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
    緩緩地睜開眼睛，周圍全部都是水。
    無法呼吸，無法移動，全部被水包圍。身體已經浮腫，手指能感覺到因為長時間的浸泡而出現的白色褶皺。
    “噗嘩！！！！！！！！！！！！！！！！！”憋在胸口的氣流直衝頭頂，將我的整個身體全部頂起，全身露出水麵。
    居然會有力氣，居然會有力氣站起來。環視一周，自己身處溫泉正中央，全身赤裸，身上找不到一個傷口。這是……難道……
    “呦，醒了啊！”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結果撲麵而來的是一條白色的浴巾。
    稍稍明白現在情況的我，把浴巾抖開，裹在身上。雙腿撩動著溫泉中碧綠的液體，走出浴池。
    “你今天要是再醒不來的話，”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我估計就要去通知你的老公大人，說你死了。”
    我回頭看到他靠在門口的位置，嘴裏叼著一根細細的茅草，誇張的發型在的頭上延展著，他認真的看著我，語氣裏卻向我開著玩笑。
    “白哉他們，”我轉身正麵麵對他，“已經醒了嗎？”
    “啊，現在你的老公大人應該在吃飯了吧。”
    “麒麟寺前輩，你不要一口一個老公大人，聽著很別扭。既然我醒了，我也應該可以離開了吧？”
    “怎麼？急著去見你的老公大人啊？”
    “……”我輕歎一聲，“麒麟寺前輩，我的副隊長現在還在下麵生死未卜，我好像也沒有時間和心情在這裏與您開玩笑。”
    “是嗎？擔心副隊長，所以想趕緊接受完治療之後，下去嗎？”
    “當然。”
    “我說你啊……”麒麟寺並沒有因為我的鄭重其事而顯得嚴肅，“其實我一直在想，你的傷究竟是怎麼造成的呢？就算遇到再難對付的敵人，就算卍解被奪走，作為你結野明來說，也不可能傷到這種程度吧？你知道我看到你的時候你是一種什麼形態嗎？嗯……我想用‘肉醬’來形容你的話，還是有點言重了，但如果是‘連著肉的骨頭’的話，應該還是很準確的。”
    “您，”我明白當時的肯定慘不忍睹，但我並不明白他和我說這話的意思是什麼，“到底想要說什麼？”
    “後來一打聽，原來你是撲到你老公大人和千本櫻中間了啊……放棄留在山本老頭子的身後啊！你們還真是lovelove夫妻啊！不過呢，也多虧你，數不清的刀刃通過你的身體，並沒能把你老公大人粉身碎骨，隻不過是都留在他體內了。”
    “……！”聽到他提到一個對於我來說十分敏感的問題，我有點不耐煩的看著他，“您，到底什麼意思？是要責怪我沒有保護總隊長嗎？”
    “怎麼會呢？？”他漫不經心的擺擺手，“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無權過問。不過我是不知道，在你做出選擇之前，還有沒有料到自己能繼續活著？如果你並不清楚自己是否還能活著的話，剛才一醒來就為了自己的副隊長心急要下去……我想，這樣我還是能理解夏目為什麼放不下你了啊！”
    “什！什麼？？？？？？您說誰？？？”
    “跟我稍微坐坐再走吧！”
    我隻能用震驚來形容我當時的心情，當麒麟寺若無其事的提到夏目的名字時，我有一種錯覺。這是羈絆嗎？還是孽緣呢？
    坐在麒麟寺的庭院裏，聽著流水的聲音，微風吹過，帶動我的發絲撩動著我的臉頰。
    “咚！”一個好聽的聲音猛地想起，回頭一看，一隻修長的手將一個精致的杯子放在我麵前，裏麵是一杯咖啡，“我用溫泉上流的水泡的，應該對身體沒有刺激，喝吧。”
    “謝謝，麒麟寺前輩。您知道我喜歡喝咖啡啊。”我向他微微笑笑。
    他隨意的坐到我的對麵，意味深長的看著我。“啊，是！夏目告訴我的！不過，不要告訴你那個高貴的老公大人，會很麻煩。”
    稍稍有些尷尬的我，隻能輕輕笑笑，喝下一口溫度正好的咖啡。
    “夏目。”
    正當我思緒著他與老師的關係滿臉躊躇的時候，從他嘴裏再次簡單的叫出了老師的名字。
    “？”一時語塞，腦海一片空白。
    “夏目遙。你的老師。”
    “您是怎麼知道的呢？”恢複思緒的我，也終於明白了他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您，知道老師的真名啊。”
    “啊，”在前輩的臉上，好像並沒有顯現出過多的感情，“佐藤那個名字是我給他起的。”
    “是，是嗎？”再次猶豫地拿起那杯咖啡，放到嘴邊。回憶起夏目老師去世的那個黎明。
    “所以，看到你的當時那個情況，實在真的很想把你丟在那。本來就很難救活，何必呢！不過我還想有話問你，所以才把你救活的。”
    “您，想知道什麼？”
    “夏目，臨死前，”他始終望著溫泉的方向，沒有正視我的眼睛，“有沒有說過什麼？”
    最終，在麒麟寺的詢問下，響起那晚的所有場景，“現在，很想泡溫泉……”我小聲的嘀咕著，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到。
    “哈？”果然是聽到了，他的反應很大，“你？現在想泡溫泉？我的溫泉也不是隨便就能泡的啊！再說你不是剛出來嘛……！”
    “老師說，”我抬眼看著麒麟寺的臉，不知我的眼神裏是否有和那時一樣的悲傷，“老師，臨死前說，他想泡溫泉。”鄭重的將印在我腦海中的當時完全不明白的話，一字一句告訴對麵的這個男人。
    “……”聽到我的話之後，麒麟寺再次安靜的坐在椅子上，望向溫泉的方向，不再說話。
    原來，老師在這裏也早就有了羈絆啊。天真的我，以為隻有自己的決定是痛苦的。
    “剛開始我真的很不理解，”突然開口的前輩，將我的思緒完全打亂，“為什麼一定要下去做隊長。明明就是個亂七八糟的人，明明就是亂七八糟的出現在這裏的人，有必要去管規則秩序嗎？而且，因為自己的學生有必要做到這個程度嗎？”
    “抱歉。”
    “不過，算了。始終那是他自己的決定，隻要覺得值得的話也就無所謂。你也沒必要對我說抱歉，所有的事情，你也不是全部都知道。況且，你剛醒來的反應也讓我多少理解了。”
    “？”
    “我有時在想，你和夏目這種人，完全憑借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熟知來到這裏。明明就可以選擇一種非常簡單舒服的方式活下去。但你們兩個偏偏選擇了最複雜最痛苦的方式。相比之下，可能你的選擇比夏目的要更加難過吧……”
    “……”聽到麒麟寺這樣說，我沒有接話，就算開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這可能也是你和夏目能永遠活在這裏的原因。靈王大人吩咐我們把你也同時帶回來的時候，我確實不理解，但仔細想想，是這樣的。你對這裏的付出和犧牲，並不比那些一直生活在這裏的人少。”
    “那，可能是因為，夏目老師和我對這裏、對這裏的人的感情，並不比一直生活在這裏的人淺吧。”
    “……”
    “謝謝您，救活我。”
    “這不是謝不謝事。我隻是執行命令罷了！你可以走了！”
    “告辭。”我起身站起，留戀的看了一眼桌上沒有喝完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