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天劫難逃
    洪荒之劫中，上古之神宣黎以身作障封印冤魂妖魅的邪氣，三界的秩序才會因此而走上軌道，這個屏障就在幽冥台。九重天的正中便是幽冥台所在，東南西北分做大荒大冥環繞其中，幽冥台一帶是天帝懿軒掌控，北荒北冥由清帝淩淵掌控，南荒南冥是冥帝滄瀾掌控，東邊的祭天台一帶由錦帝曦澤掌控，西溟的雪城由龍帝兮寒掌控。九重天上有五位帝君各司其職得以步入正軌，然而洪荒之後五位帝君的力量受到了削弱，更不用說冥帝滄瀾成為了洪荒的獻祭，上古之神宣黎的屏障靈力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消減。
    用不了多久，那層支撐了整個九重天三萬多年的屏障就會出現裂痕，到那個時候一擊而破，整個九重天要麵對的或許就是名為覆滅的結局。
    約定下的限期在心湖開始落雪的那個秋季慢慢推進，九重天中間重重庇護的屏障在這三千年大範圍的妖魔侵染之中脆弱的不堪一擊，九重天上的戾氣越發濃重，黑夜的時間也在逐步地擴大。
    上古舊籍記載，洪荒之變後的三萬五千年，妖魔將會衝破九重天的結界，東南西北四個大荒即將成為妖魔侵占之地，等到魔尊汲取天地之間所有的戾氣，這一切都將難以控製，即便有五位帝君用性命維持著九重天，九重天也在劫難逃，在那一刻到來之前，人間種種早已湮滅在戾氣之中，人將失去他們原有的純真，將在這漫天的戾氣之中變得貪婪暴戾，而這些戾氣將再次地擴大並加強著魔尊的力量，等到所有的戾氣悉數被魔尊吸收完，那種力量可不是洪荒之時尚且還能阻擋的了，況且洪荒之時以滄瀾之身做祭，如今的他又怎麼能承擔得起滄瀾的任務。
    南荒的月色越發的濃重了，搖曳在半空的燈籠照亮了來時的卵石小路，滄瀾就這麼扶著門欄望著遠方一片茫茫的荒漠靜靜地想著。好像不久之前，就在這溟瀾殿後的石室之中兩個人重遇了，然而這時的懿軒與他卻站在兩個不同的地方，一個人以陌生人自居，另一個人卻想重新拾起舊事可卻騙不了自己。明明是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人，他們站在同一個地方遙望著對方，周圍的事物都隨著時間慢慢地變化，他們也在逐步的變化，當初的滄瀾已經麵目全非，當初的懿軒早已麻木不堪，以為用一個替身就可以讓自己麻木到相信滄瀾還存在著，滄瀾並沒有獻祭洪荒。他們之間的種種就如同這空中的雲，有時候以為好像可以一直守在一起，然而到頭來卻慢慢的散開，即便以後再次相遇了，也會有分開的痕跡。
    懿軒，所有的因果，有我替你償，你不願做的，你害怕做的，還是你認為錯的都由我來做。你是眾神之尊，是所有的正開始，也是所有錯的結束。而身為妖的我別無選擇，或許在你的眼裏是不是滄瀾根本沒有是不是妖更重要吧，妖，邁出一步即可成魔，而你所想的神需要千萬步，懿軒，如果我變成了妖，你會怎麼樣？你會、殺了我麼……
    雪，順著窗沿飄了進來，想要伸出手去接住他們無助飄零的弱小身軀，可雪卻被手心炙熱的溫度灼燒，融化的沒有一點痕跡。
    淩淵悄悄地關上了窗子，入了冬的日子過於寒冷，即便再怎麼努力對著這雙手嗬氣還是凍得透紅的。雲山上飄著茫茫的大雪，那滿山的花朵在結界的嗬護之下苟延殘喘的，好像隻要那層脆弱的結界一旦遭到破壞它們在一瞬間就會凋零枯萎。山下的百花湖結了一層薄冰，湖心的亭子荒廢了許久，朱紅的欄杆褪去了一層顏色，亭子裏畫下的畫也殘缺不全了，還有當時在亭中嬉鬧的一行人在時間的推移中匆匆忙忙地走散，回來得時候卻已經變了一個樣。今年的冬天比往年來的要早，不知道在這偌大的九重天保護下的三界又會有什麼變故呢，總覺得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卻有不能說出那是什麼。暮色在雲山之後緩緩收斂，當殘陽落下雲山的那一刻沒有一如以往的黑夜來代替，血色的光芒布滿了整片九重天，如同毀滅的血色讓人看著恐懼，九重天之上的封印在一瞬間支離破碎，化為粉塵散落滿天。就在那一刹那，九重天正中的幽冥台上一道刺目的光芒，那存在萬年之久的封印在一瞬間碾為粉末，也就是在那一個瞬間，屹立幾萬年之久的幽冥台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量焚為灰燼。幽冥台正中的力量沿著四周擴散，如同火焰一般席卷著整個九重天。
    當封印被打開的那一刻，四方靈珠同時迸發出極其強烈的色彩彌漫在半空中，靈珠之中一條玄色巨龍騰空而起，身上巨大的鱗片散發出刺目的光芒，摻雜著濃烈的血腥味。巨龍在空中翻騰，戾氣慢慢聚集在他的身體周圍，靈珠在巨龍四周粉碎成粉末，隨之而來的是蔓延整個九重天上方的黑色霧氣。
    幽冥台的正上方，滄瀾一襲紅衣翩然，他靜靜地凝視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似乎一切都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中。等到天空之上被黑夜籠罩，所有的戾氣都在九重天上方聚集，才淡淡一笑，“仙帝入魔，天劫已至，五帝之中隻會剩下一人。”這一笑似乎看淡了所有，卻什麼都放不開什麼都放不下。
    滄瀾身後一陣微風翩然而過，匆匆趕來的淩淵臉色蒼白地如同死人，衣袖上斑駁著的血如同隆冬盛放的梅花，“滄瀾，給我住手。”淩淵大聲呼喊，隻是聲音微弱如一片花瓣飄落，因為兮寒所承受的痛苦，他也正在承受。
    “淩淵，你也想阻止我麼，可惜已經遲了，我已將四方的靈珠封在他的體內，他若不死也不會重生為神了。難道，你不想拿回你那半顆心麼。”滄瀾的嘴角勾起一個邪魅的笑容，淩淵可以清晰地看到滄瀾的瞳孔已經變成了深紫色，如同深澗一般望不見底的深邃瞳孔直直看穿了淩淵的身體，淩淵似乎看到無形之中有一隻手將自己的脖子緊緊地掐住然後慢慢拉力地麵，呼吸變得越發的困難，而在他覺得呼吸將要中斷的時候那隻手卻鬆開了，腥甜的血哽在喉嚨中，一時之間全部湧了出來。那個時候淩淵以為自己會跌落在幽冥台的火海之中，然而在火焰舔舐他的衣袖之前曦澤攬住了他的腰身將他拉離火海。
    “不……”淩淵低喚出聲，隻見九重天上盤旋的巨龍整個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裂開，血液彌散在整個天空之中。曦澤用手緊緊捂住了淩淵的眼睛，將他整個人緊緊地擁在懷中，那個時候曦澤感覺到他的手心已經濕潤了，那裏不僅有自己的冷汗更多的是淩淵的淚水。曦澤望著半空之中消失的神跡，低低呢喃了一句：“他的命數快要到了。”
    滄瀾的身體在空中漸漸變得透明，半空之中的血圍繞在他的周圍，空中的戾氣逐漸積聚在他的身體周圍，從他眉心的火焰紋竄入他的身體，整個身體如同在火中燃燒一般，所有的痛苦在他口中呼之欲出，他卻將痛苦深深地埋在了深處。抬眼間，他似乎能看見他很久之前幻想的那個場麵，懿軒對他說：你若成魔，我必誅你。
    戾氣在他的身體之中隻能壓製一刻，而真身化為灰燼的兮寒重新化為人形，隻是他的眸子中沒有一絲光芒，滄瀾知道還有一部分戾氣沉澱在他的身體之中，雖然是殘缺的力量，而這股力量卻能改變許多。擁有大部分力量的滄瀾現在可以控製著兮寒的身體，而他現在隻想等著懿軒過來，讓他看到這一切都因他一人毀滅。
    果然，一切都跟他先前料想的一模一樣。懿軒的暴怒、曦澤的假意、淩淵的心殤、兮寒的寂滅，還有他要麵對的一切一切，都按照一條預料好的軌道發展。
    “滄瀾！你到底在做什麼。”幽夜魂直指滄瀾的胸口，滄瀾垂眼時看見了懿軒充溢著憤怒的眼神，長發擋著了滄瀾的臉，也擋住了他的苦笑：“我將四方靈珠封入他的體內，即便他不墮入魔道，也不會重生為神了。”淡淡的一句話說出口，滄瀾看到了懿軒的表情，聽見懿軒低聲說的那句：“滄瀾，為什麼……”
    為什麼？懿軒，你真的要我告訴你為什麼麼？你知道麼，隻有用這種方式我才能讓我自己安心，所有的痛苦都由我來承受不好麼？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想用這種方式逼你，也是用這種方式愛你。
    滄瀾抬起頭與懿軒直直對望，眼中濕潤了的顏色出賣著他。他緊緊握住幽夜魂，血從指間滑落一滴一滴地纏繞在幽夜魂上。滄瀾記得他輕聲說：“妖道與神道差千萬步，而離魔道隻有一步。如果能與你並肩而立，滄瀾希望是這種方式。”
    懿軒凝視著幽夜魂上的血液，一字一頓：“滄瀾，你若入魔，我必誅你。”
    若我入魔，你必誅我。懿軒，我們真的走到了這一步，一步之差咫尺天涯。可是，你知不知道……
    “這一切都是你逼我做的！”滄瀾鬆開手，踉蹌地向後幾步。仰頭長笑的時候卻捂住了臉，笑得那麼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