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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陸公公到了。”
    我一怔,這才想起三刻時約下的事,揮手,示意那人進來。辰兒應諾著退下,一個尖細,蒼老的聲音接迭響起。
    我緩和了麵色,淡笑著轉過身“我真是好大的麵子,竟勞煩公公親自來請。辰兒去給陸公公砌杯茶。”
    那內侍止住了辰兒的動作,訕笑著又向我拜了拜“老奴當不起大人這杯茶,夜以昏沉,時辰不早,陛下命老奴來催催,既然大人沒事,還請盡快著,惹怒了龍顏,大人與我都不會好過。”
    “是,是,勞累公公,實在罪過。”
    “好說好說。”那內侍又恭了恭身子,一甩浮塵,走在了前頭。
    府外兩頂青布小轎,墜了四角黃穗,算是極簡約的款式了。
    我一掀簾布,身子卻猛地僵在那兒,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座上鋪著白色狐裘,玉石的靠枕,那人就這樣懶懶的斜依著,眉眼極安穩的閉上,似是睡著了。五官如刀鑿斧劈,薄唇緊抿,豐神如玉,麵上更因為睡著而少了些往日的咄咄戾氣,竟是說不盡的風華絕代,奪世之姿。
    我呆了半響,換來那陸公公的一聲催促,口裏匆匆應著,急忙放下簾布,想要退出去,還沒待身子完全出去,那人竟猛地睜了眼,一雙眸子亮的不可思議,似將轎內都照亮了幾分。
    “怕嗎?又沒什麼豺狼虎豹的,進都進了,何必再退出去?”說著便伸手將我往轎內一拉,那雙手被包養的極好,骨節微突,纖長如玉。我跌跌撞撞的進了幾步,差點全身撲倒在他身上。
    勉強穩住了腳,剛想行禮,轎身卻猛的抖了抖,一陣天旋地覆,整個身子不受控製的向前倒去,龍霄的臉上似浮現了幾許看好戲的笑意。
    我咬咬牙,死命把身子往旁邊一歪,竟生生撞在了轎壁上,宮裏的轎子也不知用什麼做的,這一撞,竟痛的我齜牙咧嘴,臉色都青白了。
    轎身猛烈的晃了晃,虧得抬轎的還算是懂點武功,抖了兩下,又抬得穩穩當當。
    我揉了揉傷處,看了看被那副身子占去大半的轎座,掙紮了下,幹脆老老實實的順著轎壁蹲了下來。
    他厭厭的看了我一眼,似乎不喜歡我這番失了身份的舉動,卻也沒有攔著,重又闔上了眼,氣息也漸漸勻稱了,不輕不重的呼吸似乎是習武人的專利,輕薄的足以讓人忽視存在。
    我安靜的蹲在那兒,夜風低嘯著刮過轎身,還帶著悲戚似夜梟的沉吟,枝葉被吹鼓的沙沙的響,卻還是讓人覺的靜,死亡般的寂靜。
    簾布被吹了開,透進來幾絲涼颼颼的冷風,我渾身哆嗦著打了個寒戰,這朝服偷工減料,耐不住秋寒露重。秋裏來,大臣們多會披個皮裘,上朝了再脫下,我卻因為來的匆忙,一時竟忘了。剛出門時還不覺得,臨到這兒才嚐到了皮裘的好處。
    我將身子向轎裏挪了挪,那兒有著暖烘烘的狐皮,光是看著都覺得身體熱乎起來了,我不敢坐上去,隻是縮的更緊,竭力的想擠成一團球,可惜那冷風還是見縫插針的往領子裏,麵上灌。無法,隻好將臉埋進了臂彎裏,這才稍稍暖和了點。
    轎子一顛一顛的,顛的人眼皮打架隻想睡覺,我困倦了,可就在半夢半醒的迷糊狀態,後領卻突的一緊,反應過來時,身下已是一片溫熱,上佳的狐裘,手感也是一頂一的。
    龍霄將手從我的後領上鬆開,那雙眼微眯著,視線冰冷,甚至連聲音都帶了幾分狠意“加冠禮以遲了兩年。我不想再因為你的原因有任何耽擱,你也最好別給我耍什麼花樣!稱病不起一類的理由,用一次也就夠了!”
    他的語氣像是憤怒,又像是氣惱,我聽著,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隻好垂下頭來,鄭重的應了。
    他一直認為我要篡他的權,奪他的位,千方百計的要阻撓加冠的禮成。這不怪他,滿朝文武都是這麼想的。
    我不是什麼忠貞烈士,我是先帝錯信,陰差陽錯,一夜鴻升的葉家嫡子。是所有人羨慕到眼紅的朝中權貴,我手握重權,要叛,一張口的事兒。。。太容易。。。。。
    所以,他始終防著我,我不知道他在背地裏搞了什麼花樣,但是我知道一切絕沒有台麵上看起來的明白,朝內的一手控權,不過是他轉移攻擊目標的法子,我無防,我心甘情願的做暴露在眾人麵前的靶子,如他所願。
    那麼冷,即使坐在厚厚的狐皮墊上卻還是覺得冷,不止是身子上的,我感覺連骨頭都開始在內部狼狽的顫栗。我盡量的靠著轎壁,卻還是能聞到一股淺淺的麝香的氣味,那味道向來霸道也最容易讓人頭昏神暄,行為不受自主。我想,如果要刺殺,對他下迷要,絕對是最愚蠢的方法。
    他那麼透徹,永遠都能清醒著,掌控著,掛著冷冷的笑。
    就像現在,笑不笑我不清楚,卻能感受到那道視線,凜冽的像刀,扒皮拆骨的刀,泛著清冷的光澤。手起刀落,那人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轎子還在輕輕的晃,不知道晃了多久,那人就一直這樣死死的盯著我,我也被盯得坦然了,隨著他去。。。。。。
    就像很久前一樣,我笨拙的拿著筆胡亂的勾挑,他也坐在那邊看,淺淺笑著看。
    他是個孩子,屁大點的孩子,隻是比我懂得多,比我會得多,也比我周到的多。握著我的手,一筆筆的寫,一筆筆的描,呼出的氣息就噴在耳邊,暖暖的,麻麻的,永遠都帶著他不變的溫暖。
    他說:平兒,不要對我戒備,我會待你好的,一輩子,一輩子都待你好。。。
    隻是真的已經過了很久,太久太久了。。。久到連到底是不是真的,我都開始懷疑。。。
    或許,隻是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太美好的夢,一個最容易醒的夢。
    醒著就覺得累了,累了就又想睡了。。。卻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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