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 第十八章·水火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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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水火難容
滄瀾跌跌撞撞地回到南荒的時候,已經到了正午,恰逢夏日豔陽高照,南荒滿目的黃沙在烈日的照射下溫度高的異常,一步一步地踩在沙中,雙腳被燙地通紅,走到溟瀾殿正殿之時,雙腳幾乎能映出血色。
“一個欺騙自己的借口。”滄瀾反複默默念著這句話,不禁莞爾,不久之後,懿軒,當你知道所有的真相,當你知道你一直以為的這個替身一直是你所思慕的那個人,當你知道眼前的這個你最痛恨的妖是當初那個不可一世的上神滄瀾的時候,你又會怎樣,這種痛遠比洪荒之時,失去滄瀾來得更加深刻吧。
回望之時,桃花灼灼,那消失已久的幽冥海浮現在半空之中,叢叢桃花之中隱隱約約有兩個舞劍的人持劍的人刀刃相接,一個紅衣似火,一個藍裳若水。可是他們早就忘了,水與火雖然擁有著讓整個世間都為之摧毀的力量,而兩者終究不會相溶的。水能將灼燒一切的火撲滅,哪又能怎樣,最後不過是兩敗俱傷,火在水中消失殆盡,而水也化為陣陣霧氣飄向遠處。原來這一切都早給了我們預示,隻是我們都太相信自己,都不願意承認命運,我們都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什麼,而往往會忽略一時執念留下的卻是無盡的痛楚。
懿軒,我從來都恨不了你的。無論是洪荒的涅槃,再到你的借口,我都恨不起來。
服侍的小仙打了個嗬欠,這才發現他們家帝君不知什麼時候坐在殿前的石階上了,雙腳紅到滴血,臉色也蒼白的很。這個時候無論是誰都會頓時沒了睡意,急急忙忙地去扶著他們家帝君回去。滄瀾的腳似乎被燙傷了,但是他好像也沒有什麼感覺似的,吩咐小仙去給龍帝殿下送去了信箋,然後就這麼坐在一邊拿出了上古舊籍仔細研讀。
不知看了多久,滄瀾合上書籍,嘴角勾起一個自負的笑容。月透過鏤空的窗子灑下一片素色,清風吹來的時候滄瀾下意識地攏了攏薄薄的衫子,算著時間也到了與兮寒赴約的時間了,這才動身去了西溟。
龍帝這裏滄瀾倒是頭一次來,與南荒相比卻是另一種模樣,漫天飄舞的都是雪花,曾經聽聞西溟四季飄雪,龍帝本生於這茫茫白雪之中,常常以原型靜臥在白雪之中,也曾有人問過帝君為何臥於雪中,帝君卻回了他們兩個字——暖和。
蒼茫大雪之中,樹木紛紛枯萎凋零,除了白色,這裏沒有任何其他的顏色,一切都像失去顏色一般。大荒之上沒有仙人行走,即便是有行走的,這茫茫的大雪會立刻掩蓋住他們的腳印,所以沒有來過龍帝殿下這個雪城的,八成會失去方向。的確可以成為龍帝殿下這些年靜養的好地方。靠海的地方靜臥的是龍帝殿下的邀月閣,隻是龍帝殿下許久未歸,閣中雪積了不少也沒有人顧問。
滄瀾找到這個隱蔽的地方卻是花了一番心思,大雪之中什麼都看不見,他便沿著海岸尋找。想來龍帝這地方能夠叫做邀月閣,那必然有它的原因。但是想來,又有哪個地方看不見月?能叫邀月,必然是能夠賞月最好的去處。大荒之上雪山連綿之處自是看得不能盡興,隻有開闊之處可將這月色賞的淋漓盡致。若是想到開闊這兩字,要想下去也是不難,大荒之上能算得上開闊的處在平原一帶,而能四麵開闊的大概與海聯係在一起。碧海聽潮,一覽姣姣清月,那種月剛剛浮出水麵,漾出滿目銀色的波瀾的場麵必然讓人胸中情愫悄然而生吧。
邀月閣上,兮寒正在把玩著手中一把玉笛,細細看去不難看到這把玉笛曾經破碎的痕跡。兮寒打了個嗬欠,漫不經心地招呼著滄瀾坐下,而他早察覺到滄瀾身體之中妖魔的氣息,有些厭惡地偏過頭去。這種感覺讓他想起很久之前洪荒之劫的孤軍奮戰,滿眼都是妖,前赴後繼地撲向他,身上不知流了多少鮮血,他在群妖之中殺開了一條血路,到最後他聽不見所有的聲音了,隻有心中一個聲音默默地念著要將所有的妖魔殲滅,即便隻有他一個人,也不能向妖魔跪下,不能為了生命而失去上神的尊嚴。上神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天地正道,就是為了心中那個至死不可抹滅的火焰,那可誅滅所有邪惡的火焰。所以,最後兮寒屹立在了戰場上,即便是萬箭穿心,即便是渾身的鮮血,他也選擇屹立在天地之間。或許自他初生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與妖魔是站立在兩個極端上麵的,如今麵對著這個本靈為妖卻與他齊名的滄瀾,兮寒所持有的是一種鄙夷的態度,不僅僅因為他是妖,更多的卻是他不能理解懿軒是如何容許這麼一個妖留在九重天上,留在他的身邊的。對兮寒來說,妖就是奸詐狡猾之徒,即便他是滄瀾,也不能例外,這是妖的本性。
“說吧,你找本座所為何事。”兮寒坐著打量著滄瀾,雖然與三萬多年前沒有多大的區別,隻是身上濃重的妖氣卻讓他不敢去將他與那個冥帝滄瀾聯係到一起。兮寒用玉笛輕輕扣在桌沿上,靜靜地等待著滄瀾開口,隻是他沒有等待滄瀾開口,耐不住性子地卻是他自己,迫不及待了開了口:“滄瀾,你來我這邀月閣,不會真是為了來這兒賞月的吧。”
滄瀾聽出了兮寒口中的幾分輕蔑,笑著坐在兮寒對麵的位子上,說起了他的來意:“嗬嗬,帝君不愧為帝君。那麼,滄瀾就直說了。帝君可知上古舊籍之中記載的“大事”是什麼?這三萬年的天界看似寧靜,隻是這片寧靜卻是以冥帝的性命換來的,古籍中以洪荒為界,洪荒之後的“大事”會決定著一切生靈的命運。”
滄瀾話未說完便被兮寒一句話打斷了,“上古之言未必可信。”
“但是有一個人會讓帝君相信。”滄瀾頷首笑著瞥了兮寒一眼,他知道這個名字一旦說出來,龍帝殿下必會有所忌憚。
“誰?”
“……淩淵。”當滄瀾脫口而出之時,兮寒眼中的神色一瞬間改變了。他負淩淵的太多了,即便是走到時間枯竭,淩淵所給他的,他也還不盡,他虧欠淩淵的,也數不盡。
“你又憑什麼讓本座相信?”
“古籍中曾經記載著這麼一段話,滄瀾相信帝君比誰都清楚。這段話講的是帝君初生為龍,而生而就沒有心。”滄瀾想起這段古書中記載的事情卻也不由心驚。
滄瀾每說一個字,兮寒手中的玉笛就捏得緊一分。語畢之時,那玉笛在兮寒掌中捏地粉碎。
龍帝原本無心,而現在的兮寒身體裏卻有了一顆完整的心。那次與妖界一戰,臨行之前,他卻向淩淵隱瞞了這件事。後來身受重傷,淩淵為了救他而剜去的半顆心,那半顆心在他的胸腔中長成了一個,而為了救他剜去半心的淩淵,他的心卻不再完整。所以,他曾經對淩淵說,再也不會欺騙他什麼,而他會永遠相信淩淵所說的每一句話。他們分享著同樣的半顆心,所以每次兮寒受傷之時,淩淵即便在很遠的地方,也很感應到同樣的傷痛,而他們中有人即便處心積慮地想要隱瞞著什麼,對方也能感應到。
“我想帝君不想讓清帝殿下再受到任何傷害了,所以滄瀾想跟帝君做個交換。”
所謂的交換就是在天劫之前以龍帝戰神之體作為上古靈力的載體,吸收淨化所有的妖魔之氣,借用這上古之力去度過天劫。隻是滄瀾對兮寒說的時候隱瞞了一件事情,想要這妖魔之力歸順聽命於你,需要的卻是清帝殿下的那顆心。
滄瀾用清帝殿下在天劫中能夠活下來作為條件來交換,兮寒不會拒絕他的,至少在淩淵這兩個字上,他沒有任何拒絕他的理由。
“三千年為限,滄瀾會讓帝君看清楚這天道輪回是如何按照著上古宣黎的預言而進行的。”滄瀾臨行之前從邀月閣的欄杆旁往外麵看去,黑雲之中幾道閃電狠狠地劈在海麵上,之前是晴空伴月,這一會兒就下起了暴雨,而這雨也不知道為什麼,當他們順著屋簷滑落的時候,滄瀾感受到的卻是異常的悲傷。
他想起淩淵所做的,興許自己不及他的萬分。或許是兩個人所處的環境,兩個人本來的性格就不一樣吧。淩淵能擁有一個敢為他赴死的兮寒,而自己卻始終不會告訴懿軒他就是滄瀾,懿軒不會相信,他也始終不會說。可能,最後他最想要的就是在他魂飛魄盡的那一刻,懿軒眼中那一絲絲的不舍或是後悔吧。
他們本來就是水與火,水與火本來就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