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前塵舊事,過往雲煙 第二十七章 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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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乎,木槿汐開始了她為人師的生涯。
那個名叫童少軒的少年,到底是一個有悟性的好苗子,木槿汐頭一天教與他基本的男聲唱腔,他在一旁聽的仔仔細細,也像模像樣的拿著筆墨做好記錄,隻不過他總是一副文縐縐的模樣,讓人看著有些悶得慌。
木槿汐手把手的教與他書生秀才的身段手勢,這小少年卻避而遠之,滿口都是“男女授受不親……”之類之類的話語,練了好一會兒,剛想去打水給他喝的時候,他又說了一大堆“徒弟豈敢勞師傅大駕……”等等,等等……
哎,講禮節固然是一件很好的事,但是任何事情也都有個限製,即便是美好的事物,這個過度了麼,總會讓人多少有些煩惱的。看著這一臉山清水秀,一開口便是之乎者也的小少年,木槿汐隻覺得要是日日同這個悶油瓶呆下去,自己一定會抑鬱而死的。卻又苦於無奈,已經收了人家當徒弟,豈有一天還沒到,就將其甩掉的道理。於是乎,太陽還沒下山,木槿汐便已經覺得累的不行了。
要死要活的拖到了日暮西沉,木槿汐將一直寶貝似地戲文折子拿了出來。
傍晚十分,整個祠堂都像是鍍上了層金漆,看著天色也將漸漸黯淡下來了,木槿汐遞給童少軒厚厚一遝的戲文折子,並囑咐了句:“好生對待這些折本,它們可都是我的寶貝呢。”那家夥諾了一句,便一臉鄭重其事的將折本都妥帖收好。木槿汐咳嗽了一聲,“既然如此,今兒個就練到這裏吧,那個,我就先回去了哈。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其實這個戲文啊,大多也都是靠自己的悟性的。”
本想著讓這小家夥自個兒回家練練唱腔,背背戲詞,想著沒有個十來天,自己是不會再見到他了。剛想著要好好的將養將養自己這些天頗為受傷的身心呢,那家夥卻在拜完師的第三個日出雞啼時,深情款款的敲開了木槿汐家的大門。
當木槿汐頂著一頭未挽長發,睡眼朦朧間,一時疏忽還將鞋子也穿反了,就這樣邋裏邋遢的出現在童少軒的麵前時。她親眼看見她的寶貝徒弟將含在嘴裏的茶水噴了出來。
嗯~自己今天以這樣一番造型出現在他年前,多少有些收獲吧。至少讓這個一直將禮節二字掛在嘴邊的家夥成功的失“節”了一次。
於是乎,那一整日,小少年跟在木槿汐身後都是一臉愧疚,十分悶悶不樂的模樣。
雖然平日裏看見他一直這麼文縐縐的有些厭煩,但是,今日看他一副頗為傷神的模樣,木槿汐那顆一直母愛泛濫的心,也便沒有什麼骨氣的軟了下來。
為了哄他開心,她主動提出,將他帶到了爺爺的小茶館,親手做糕點給他吃。童少軒支支吾吾了半天吐不出個所以然,可能在他的觀點裏,這樣好像有些不合禮節,哪有師傅下廚做東西給徒弟吃的,不都該是徒弟忙活之後孝敬師傅的嗎?
木槿汐見他一臉沉思的模樣,不用想都知道這家夥又在內心深處自我掙紮了,看這小家夥生的明眸皓齒的一副好模樣,怎麼這個性子偏偏給養的這般唯唯諾諾的,也不曉得他家人是怎麼想的。一涉及到這些,她更是心疼的不行了,一把拉過小少年的手,一臉沉重的表情看著他:“自打你給我磕了頭的那日起,我便是你的師傅了。”少年想抽回自己的手,無奈木槿汐太過用力,他隻好作罷,一臉不明所以的神情望著木槿汐。
隻見她的臉上,仍然是一副深沉的表情,隨即是語重心長的口氣,沉沉道:“孩子,我知道,你如今這般模樣,皆是因為你的童年過的不幸福。”
少年“啊”了一聲,不待他開口解釋,木槿汐點了點頭,一臉,‘你說的我都懂得’神色,接著自己話,接著道,“此後,我便是你的師傅了,也就是長輩一樣的存在,我對你的關愛,也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愛,你可切不能在文縐縐的拒我於千裏之外,開口閉口,皆是‘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聽著就十分生分的話了。”
童少軒完全還是一頭霧水理不清方向的狀態,木槿汐卻已經帶著他走過了石橋,最後半推半就的就來到了他們老木家的小茶館。
茶館裏一共就放著七八張方桌,此刻正午剛過,用過午飯的客人,將小小茶館擠得水泄不通,木槿汐在屋外的石階上踮著腳,望見屋內的爺爺正站在前台,給大夥兒說書呢,嗯~那也就難怪那麼多人了。
這鎮上,也就誰人不曉得,老木家的小老頭兒說書的本事那叫一個絕啊!
爺爺今日講的是三國分天下的故事,盡管這三國鼎立的故事,早已家喻戶曉,但是他們還是喜歡聽爺爺講,這其一麼,是因為這麼多人一起回憶這個事的氛圍,這其二麼,一群大老爺們的,吃了飯也沒啥活幹,便來小小茶館一聚,順便談談那些成年舊時的戰火硝煙。見大家麵上都是一臉嚴肅的認真模樣,可見爺爺的技術是多麼高強。
木槿汐領著童少軒繞到了茶館後麵的巷子裏,從後門鑽進了小茶館的廚房。看著小小廚房別有洞天,趁著童少軒正四處打量著呢,木槿汐擼起袖管,將手洗淨,係上圍裙,取出案板,和食材,開始和麵。
從不曉得,平日看起來大大咧咧的木槿汐,也會如如此細膩認真的一麵。最後的最後,童少軒目瞪口呆的看著鼻子上沾著雪白麵粉的木槿汐,笑意盈盈的端出熱乎乎桂花糖酥糕,一副頗有成就感的姿態,擺在他麵前,“來,快嚐嚐,還熱乎的呢。”
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今日休假半天。於是乎,這師徒二人,躲在小茶館的樓梯上,一邊吃著木槿汐親手做的桂花糖酥糕,一邊曬著身後窗口灑下的暖陽,不亦樂乎的聽著爺爺講的三國時期的名人典故。
就在兩人以為這一天都要美好的度過時,爺爺的故事講完了,隻聞得台上的驚堂木一拍,隨機入耳的是那句,經典的老台詞:“預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講。”
座下是雷鳴般的掌聲,一直躲在樓梯上聽得入迷的兩個小家夥,也忍不住直拍手叫好,屆時,樓下的爺爺和客人才發現,原來這兩個小客人,在這兒已經多了多時了呢。
見木槿汐身後還跟著一個拘束的小家夥,爺爺十分熱情的招呼他道:“小後生,你到這邊坐,想喝點什麼?今個兒,爺爺請你。”
童少軒在總目葵葵之下,竟然一反常態的沒有露出十分羞澀的神色來,一臉安然的神色,朝著木老頭子作了一個揖,頗有風度的朝著大家打了一個招呼,做了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晚輩,姓童,名少軒,子墨書。是木師傅新收的弟子,這廂給大家行禮了。”
木槿汐在後頭端著糕點盒子,難得露出一副十分欣賞的神色,望著身前的那個小少年,看他平時吧,有些唯唯諾諾,沒想到這,到了場麵上,還是能說幾句有用的話的。
看著木槿汐帶著新徒來到爺爺茶館,前來喝茶的茶客們,紛紛玩笑道:“呦~快看,我們的小名角兒,都能收徒弟了,厲害呀。”
另一位白須老大爺,笑眯眯的端起手中的茶盞,向著木槿汐道:“距裏社戲的日子還有是時日,可是老夫已經耳朵癢癢了許久了,可否請槿汐哼上兩句,也讓老夫和諸位都解解饞。”
這不說不要緊,一說,四下裏都開始起哄了。
木槿汐笑著給童少軒遞了一個眼色,剛想朝爺爺站著的高台走去,卻被他不露聲色的拉住了衣袖,她動彈不得,唇角的笑意僵在臉上,眼眸中傳遞的神色含著詢問。
木槿汐剛覺得心裏不妙,這家夥難道想讓自己當眾出醜嗎?
還來不及多想,童少軒麵上的笑意卻更加鮮明了。“大家,想聽戲可以,雖然師傅最近要教我,很累。但是,諸位今日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實屬盛情難卻。師傅這麼累,還願意唱戲供大夥一樂,那諸位也該多捧捧場木爺爺的場,這茶,是不是也該多上幾壺呢?”
她看著他的視線中,慢慢的從疑惑變成了欽佩和感激,嗯~這家夥,真是一個富有商業頭腦的人啊。
給大夥上了新茶之後,木槿汐站在台上,第一次感覺這麼有勁,唱了整整一下午,童少軒就坐在不遠處的木椅上,遙遙的望著戲台上那個抄著蘭花指秀氣女子,悠揚婉轉的嗓音,投入至深,用情也至深。難怪喜歡她唱戲的人,會有這麼多。或許這就是自己真正要向她學習的東西吧。
最後,那晚,木老爺子的茶館,賣出了整整九十一壺最貴最好的龍井,當然這都多虧了童少軒的提點,還有木槿汐那一副好嗓子。
也正是從這一天開始,木槿汐和童少軒之間的關係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