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九霄燃鳳
    九重雲霄，梧桐樹上，熊熊烈火肆意燃起。四溢的火光似乎擁有著將一切撕毀的力量，千年蒼翠的梧桐一夕之間化為煙塵，火焰冉冉覆蓋了整片雲天。
    “那是……”懿軒望著遠方的火焰漸漸將雲天吞噬。火焰之中的雛鳳徐徐睜開了眸子，狹長的眸子流轉出一絲邪魅，妖豔的火紅色羽翼好似與火焰融在了一起，蔓延到天邊。
    鳳凰唳鳴，火蛇舞動，浴火而生，因火而滅。
    懿軒抬手，引來了幽冥之水，水火相撞之時，火焰在水中燃起一點憂鬱的顏色，漸而淡去，化為一陣清風。鳳凰從高空墜落，懿軒迎身而前。
    “你叫什麼。”雛鳳停在了他的麵前，那眼神之中不滅的孤高掩蓋了初生之時的稚氣，生而不凡，便注定了他的命運。
    “懿軒。”
    “懿軒是麼，我記住你了。”鳳凰振動著還未豐滿的羽翼，那被烈火侵蝕的痕跡頓時顯得有幾分猙獰。九天之上，鳳凰展翅而去，隻借那梧桐之樹，才能使他安睡。鳳棲梧桐，高飲清露。雖天下之大，而何處可供他安睡？九重天上的梧桐早已消散殆盡，他說，待到九重天上梧桐蒼翠之時，他便會歸來。
    夢中熊熊燃起的烈火帶走了揮不去的初遇，九重天上種下的梧桐早已亭亭，而他等待的故人卻遲遲沒有歸來。
    九重天上，幽冥台下。
    幽冥海在父神宣黎初開混沌的一萬年後早已枯竭，幽冥台兩岸栽上了桃花，夾岸桃花若少女羞顏，絢爛奪目。九重天上的永晝帶來了獨天的優勢，桃花一年遍開，鋪開在幽冥台下若很多年前的幽冥海一般浩瀚。
    瓣瓣桃花散落在玉砌雕闌上，旁逸橫斜的桃花迷離了來人雙眸，隻是在朦朧的桃花遮掩下隱約看到一個紅衣少年舞劍，桃花落在他的身上，點染了如火一般的紅紗，一柄沉重的劍卻在他的手中舞地輕盈。
    懿軒拂去落了滿身的桃花，隱在暗處。紅衣少年將劍懸在身前，霎時，滿天飛舞的花瓣仿佛凝滯一般，不消半頃，劍已在半空之中穿梭而過，滿天花瓣紛紛散落，每一瓣早被利刃撕碎成無數小瓣，千萬的花瓣迎風飄揚，少年縱身躍到半空握住了那把劍。
    懿軒這才認出了那把劍，上古開天之時流傳有五把劍，那一把正是父神宣黎所用的“枯月”。枯月劍舞，他也曾見過一次，父神傳授劍道之時便是用了這把枯月，劍舞之際，如滿月逐漸蕭瑟化為枯水，枯月劍嘯，撼動九天。可這小仙又是哪裏得到這把枯月劍呢？
    少年收劍之際察覺了一絲陌生的氣息，回首之時，見一人立在桃花樹下，似乎在細品他的劍舞。“你是誰？敢偷看我練劍。”少年躍到他麵前，仔細端量著他。
    懿軒莞爾，“我是誰並不重要……”懿軒轉身，嘴角微微勾起一個戲謔的笑容，“重要的是，你打不贏我。”
    少年祭出枯月劍，隨意地握住劍柄，“那就來試試吧，枯月。”枯月應聲攜他躍到半空，破雲而上，似有一陣寒意隨之襲來。
    “幽夜魂。”懿軒呼道，禦冰而來的劍將九重天上的白晝掩蓋，恍惚之中似乎看到了九重天上從未擁有過的黑夜，轉眼之間又消散不見。
    “請吧。”
    少年孤傲地祭起枯月，周身五道冷色的劍光糅合為一道直逼懿軒眉心。
    幽夜魂脫離懿軒掌心，收斂了黑夜的寒氣與枯月相撞，幽冥台邊的桃花樹一時之間枯萎凋零，寒冷的氣息滿上樹梢，冰凍了枯枝。
    少年足尖點過樹枝，輕盈地落在幽冥台上，枯月在他掌中逐漸消失，倏然一道光芒迸發而出，在半空中化為千萬利刃直襲懿軒四圍。
    懿軒結下一道屏障，雙手交錯，幽夜魂隨即以它的寒氣包裹著枯月，在觸碰到劍尖時冰凍了枯月，神兵相交，天地間仿佛為之一振。
    少年躍身接過半空中的枯月，凝望著半空之中的懿軒，嘴角不經意扯出一個戲謔的笑，“你讓我？”
    “沒有。”懿軒隨即落在幽冥台的另一側，偌大的幽冥台因兩人對峙而顯出幾分寒意。
    “那便再來打過。”語畢，枯月再次離手，似乎帶著戾氣。劍氣貼近地麵，卷起了殘落的桃花，刹那間繁華漫天彌散。
    懿軒輕輕勾起了嘴角，幽夜魂倏然在他的四圍張開一道幽藍色的屏障，漫天的桃花便被屏障吸引，如同一個巨大的無形漩渦將劍氣吸入其中。
    “你輸了。”少年將枯月抵在懿軒脖頸旁，轉瞬之間，幽夜魂閃耀出奪目的光芒吞噬了枯月，失去劍氣的枯月不堪一擊，懿軒轉身笑道：“比試還沒結束，這麼快便定下勝負了麼？”
    少年不可置信地望著漸漸消失的枯月，抬首之時卻看見懿軒那似笑非笑的模樣，“你！”
    懿軒收回幽夜魂，笑道：“這下你可服氣了？”
    少年紅袖甩到身後，眸子偏向一側：“我沒有輸你，你也沒有贏我。”
    懿軒有趣地望著眼前這個紅衣少年，若是仔細打量，這少年的麵容可以稱得上三界之中最美的一點顏色，好看的眸子細細地向上勾起，長而密的睫毛尾端似有火焰燃起般的顏色，右眼下角隱約可見一朵血色的曼珠沙華盎然而生，攀上了眼角，瞳孔之中仿佛帶著火焰，一種紅到深邃的顏色。一襲紅衣輕柔地裹住了他那看似孱弱的身子，衣擺長長的拖在地上尾端形成鳳尾一般的形狀，細而窄的腰帶巧妙地繞著他的腰身，似有消瘦之意。
    “我是沒有贏於你，不過我倒是想知道神兵枯月為何在你手中。”懿軒玩味地瞥了少年一眼。
    “父神賜予我的。”
    前些日子聽殿中小仙提起父神宣黎看中了一個說是根骨不錯的仙，將他提上上仙之位，他的名字好像叫……滄瀾。
    懿軒繞到他的身前，“嗬，原來是前些日子父神封的上仙滄瀾。”若是懿軒記得不錯，仙界分為三層，神為尊，上仙次之，下仙最眾，神分別有四位，上古開天之神宣黎、天帝懿軒、龍帝兮寒與清帝淩淵；而上神的數目也寥如晨星。值得父神賜予上古神兵的上仙也隻有他一個，眼前這個少年享受著父神對他的青睞能在上仙之中占有一席之地。滄瀾，你到底有什麼本事，可以如此。
    滄瀾一怔，抬眼之時卻恰好對上了懿軒含笑的雙眸，“我是懿軒。”懿軒？那個能讓三界為之一顫的上古之神，聽聞妖魔界肆虐而起之時天帝懿軒不過隻是一個修行千年的神靈，即便擁有著冰玉的庇佑，但卻以他一人之力讓妖魔界一片混亂，以他的膽魄使得妖王跪拜臣服於他的腳下。
    滄瀾輕然一笑，“原來是帝君。”隨即便行了一禮，那雙好看的眸子直視懿軒時竟然透露出一絲敬畏的樣子，懿軒不禁莞爾，“你還認得我？”
    “有誰不知帝君曾運籌帷幄，不動一根指頭就可將萬千妖魔毀滅於幽冥之中。”
    懿軒轉身過去，又微微轉首，“有趣。能接下本座三十招的仙，你是第一個。”
    滄瀾上前一步，“那滄瀾是不是該說滄瀾很榮幸呢。”
    懿軒轉過身，幽冥台的桃花在他的掌中恢複了之前的顏色，九重天上淅淅瀝瀝飄下了雨，落在兩人的華服上，沾濕了發梢。
    懿軒拂去飄落在身上的花瓣，回眸望著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笑道：“本座希望看到三百年之後能在這裏與本座並肩的滄瀾，你做得到麼。”
    “好。”滄瀾垂下的雙眸無意抬起，懿軒卻早已不見，幽冥台上的桃花早就開始飄零，落在他的紅衫上，小雨淅瀝，不知迷離了誰的夢。
    很久之前，在他初醒的那一刻，那個為他解開聖火之劫的少年就已經被他鐫刻在記憶裏。或許從那一刻開始，懿軒便是滄瀾的使命。偌大的九重天之上，滄瀾有懿軒一人便好，三百年又何妨，總會有那麼一天，滄瀾也會列入神靈之列，與你並肩而立，享受著天靈甘露萬仙朝拜。
    清霄殿前，正殿服侍的下仙們躲在竹林拐角處偷偷談論著帝君自那日幽冥台回來後便時常不經意間透露出溫柔的笑，或許這九重天上最難得的事情便是看著這位終年奔波於天界各種事物的帝君竟然閑下來了。不知道帝君這個神情，是在思慕著什麼樣的人呢，下仙們偷偷瞥著在側殿裏翻著竹簡的天帝懿軒，卻沒看見徐徐而來的客人。
    “你們在看什麼。”突然響起的溫柔聲音讓他們手足無措，九重天上擁有如此溫柔的聲音和懾人的氣質的就隻有一人，那位在祭天台動動指頭就能更改眾生命運的帝君——錦帝曦澤。
    下仙回個神來立馬轉身行禮，張皇道：“見過帝君。”
    曦澤一身青衫映的周身蔥翠的竹林黯然失色，如流水般清澈的聲音叩擊在人心上，不用睜眼便可知道身前這位帝君擁有著怎樣優雅的氣質和驚人的容顏。
    “你們帝君可在殿中？”曦澤尋著下仙們的目光看去，懿軒正抱著竹簡倚在一邊，笑道：“好了，本座知道了。你們前去通報一聲。”
    “諾。”下仙們這才慌慌張張地抬頭，而那位帝君卻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