒用啊。退下吧。”
朝臣這才領命退下,雙腿發軟,似乎隨時都能倒下。他們暗自鬆了一口氣,心中的千斤大石似乎被解下了。
正元殿內,柳離君突然放開天君的衣領,雋雅的臉龐難得的浮現出一絲狠意,“如果央兒有什麼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天君盈盈笑道:“當初不是你把她送給孤的麼?”
柳離君眸子暗了暗,喑啞著聲音,“是,當初是我不對,我現在後悔了。你是個惡魔,怎麼會對央兒好呢?你怎麼會呢?”後麵的話語似乎在問著天君,又似乎在問著自己。
他忽然似乎想到了什麼,跌跌撞撞跑出大殿,向著大殿後雜草叢生,哦不,是開滿倪蘿花的院子跑去,嘴邊一直喃喃道:“央兒,央兒對不起,央兒……”
身之所過之處,亂花如雨,漫漫紅霞迷離了苦澀滋味。
破舊的小木屋,搖搖欲墜,簡陋的幾片門板,堪堪擋住幾縷風。卻在這山花爛漫之地,生生映出幾絲的風華。
柳離君呆愣在門口,不知該怎麼。央兒,他的央兒……
小木屋裏傳出一個沙啞,卻又仿佛透著清脆爛漫的聲音,“容雲哥哥,哥哥,是你麼?”
斷斷續續的話,透出的脆弱,讓柳離君的心緊緊揪了起來。
當年的話,猶在耳畔……
“哥哥,是你救了我對不對哦?我要,我要……以身相許!哥哥,好不好?”
“我叫夜未央,娘親說,我是永遠也不會落下的太陽,會永遠照耀著大地。哥哥,我當你的小太陽好不好?”
“哥哥,你喜不喜歡央兒?你娶我好不好?”
“哥哥,我不要走,我喜歡你,我不要離開你……我喜歡柳離哥哥……”
“我恨你……”
……
何幾曾時,那個跟在自己身後的說喜歡自己的小姑娘成了別人的新娘,糯糯軟軟的話語不再隻對著自己撒嬌,眉目間的風華,也不再為他綻開……
央兒……
柳離君的眼中滿是痛苦,雙拳緊握,額角青筋跳動。他緩緩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發不出聲音。
小木屋內,吱吱呀呀地響起了木板摩擦的聲音,裏麵的人似乎要起身。
柳離君緊握的手緩緩鬆開,身上白光一閃,麵貌赫然是容雲君——天君的模樣。
門被小心的推開,一個身著白衣,臉色蒼白的姑娘靠在門柱上,眼中閃過一絲失望,臉上卻現出欣喜的表情,“容雲……哥哥……”
柳離君快步走向夜未央,眼中的悲慟怎麼也擋不住,對啊,當初就是自己生生把央兒推出去的……
他沒有發現,當未央鼻尖縈繞著他的氣息時,臉上的欣喜濃重了幾分。麵貌可以靠著法術變幻,身上的氣息卻是騙不了人的。
未央眼角漾著的喜悅擋不住,她緊緊抱住柳離君,輕輕吐出三個字:我……愛……你……
柳離君的身子僵了僵,輕輕拍了拍未央的背,沒有說話。
九重天上永遠也不會有落日,明媚的光線,似乎為二人鍍了金身。二人好似一座雕塑,靜靜矗立在門口——一片倪蘿花海中……
花海後,天君緩緩閉了眼,眼角滑過一顆晶瑩的淚珠。如玉的麵龐,卻泛著死亡的氣息。
天宮後世記:文德天主柳離君,於二月四日任天君。先任天君容雲君,生死未明。柳離君即大新土木,建先妃陵。一年後,柳離君病逝,於次年三月中旬,與先妃夜姬合葬。後世稱此陵為鴛鴦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