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了辦公室裏有女老師的驚呼，接著便看見一個女老師一手拿張帕子按著煩人精的後腦，另一隻手攙扶著他，就這麼慢慢走了進來。煩人精的手上拿了一個本子。我看著有點眼熟，好像是剛轉學來時登記信息的本子。我看見他臉上帶著虛弱而偽善的笑容，而女老師怒視著我。
    這個女老師我認識的，教我們音樂。長得漂亮，很溫柔，人也真的挺不錯。她常會跟我們在課堂上玩遊戲，有時也送我們一些她自己做的小東西。
    我很是喜歡她的。可她現在怒視著我，每一抹神色都在自上而下地燒灼著我，指責著我的不懂事與暴戾乖張。我感到臉上火辣辣的。
    這時煩人精問我：“認錯麼？認錯的話，那就算了吧。”
    我一時忍不住跟他說：“你不是說要讓我後悔麼？其實，我最後悔的是放在你杯子裏的不是耗子藥，而是粉筆灰。”
    我覺得這話狠出了我一口惡氣。我感到有點得意。
    我盯著他，卻意外地看到了他眼裏更深一層的得意。後來跟師父閑聊時提起這事，他隻丟了我句：“你腦袋被錘子砸了？”我追問他啥意思，他隻是說我笨！
    女老師的話緊接著我說的話響起，撞入了我的耳膜：“怎麼會有這麼惡心的孩子！”
    她扶著那個更叫我惡心的男人坐下，拿過那個男人手裏的本子，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開始打電話。我的腦子蒙了一陣又一陣，她說什麼都沒聽清。
    周邊的同學依次坐下，我又聽見了煩人精叫我的名字，他讓我先坐下上自習。
    我的腦子裏像是打了一鍋粥，我沒有坐下，隻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隻看到他越發溫和的神色。我感到一陣反胃，眼角的餘光瞧見他也底下了頭，像是在看著什麼。
    後來，我爸來了，校長也來了，我被叫出教室，聽見女老師激動地跟我爸和校長說著什麼。煩人精沒出來，坐在墊了一塊牛皮紙的椅子上休息著，腳妥妥地放在了地上，隱藏了皮鞋的光芒。
    我沉默著，心裏有一把燒得越發旺盛的火。我爸叫我去道歉，他一再催促著。我又看著女老師嘴角的一顆痣不停地上下竄動著。我終於有點憋不住了。我衝進教師，想要將那個“負傷”的男人一腳踹倒，暴揍一頓，叫他再也笑不出來。
    然而，想是這麼一回事，做又是那麼一回事。當我被我爸緊跟著一把拽住的時候，我的手腳還在向那個人撲打著。
    奈何，距離決定我這一場衝動的成敗。
    而我與煩人精二人的成敗，從老早就注定好。
    我想要逆襲，而逆襲失敗的下場是：我爹彎腰擱了他這個不肖子一耳光，將我打停住。
    我越過他的肩看到校長與女老師的神色難看到了極點，煩人精站起身來，在一旁說著什麼不礙事，不礙事。後來我想，他顯然是覺得我太礙事了。。
    校長沉默了一下，說了聲：“回去吧，帶他回去吧。”
    最後，我爸代我到了歉便領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