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前塵舊事,過往雲煙 第四十章 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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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日上三竿,錦雞打鳴三遍,木槿汐這才慢悠悠的醒轉,隱約覺得昨夜似乎做了個十分有趣的夢。夢裏自己一副風流形狀,恣意輕薄了一位良家少年郎。
待要仔細回憶那少年郎的模樣,卻猛然間想起了那一襲玄色長衫和漫山遍野的白雪飄飄。
要命,這難道說,這個夢,是真的?
突然想起昨夜裏自己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信誓旦旦的與那人辯解來著,此刻隻覺得,兩腮發燙,心底也像是爬了上千隻螞蟻,這般不知所措,簡直就是折磨,讓她連頭也抬不起來了,作孽啊,真是作孽。
某個人卻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木槿汐正做在床沿上發愣,糾結著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呢,麵門前的床帳卻被人兀然掀開。
突如其來的光,讓她有些適應不過來,抬手擋了擋眼睛,她這才側過腦袋打量著眼前那又是一襲玄衣的男子。
“你醒了?”那人手中端著一碗湯藥,看著碗中還不斷有熱氣冒出,想是剛剛熬好的,木槿汐點了點頭並未說話,卻突然想起前一日在水底的時候,這人似乎對自己做了一些過於親密的舉止。一想到這個,她竟然蹭的一下,麵紅耳赤。
玄衣男子將藥碗往她麵前推了推,“怎麼了?還有熱度?來,先把這藥喝了。”
木槿汐接過藥碗,蹙著眉頭,睨了那人一眼,頭一低,咕嚕咕嚕的將湯藥一口喝盡。
那人似乎很是滿意她今日這般不吵不鬧的模樣,笑盈盈的接過她遞回來的藥碗,變戲法似得的塞給她一塊兒方糖,“這藥苦的很,原以為,還要哄著你,你才會喝下去,卻沒想到今日裏,你倒是挺溫順的嘛。”
木槿汐接過那塊糖,含在嘴裏,卻吃不出是個什麼味道。
良久,聽見那人道:“你的名字,叫槿汐?”
她並未作答,隻是點了點頭。
玄衣男子把玩著手中的藥碗,笑意淡漠,未至眼角便已散盡,見木槿汐的腦袋越埋越低,竟挑起眉來,道:“怎麼不問問,我是誰,叫什麼名字?這裏是哪裏?”語氣中帶了一兩分玩味。
木槿汐猛地抬起頭,“啊”了一聲,卻不想一下子磕到他一直舉在自己頭頂上方的藥碗。
原本的確是想問問此人方才所提的那些問題,此刻卻變成了一聲哀嚎。木槿汐捂著腦袋身子不免向後仰去,腳下纏了些許帷帳,一個重心不穩,竟重重的重新跌進了錦被中。這一跌並不要緊,要緊的是,未曾躺挺之時,她的手中,似乎還揪了一把類似某人衣袖之類的玩意兒。
四下裏一陣晃蕩,直到聽見那藥碗跌落時清脆的響聲,一切終於恢複了原有的平靜。似乎能感覺到兩頰上方不斷有絲絲溫暖的氣息灑向,抱著一副魚死網破的心態,木槿汐先睜開了一隻眼睛。最先入眼的是一張放大版的格外清秀的臉,一向清冷的雙眸中,此時透著些許暖意正將她沉沉的望著,兩人的鼻尖不過隻差兩寸不到的距離,曖昧的氣息讓她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但此時壓在她上頭的這個人,卻似乎並沒有立馬從她身上爬起來的準備。木槿汐隻好將錯就錯,索性裝死,將眼睛閉了起來。
麵前那人似輕笑了一聲,暖暖的氣息再次灑在她的臉頰上,“我叫慕然,思慕的慕,安然的然,我的名字。”
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這樣一番自我介紹,是何用意,正所謂敵不動,我不動,木槿汐蹙了蹙眉頭,依舊沒有睜開眼睛的意思。
見木槿汐如此一副毅然決然的模樣,玄衣男子抬了一般的身子,伸手拂過她的臉頰,冰涼的手指在她的額頭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了敲,隨後淡淡的聲音自他喉間響起:“怎麼臉這麼紅?該不會剛才那樣一磕,燒又上來了吧?”話畢,他將手背貼上了她的額頭,自顧自的接著道:“這可不行,我得做點什麼,讓你降降溫啊。”
正說著,他的手指滑向她的肩窩處,並未再遲疑,開始剝她身上的外袍。
“喂,你幹什麼?”木槿汐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推開那家夥,捂住自己的衣襟從床上蹭的一下爬了起來,一臉警惕的望著他。
“我說過,我有名字,就這樣直呼你的救命恩人,你這樣做,真的好嗎?”慕然收起麵上帶著玩味的笑意,起身從床榻上離開,抬手將兩旁的帷帳束起,見木槿汐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站在一旁,覺得有些有趣,拾起地上的藥碗,獨自朝房門外走去,卻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得,在溫泉池旁停住,轉過身來悠悠的望著她:“你昨日在草亭裏,對我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啊。”那淡淡的聲音,隔著溫泉池不緊不慢的飄過來,聽的木槿汐恨不得當場一巴掌把自己拍暈過去。
那人說完話後,便自顧自的踏出了房門,留她一個人僵在這裏,腦海中又想起昨夜裏的那個夢,想起自己當時那一臉道貌岸然的扒著那家夥的衣襟,以著“涼快涼快”為由的一臉風流模樣時,想必已經被當成了一個輕浮浪蕩的無恥之徒了吧,所以也難免最後她被毫不客氣的扔進了那冰冷的湖水中了。
隻不過,人家好歹最後還是將自己救起來了,這人情終歸還是欠了,也隻能硬著頭皮被他調侃了。
化雪不比下雪,接下來這兩日,老天爺可就沒有這麼溫馨的體恤他的子民了,氣溫驟降,雖然開著大大的太陽,但還是覺得冷的不行。
不知是何原因,木槿汐原本已經有些好轉的傷寒,此刻卻又刁鑽的跟她過不去了。一想到自己已三天兩夜未曾回家了,不曉得爺爺和童少軒有沒有出來找自己,這麼冷的天氣,也不知道他們可曾多穿一點。哎,想想也是著急。但此時她自己都燒得神誌不清,更別提是去關心別人了。
昏昏沉沉的睡到了第四天,她終於是有些好轉了。不曉得此時具體是什麼時辰,想來也應該是在夜裏了。她還未曾反應過來,卻已經聽見頭頂上悠悠的傳來一個聲音:“你醒了?”
木槿汐側過腦袋去,看到那家夥一手捧著佛經,另一隻手把玩著自己頭頂上的一縷秀發,嗓子幹啞的很是難受,那人放下手中的佛經,端過一旁案上的茶盞,“先喝點水吧。”
坐起身子,喝了兩口溫茶,木槿汐被重新塞回到被中,那人遞給她一個燙婆,幫她掖了掖被角,方坐了回去。
“慕然~”她開口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兩下翻書聲緩緩響起,那人回了一聲:“嗯?”
“我一直沒來得及問,這裏,是哪啊?”話畢她便又開始咳嗽,他講手中的佛經移開,露出臉來,緩緩道:“尚林湖湖畔,我的家裏。”想了想,覺得又漏了點什麼,補充道:“怎麼?你該不會來這裏喝酒,卻連這裏是個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吧?”
她緩了口氣,一臉無奈道:“我還真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找了個舒適的姿勢,繼續道:“我徒弟帶我來的,從前我從未來過這裏。”
“徒弟?”頭頂上的那個聲音顯然帶著一股不可置信的語氣,木槿汐抬頭望去,慕然的臉上果然是一臉匪夷所思的模樣。倒不是他麵上的神情有多見不得人,隻是他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此時終於能看到一點與往日不太一樣的神色,讓人頗感難得。
燭火爆出一團燈花來,慕然繼續道:“看不出來,你還有徒弟,不知道他能在你這裏學到什麼。真替你這位徒弟的前程甚感擔憂啊。”
“哪有你這麼說話的,真的是……”說著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了,那人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將剛放回去還不到一會兒的茶盞重新端回來。
木槿汐惡狠狠的看了他一樣,接過他遞來的茶盞,待到咳得緩和一些了,才喝進兩口茶。隻不過,到底病的不輕,原本這個想要透露出凶悍氣息的眼神,在此時卻明顯有些力不從心了,乍一看,隻看出她一臉哀怨的神色中帶了一絲羞憤與傷懷,容色惹的人為之更加想要憐惜。
“罷了,罷了,我還是好好養病吧,得趕緊好起來,回去看看爺爺。我這兩天下落不明,他老人家肯定已經急壞了。”她將茶盞捧在手裏,自言自語似得念叨了幾句,話畢又喝了兩口。
慕然看著手中的佛經,沉默了半晌,不知為何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嗯,你終究還是要回去的。”
木槿汐自然而然的接過他的話,“是啊,到時候,你有時間記得也要來鎮上玩啊,最好是初一十五時,我帶你去祠堂,唱戲給你聽。”
“你還會唱戲?”他問道。
“是的呀,到時候,你可一定要來啊。”她笑盈盈的樣子,看起來臉色似乎好了些許。
“再看吧,我不喜人多喧囂的地方。”他將她手中的茶盞拿回去,擱到案上。
木槿汐睨了他一眼,喃喃道:“也是,看你平日裏的生活習性,也多少有些了解了,一個能在這麼偏僻的地方生活下去的人,想必也一定是過膩了世俗的日子。”
圓月掛枝梢,放眼萬裏雪原,雪光和著月光似鋪了一地乳糖。
她服了藥,似有些困意又爬上來了,隻覺得眼皮越來越重,眼瞧著迷迷糊糊地就要睡過去了,卻含糊不清的拋出了一句話:“你說,我到底何時才能回去啊。”
身旁那人收起手中的佛經,手指拂過她的鬢角,她有些畏寒,往被中蹭了蹭,他似淺笑了一下,轉過頭去,抬手撩起一旁的帷帳,悠悠的看著窗外的圓月,聲音涼涼的響起:“三日,最慢不過三日。我便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