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婉良人神色自若，絲毫不以為意，隻端著酒杯遙遙敬道：“能陪伴太後是慧婕妤的福氣，又能夠為皇上皇後分憂，妾身萬分敬佩，也恭喜皇上皇後能有這樣的貼心人。”
    皇後滿意微笑：“婉良人懂事了。”說罷拿起兩杯酒遞給皇上共飲。
    隻因為婉良人無禮任性的形象深入人心，如今她此舉叫人萬分驚訝，言嬪直掩唇笑道：“如今婉良人知書達理的樣子和槿貴人的模樣真是反過來了，莫不是你們哪天晚上睡覺睡覺的時候換了魂？”
    我悠悠道：“偶爾換換性子也挺有趣的不是嗎，哪能總像言嬪姐姐這樣心直口快的。”
    心直口快在深宮裏無疑就是指蠢，隻因為這裏人人都太會演戲，像她這樣不會偽裝的，可沒人會誇她單純直率。言嬪的臉色變了幾變，可我的話裏又毫無漏洞讓她反擊，她隻能心不甘情不願的瞪了我一眼。
    珍婕妤嫵媚微笑：“換魂這樣怪力亂神的事槿貴人還是不要說了，可不是人人都像槿貴人這樣膽子大。”
    我道：“是宜嬪姐姐說的，又不是我，珍婕妤可不要欺負我這個小小的貴人。”
    不敢說比自己位分高的宜嬪卻來說我，也別怪我說你欺軟怕硬。
    翊聽到我們的話，想到我們都已經口頭進了位分，便問皇後：“這冊封後宮的事情安排在合適？”
    皇後曆曆如數家珍：“安排在新年的時候，正好是雙喜臨門，很喜慶。其中麗妃、和妃十一月二十四日加蓋金印登記造冊，宜貴嬪三十日要重新更換玉碟，言嬪十二月七日加造玉碟，各位小主十五日以後也要好好籌備賞賜等等，都命內務府趕製，12月份中旬都能完成。”
    翊沉吟道：“這樣算來還是有些趕，畢竟還要籌備新年。這樣吧，剛剛平定外患，國庫不足，今年也不是國號整年，不必大辦，年節、冊封能簡則簡。”
    皇後很是感謝皇上的體恤，轉而對我們道：“如今簡化冊封也是不得已為之，國庫空乏、新年將至，明年三月各地學子春試、七月份秋試，七月底又是新一年大選，你們都要體諒。”
    旁的也就罷了，新年、春試、秋試能忍耐這個理由，可是為了新一年大選她們就不太樂意了，可也不能表現出來，隻能應諾。
    秋試，弟弟明年就要秋試了吧；大選，想來庶妹是不會錯過的。
    言嬪有些不情願道：“合著珍婕妤最富貴，叫她再拿出錢捐獻國庫不就行了。”
    這話將皇上置於何地！皇後略沉了臉色：“這些是前朝的事，我們後宮婦人豈能多嘴置喙，言嬪酒喝多了吧。”
    言嬪見皇後不悅，悻悻住了口，自圓其說：“嬪妾哪敢評論前朝，不過是見珍婕妤從前的琳琅閣棄之不用，裏麵又是金紙鋪地，有時珠寶的，反正本來就是皇上賞賜的，不如拿來捐獻國庫做個善事。”
    珍婕妤不以為意道：“原來言嬪姐姐看上了我的琳琅閣，特特在皇上麵前說嘴一句，這也沒什麼，正如姐姐說的，與其放著當擺設倒不如供出去做好事。”
    翊不讚同道：“朕的賞賜豈能收回，言嬪不要亂出主意。”
    皇後道：“珍婕妤的東西是她做修儀的時候皇上賞的，斷沒有收回去的道理，不過這雪采女如今降了位分還是用良媛時候的東西卻有些不合適。”
    皇上揮揮手道：“不合適就收回，讓她好好呆在驚華館裏不要出來了。”
    皇後猶豫道：“按理說她如今是個采女，可是驚華館卻足足有一個宮的大小，讓她獨居主位怕不合適。”
    “讓她搬出來吧，皇後給她找個地方吧，至於驚華館先放著，以後有用了再找機會修一修。”
    皇後詢問道：“說到宮室，既然各位妹妹都升了位分，是不是也要把她們的宮殿修一修，尤其是言嬪，她如今晉了嬪位，也該是一宮主位。”
    “不必大修，留著以後再說吧，至於言嬪，就把她的地方改成覃和宮吧。”
    言嬪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低頭坐下不敢在言語，言嬪好不容易升做了嬪位，卻隻是改了宮名，即使是從現在的居所搬到另一個居所也比這樣來的體麵。
    之後的眾人紛紛活躍起來，以麗妃最為得意，翊一直笑容滿麵地與眾位佳人言笑。
    麗妃舉起酒杯：“剛剛婉良人敬了第一杯酒給皇上，皇後娘娘第二杯，這第三杯，皇上無論如何也要給臣妾這個麵子。”
    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眾人也不甘落後，紛紛敬酒，還是皇後時時體諒到皇上身體，讓所有人一次性全部敬完，也不用皇上一杯杯去喝。
    我注意到婉良人一直很沉默，沒有再去湊熱鬧，她的目光卻緊鎖在翊身上，帶著打量與自信。
    我按著酒杯，低聲笑問：“婉良人怎麼這麼安靜，叫本小主好不習慣。”
    她神色有幾分冷漠與輕蔑：“誰說本小主非要和你們一樣嘰嘰喳喳，槿貴人以為我們是一樣的人嗎？”
    我啞然失笑，即使婉良人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樣，但仍是一個可以叫我放心的對手。我指甲輕擊酒杯，嘴角微微凝了笑意，不再說話。
    婉良人莽撞卻不傻，見我不再和她講話，冷哼道：“不要以為本小主不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你一定覺得我頭腦簡單對吧。”
    “……”不好意思，沒人教過我怎麼回答這種問題。
    “以貌取人，你也不過如此。”
    “……”
    “怪不得現在隻是個貴人。”
    “……”你現在好像也隻是個良人吧。
    “你以後也隻能是個貴人了。”
    “……”很多人都這麼想，不差你一個。
    “你啞巴啊，本小指跟你講話你居然沒反應。”
    我端起酒杯對著她道：“婉、良、人。”
    她挑起柳葉眉，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瞪著我。“嗯？”
    我微笑：“這酒不錯。”
    “……”她好像覺得我耍了她，吊起長眉，低沉著聲音咬牙切齒：“好你個槿貴人，不過和慧婕妤一個樣，注定要衰的。”
    我毫不猶豫打擊她：“慧婕妤的福氣還在後頭呢，由朝陽公主在簡直比桃竹將還要護身。”
    婉良人聽到我的話，咯咯輕笑，用極低的聲音自言自語：“護身？催命。”
    我還要再聽清楚些，婉良人又恢複了一開始高深莫測的樣子，誌在必得地看著翊所在的方向。
    此時的翊正和珍婕妤說笑，他們愉快的笑容閃瞎了一幫攪手帕的女人。
    麗妃被晾在一邊，有些不虞，不時插在皇上和珍婕妤的聊天裏打笑逗趣。沈德妃自始至終保持著應對得體的微笑，好像對什麼都不太在意。
    這樣和樂融融的氣氛一直保持到宴會結束，皇上盡管和珍婕妤相談甚歡，卻還是去了皇後娘娘那兒，這是慣例，年關將至的時候皇上都會頻頻去皇後宮裏。
    除了去年一直處理韃虜的事情不曾過年，否則從無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