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 第四章•;曼珠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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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曼珠噬心
溟瀾殿中的侍女正在悄悄地談論著她們服侍的這位看似冷麵冷心的帝君,冥帝殿下似乎除了天帝帝君之外就沒有和別的帝君有什麼來往,似乎這位帝君和龍帝一樣,天生就是為了戰鬥而生,不過與那個頂著天界戰神之稱的龍帝相比,冥帝殿下對溟瀾殿中侍女的態度可以和藹多了,可以說她們的帝君若不是生了張姣好若女子的麵容,流言中談及更多的不是他過人的才能而是麵容,這天界戰神的稱謂還指不定是誰的呢,他們的帝君可不輸給任何人的。
懿軒輕咳一聲,侍女們連忙欠身行禮,參加天帝陛下。即便侍女們習慣了天帝陛下時不時就來南荒找冥帝陛下,卻也嚇出一身冷汗,不敢抬頭。
“免了,你們帝君可在?”懿軒隨意找了一張雲母椅坐下,為首的侍女見勢斟了一盞溫茶恭恭敬敬的送了上去,欠身答道:“適才錦帝邀帝君品酒,這會兒興許……”
侍女話音未落,隻聽得遠處傳來一聲:“懿軒,你找我?”曼珠沙華花海遠方的紅衫少年乘風而來,語畢卻已抱劍斜倚在屏風旁,恣意地撥開身旁垂下的一綹黑發,細而密的睫毛折下兩片扇形映在白皙的臉上,微微垂下的眼瞥著懿軒略帶笑意的眼。
侍女們慌張地給滄瀾行禮,滄瀾揮手讓侍女們下去,徑自走到了懿軒的身邊,笑道:“所為何事?”
懿軒小酌了一口清茶,正色道:“前些日子淩淵邀我去他那賞花,不知可否賞臉同我走一遭。”
滄瀾轉過身背著懿軒,單手撫摸著枯月劍身,眸中盡是淩冽之色,“賞花麼,沒意思。”
“若滄瀾想要一個練劍的對手,我可樂意奉陪啊。”不知何時,懿軒已起身走到滄瀾的背後,單手撫上滄瀾的肩。
滄瀾冷冷地瞥了懿軒放在自己肩頭的手,嘴角勾起一個自負的笑容,“那好啊,賞完花你可得跟我大戰一場。”好像在他的眸中枯月和幽夜魂早已相交接,那一瞬間的黑暗下兩把神兵勾起撼天動地的力量,那在空中肆意舞動的衣衫或許迷離了他所有的夢。
“一言為定。”興許這不僅僅是此刻的諾言,對他們來說,恣意地戰上一戰遠遠勝過千言萬語,隻有這種痛快的方式才是他們之間真正的語言,是強者之間的無聲卻又有聲的言語。
此刻,淩淵算著懿軒來的時候,采下前山新鮮的茶葉,和上珍藏許久的佛前桫欏樹的露水,放在壺中,小火慢煎。淩淵放眼望去,百花潭之中倒映著蒼翠的雲山,粼粼波光之中天色與山色仿佛融為一色。這所謂的百花潭聽來像是因此水潭百花縈繞而得名,卻是由它倒映出北荒雲山上萬千繁花而得名。百花潭靜臥在雲山一側,潭中清泉是由雲山滴露凝聚而成,潭正中懸浮的這座小榭名曰醉墨,醉墨兩字乃上古之帝宣黎而題。淩淵側倚在醉墨小榭的朱欄上,微閉雙眸,任憑淡淡茶香縈繞鼻係,聽著耳畔露水滴落深潭的聲音,仿佛周身的一切回到遠古之時的那片寧靜……
和風輕輕拂過麵頰,似流水般溫柔,眼前一道藍光躍過雲端隨即一道紅光迅速地跟上,不消片刻,兩人這都踩著水麵躍到了小榭旁。淩淵徐徐睜開雙眸,淡淡一笑:“懿軒,滄瀾。”
淩淵起身為匆忙而來的客人斟上兩杯淡茶,嫋嫋的霧氣包裹著整個醉墨小榭,那甘甜的氣息沁人心脾。
滄瀾暗暗打量著麵前的淩淵,與千年前的相遇而比臉色著實好看了很多,自然梳起的玉冠也稱出淩淵麵容的精致,微微上揚的桃花眼中淺棕色的瞳孔細細流轉出一絲溫柔,一襲白衣輕紗裹著有些孱弱的身子顯出幾分儒雅的氣質,再加上如玉般潔白的手環繞著剔透玲瓏的茶杯,更突顯出他的高雅與平靜。
懿軒自是不客氣地找了張舒適的椅子坐下了,聞著淡淡的茶香,笑道:“淩淵,你這茶道可越發精煉了。”
淩淵抬手,將茶盞送到兩人麵前,輕笑道:“懿軒,那你便嚐嚐這茶水與先前有何不同。”
還未打開杯蓋便有茶香撲鼻,當打開杯蓋之時,那股香味卻漸漸淡卻,細細品來,此茶入口香甜,深入喉中卻略帶甘甜。待到兩口入喉,茶香在腹腔彙集之時,卻如烈酒入腹,口中瞬間滑過一絲火灼燒的滋味。懿軒微閉雙眼,點點頭:“妙極。嚐來卻不像茶水,倒是像……”
滄瀾接過茶盞,小酌一口,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問道:“這茶水中怎會有噬心的味道……”
淩淵為兩人添茶的手頓時停滯在半空。噬心?他曾聽曦澤說過,噬心者,佛前雨露和上火色曼珠沙華釀製千年而成,與他所煮的茶原料相似,一為火紅色曼珠沙華,一為無色的曼珠沙華。在九重天上若是說幾位帝君還有其他什麼可以稱上精妙的,一來便是淩淵煮茶,二來便是曦澤釀酒,三界之中可未曾有人能誇下海口可以超越兩位帝君的,也從未有人真的有那個實力可以超過兩位帝君的。曦澤曾說這噬心不到最關鍵的時候,他是不會拿出來用的。淩淵記得那時他曾向曦澤問起這美酒噬心的作用,隻是曦澤推脫不願告訴他,本來也是隨口問問,多年已過也快忘記了,但是很久之後滄瀾再次提起,心中不經一顫,“滄瀾可是去曦澤那裏飲了噬心?”
滄瀾放下茶盞,收起懷中抱著的枯月劍,獨自坐在懿軒的對麵,“是,隻不過滄瀾不甚酒力,曦澤煮了一斛,幾番勸酒,滄瀾便喝下了這一杯。”
淩淵繼續為兩人添上茶,“這茶水取的是佛前桫欏樹的露水,與這茶和在一起卻像極了曦澤藏的美酒噬心。”淩淵頓了一頓,下意識地瞥了懿軒一眼,見他眸中閃過一絲的疑惑,這便想起了他約二人來並不是吃茶,“我倒是忘了,這不是約來賞花了麼。兩位且隨我去前山。”淩淵抽出腰間的玉笛,足尖點過水麵,清笛隨即伴著腳步而吹響,悠揚而清澈,如淅淅瀝瀝的小雨滑過簷角墜入積水之中惹起一圈圈的漣漪。
懿軒微微側身,正可以看到滄瀾稍稍揚起頭,那誘人的唇角輕輕上挑似乎帶著挑釁與輕蔑。懿軒轉過頭去,好像他們之間無時不刻都在比試。懿軒縱身躍入百花潭中,尋著淩淵的笛音去了,滄瀾抽出劍鞘之中靜臥的枯月劍,枯月輕舞之間一道紅色閃過,霎時消失不見。
北荒雲山之上,大片的無色花兒正在怒放,清風略過之際,那透明的花瓣漸而展開消瘦的腰身迎風而舞,剩下那些未開的緊緊地合著羞顏,想要掩住幽藍色的花蕊。
淩淵領著二人走上了花海之中的一條卵石小路,蜿蜒曲折望不見盡頭,旁逸的花朵飽含著雲山上的甘露,很快便沾濕了來人的裙裾。淩淵低下身子,折了一朵半開的無色花遞給滄瀾,“算來曼珠沙華的花期也到了,淩淵不才,借了滄瀾南荒的花種種在我這北荒雲山。”
滄瀾接過無色的曼珠沙華,小心地捧在手心,細細端賞。原本應是血色的曼珠沙華竟然生出了無色的花瓣,如同濃妝的舞女卸去妝容,也退卻滿身浮華,卻美到令人心碎,那是一種幹淨而澄淨的美。不由好奇問道:“曼珠沙華也能開在北荒?”
上古典籍中記載著曼珠沙華這一科目的形成,她的初生需要血,需要以血為她的養分,沒有血的曼珠沙華不會開花。然而這裏無色的曼珠沙華顯然不可能以血為食,那又是以什麼為養分?
“本是開不了花,興許是雲上仙氣孕育而成,這花色卻與南荒的不同。”淩淵憐惜地望向這片他親手栽種的曼珠沙華花海,當他借來南荒的曼珠沙華種來北荒時,大片枯萎的曼珠沙華讓他不知所措,然而這北荒雲山畢竟是他所居之處,原本浴血而生的曼珠沙華汲取雲山之中的仙氣再加上天地甘霖的澆灌便也成活下來,這便成了雲山之上的一片無色花海,若是微風輕輕拂過,花海便會翻起層層細浪,如波瀾一般美麗。
懿軒附身,這無色的曼珠沙華仿若滄瀾眼角的那朵曼珠沙華,純淨而澄澈似乎不染一絲凡塵,“無色的曼珠沙華,這還從未見過。”抬眼望向一側的滄瀾,或許對他來說,比起大片的花海那眼角靜靜散出銀色光芒的曼珠沙華更為奪目,不,對他來說那朵曼珠沙華漸漸變成血紅色的時候足夠折煞三界所有最美。
“淩淵想這花本依人性幻化而成,南荒與妖界僅一海之隔,妖界多殺戮,南荒的曼珠沙華便都做殷紅之色,而淩淵的北荒雲山卻有千萬年淨化了的靈氣,這花依氣而生便成了無色。”淩淵領著二人穿過叢叢花海,縱身入雲端,在半空之中看著這片花海,如一條銀帶繞山而生,與周圍縈繞的雲層融為了一體。
從半空遠遠望去,一座清雅簡樸的宮殿隱約呈現在眼前,匾額上恣意題著兩字“聆雪”。碧瓦飛甍,簷角青鈴,朱欄鏤窗,不似別的帝君的宮殿的華麗,這聆雪居給人的感覺就正如主人一般樸實無華,就連偌大的北荒也不見幾個侍童,正是應了主人好靜而文雅的性子,步入北荒便自有一種安靜平和卻四處都充盈著無盡的詩意的感覺。
聆雪居旁也栽種著幾株翠竹,那蒼翠的顏色半遮著聆雪居,從主廳的鏤窗之中小眺便可望見。懿軒大大落落地找了個位子坐著,接過殿中嗣後的小侍童送來的茶盞,細細品了一口,繼續說道:“想來也是合理。南荒之界妖魔多暴動,殺戮自是不可避免。”
滄瀾找了個與懿軒相對的位子慢慢坐下,等著淩淵走上正廳中的主位才徐徐開了口,“妖魔?嗜血的顏色麼。嗬,一千三百年前在我這枯月下斬斷的妖魔也不少了。”在他掌管南荒的一千多年之中,南荒四圍的妖魔沒有任何暴動,一千三百年前,在妖魔一界之中未有不聽見滄瀾這個名字而不喪膽的。就即便是一千三百年後,魔尊戰敗於滄瀾的事情也依然在天界、冥界流傳。興許可以說滄瀾這個名字,是妖魔心中的妖魔。
“這千百年來,妖魔野心從未衰減,即便死傷無數,可淩淵可以感覺到他們暴動之心愈發急切,卻不知這會不會是注定了一場劫難。”想起幾千年前的一場妖魔暴動,天界眾仙在戰神的率領下浴血奮戰的場景,淩淵不經心顫,那種漫天血色的九重天沐浴著濃重的腥血的氣息見過一次就不想再見到第二次,那種隻能看著眼前的生命一個一個消失卻無法挽回的痛苦他再也不想看到,那種身為上神卻無力回天的感覺他再也不想經曆,即便擁有這世間最澄淨之心也無法淨化一切汙濁的苦痛。
“倘若魔尊墨卿塵敢踏上這九重天上,便與他一戰又何妨。”懿軒從袖中抽出一把折扇,輕輕地點在手掌中,眸中閃過的卻是專屬於上神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