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琬顏笑問嚴嬤嬤：“聽說此次入選秀女共一十二人，緣何短了人？”
    “三位小主得了娘娘們的眼緣，已經在三天前搬入十二妃宮了。”十二妃宮分別為東六宮：景仁宮，承乾宮，鍾粹宮，延禧宮，永和宮，景陽宮；和西六宮：永壽宮，翊坤宮，儲秀宮，啟祥宮，長春宮，鹹福宮。隻有貴嬪位以上及得到皇上青睞的嬪妃才有資格入住，也不知是誰那麼幸運。
    選好住處，內務府的人早就帶著伺候的宮人早早過來等候，選完宮人，嚴嬤嬤道：“小主們好好歇息，三日後謁見太後娘娘和各位娘娘。”
    由著青黛、眉黛服侍，世鳶槿便上榻午休，到了午時三刻方才醒過來。睜眼見那萬字流水紋的床頂，四周是淡綠繡紫荊花的輕薄蟬翼紗，這才醒悟道自己已經不是在家裏了，再一次深刻意識到這個殘酷的事實，突然沒了力氣，隻是躺在床上，透過那薄紗看著自己以後將生活的的地方。從右開始是那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麵細致的刻著不同的花紋，流轉著細膩溫婉的感覺。地上一溜鋪著四格對方的地磚，往左看去，靠近窗邊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擺放著幾張宣紙，硯台上擱著幾隻毛筆，窗上所掛著的是紫色薄紗，歲窗外徐徐吹過的風兒而飄動。
    世鳶槿猛然坐起，幾步走到梨花木桌前，執筆快速地書寫：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寫到最後已成一片狂草。
    青黛早就被她下床的聲音驚醒，但是見她疾書，不曾打擾，待世鳶槿寫完，方才在門外叩問：“小主可要梳洗？”
    世鳶槿應了一聲，青黛、眉黛二人給我梳妝。青黛道：“小主，明日禮儀嬤嬤就會過來。”我知道，這禮儀嬤嬤就是教導我們侍寢的。世鳶槿無力地哼了一聲，突然又覺得自己還有些沒準備好。風輕輕吹拂，惹得紫紗一陣陣顫動，心煩意亂，不禁說道：“這煩人的東西，讓人換成竹簾。”
    “是。”
    梳妝畢，世鳶槿讓人把皎星館裏伺候我的人都叫來，我便坐在大堂正首。大堂麵門的方向便是一張漆黑的柚木桌，左右兩邊一排下去皆有三張柚木椅子，現在雖已過了最熱的時辰，仍有些許陽光透進來。外麵倒是被陽光照得亮堂堂的，青色的地板反射著陽光，左邊的油桐樹被照得綠油油的，細風吹來，有颯颯之音。右邊的池塘波光粼粼，幾尾紅尾鯉魚躲在荷葉下不肯冒頭。
    “登登登”，一幹宮人已經跪在地板上，想來這被曬得發燙的地板十分折磨，他們雖然低著頭，仍有幾個人不住抹汗。世鳶槿快速掃過這些人，道：“都起來吧。”又對眉黛掃了一眼，她領意，說道：“都拜見小主吧。”
    四名淺粉色宮裝宮女跪拜，我嫌她們名字俗套，盡是些菊兒梅兒的，索性改了，她們齊齊謝恩道：“奴婢白芷、白英、白芍、白薇，拜見小主，謝小主賜名。”這宮裏的宮婢太監貿然改名是很麻煩的，要去記事房備注，一般也隻有在新來的時候才會改名兒。
    兩個小太監也說道：“奴才小河子、小連子，拜見小主，小主吉祥。”
    世鳶槿看著他們，認得小河子、白英、白薇三人就是剛剛偷偷擦汗的幾個，心裏有些不喜他們的不規矩，麵上仍是沒說什麼。且留著看看吧，不規矩教教他們也就行了，隻要他們能夠安分做好自己該做的，自己也不會因為這些苛責。問過他們身份，便叫他們進堂來回話，也免了他們受烈日之苦，可以看到他們都暗鬆一口氣。
    世鳶槿淡淡道：“如今我進了宮，以後便是你們的主子，你們隻要謹守規矩，最要緊的是記得忠心二字，否則我也留不得你們，通通打發出去。”說罷將手裏的茶杯重重按在桌上，發出沉悶的“彭”聲，眾人麵色一凜，似乎是想起我剛剛讓他們在烈日下曝曬之苦，齊聲說道：“謹尊小主教導。奴才/奴婢自當盡心竭力，忠心耿耿。”
    世鳶槿滿意一笑：“當然，隻要你們忠心不二，盡心為我做事，我自然不會薄待你們。”對青黛使個眼色，她領意將賞銀發下去，眾人諾諾謝恩。
    世鳶槿掃視他們一眼，讓她們說說宮裏的事情，既是彌補母親所查缺漏之處，也是為了檢驗他們對自己的忠心。
    白芷道：“如今後宮自以太後為尊，其次便是淮陽侯之孫女湯惠妃，兵部尚書之女沈德妃，再有就是文麗容、路麗華皆是皇上府邸老人，柳芳儀，妍芳容，柔芳華皆是元年入宮，尤其是妍芳容、柔芳華是僅有的有封號在身的嬪妃。新入宮的秀女有安排到湯惠妃長春宮的蔣小主，沈德妃景仁宮的顧小主，以及文麗容啟祥宮的丁小主，湯惠妃娘娘、沈德妃娘娘和文麗容娘娘可是唯三入住十二妃宮的嬪妃。”我帶笑看了白芷一眼，見我對白芷頗為讚賞，其他人也紛紛說道：“皇上膝下子嗣單薄，唯有大公主一個，養在太後的慈寧宮，文麗容也因此被擢升為麗容，且太後娘娘有旨，嬪妃隻要能為皇家開枝散葉，皆在皇嗣滿周歲一日晉升一級。”
    之後又雲雲總總說了許多，大部分是世鳶槿知道的，也有不知的，最後聽的乏了，便每人賞一錠銀子，讓他們下去，眾人應聲而退。
    是夜微涼，周琬顏斜躺在塌上淺眠，錦兒入內，周琬顏翻了個身，問道：“是誰？”
    “上林苑蔣小主。”
    周琬顏點點頭：“料是如此。”隨後又一聲冷笑，“好一個冰山美人兒，早來三天不是白費的。”
    絛霧苑內，林歆嫵亦如是道：“好一個蔣素聞，竟叫其他三人退避一射之地，連皇上的眼神也不曾分到半點，臉上可沒光彩。”本來入住十二妃宮也能沾得裏麵嬪妃的福氣見皇上一麵，近水樓台先得月，偏偏蔣素聞把皇上占住了，早來三日也白費。
    緣逸閣內，成小涵把玩著精致刻梨花桃木梳，由著言兒梳妝打扮。
    “小主可要召見新來的宮人們？”
    “不必，再看看吧。”好的總是好的，壞的就算震懾一時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放下木梳，嘴角不覺逸出一聲輕嗤，造化弄人，說的就是二堂姐了吧，她有扶搖直上的青雲之誌結果卻慘敗而歸，皆因一句大意失荊州。
    次日清晨，瑟兒已經擺好早膳，一碟水晶餃子，一碗薏米粥，一碟香醃紅脆。雖然不多卻是精心準備，口感極好。
    將將飯畢，宮人就在外麵喊：“請周小主安。”
    不待林歆嫵吩咐瑟兒，周琬顏已然入內，直接坐到林歆嫵對麵。林歆嫵抿起唇，掐出笑意看著她，她絲毫不覺，看著林歆嫵撤下去的早飯道：“你也真夠勤儉，早飯就這麼點。”
    林歆嫵回：“大家都是一樣的分例，難不成你不是？”
    她吃吃掩著帕子笑，像看個下裏巴人似地看著林歆嫵：“妹妹竟不知可以打點禦膳房的人嗎？”
    “麻煩。”林歆嫵懶懶道。
    瑟兒收拾餐點下去，福了福身走到門外。
    周琬顏斂了笑意，定定看著林歆嫵：“昨兒個慧嬪伴駕，陪皇上晚膳的事，妹妹可知道？”
    林歆嫵眼含笑意，對著門回答：“慧嬪是京城第一美人，不足為奇，還要恭喜她拔得頭籌呢。”
    周琬顏撇撇嘴：“明人不說暗話，我今兒個主動來找你，你何必在我麵前惺惺作態。”
    林歆嫵轉頭看著她：“就你這四處與人結怨的脾氣，我可不敢讓人知道你來找我。”
    周琬顏氣惱地看著她，板起一張俏臉，冷哼道：“你別得意，我告訴你，蔣素聞要是真的得了皇上的心，到時候有的你哭的，人家畢竟有從小相識的情分。”
    林歆嫵搖搖頭，聲音裏是說不出的自信：“她和皇上相識已久，真要愛早就愛上了，何必等到今日。皇上最多把她當成小妹妹，哪裏會愛上一個小女孩。”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周琬顏沒了焦躁，眼裏隱隱有了舒解之意。
    這三日是給新入宮的嬪妃準備適應的，大家又住在一處不免要串門走動，一來二去就相熟開來，隻可惜還有四人入住十二妃宮，不得相見，一敘同年入宮的情誼。
    緣逸閣內，成小涵笑得有些靦腆，“沒成想幾位姐姐一同來了，什麼也沒準備，姐姐們可別責怪。”
    薑嫣然笑著阻道：“今兒個李姐姐過來給了一罐好茶葉，我想著好茶不能沒個會品的人，可不就想到你了嗎。”
    寧湘筱笑道：“我和李姐姐都不是個中之人，生怕糟蹋了好茶，隻讓薑姐姐另找一個人去吧，突然到訪，是我們的不是。”
    成小涵頓一頓，接過茶葉，“我也不是什麼好茶的人，隻求不糟蹋三位姐姐的好意了。”
    薑嫣然豎起一根蔥白的指頭，左右搖晃，“不是三位，是四位。”
    寧湘筱一笑，解釋道：“茶葉是李璿璣李姐姐送的，可不是這個皮猴兒。”說著一戳身旁的李芳玫，李芳玫哈哈一笑，“我的確不是什麼風雅之人，喝茶就喝茶，做什麼非要說出個三四五六，陸羽王褒的。”
    成小涵亦是笑道：“我也不喜歡那般話多的。”
    薑嫣然問道：“你們兩個都姓李，莫非是本家？”
    李芳玫攤開手，“我倒是想，奈何我堂房姐妹沒一個那般水晶靈透的人兒，隻有我這樣燒糊卷子的，你們湊活著看吧。”
    寧湘筱推一推她，“去去去，我說怎麼一股子焦味，原來有你這麼個燒糊了的。”
    成小涵笑嗬嗬道：“你要都是燒糊了的，我可不就是一堆子灰，連個形兒也沒有。”
    寧湘筱嗔道：“你別提她說話，就讓她羞躁羞躁。”
    李芳玫一蹬腿，“你可別逼我，逼急了，我……“
    “你怎樣？”寧湘筱忍笑看著她。
    “我找李姐姐拜把子當親姐妹去，也學學才女的範兒，把你們都比下去，到時候你可別悔。”
    寧湘筱嗤嗤一笑，“一個才女已經夠壓著人的脖子了，你也來……。”
    李芳玫和寧湘筱對視冷冷一笑，成小涵猶自糊裏糊塗的樣子，琢磨著該說什麼，薑嫣然開口打破尷尬的寂靜，“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芳玫未必做不到，不過你現在就很好，不必改什麼。”
    成小涵連連點頭，“正是這話，要是天下女子全一個樣子，還有什麼意思。”
    李芳玫咕囔一聲，“是夠乏味的。”
    薑嫣然笑道：“我們就別管這些有的沒的了，不如說說後日你們打算穿什麼去謁見太後娘娘。”
    李芳玫一挑眉，眉飛色舞道：“我入宮前帶了一件棗紅色凝彩裙，是四穿針蝶飛花，絳紫短絛，是我親眼挑中的花色麵料，可漂亮了。”
    寧湘筱搖搖頭，“又是紅色，你還真是說了不聽。”
    薑嫣然抿起唇，“湘筱，你呢？”
    “我還沒想好，就怕衝撞了那位娘娘的衣服。”
    成小涵認同地點點頭，“說的也是，要是不小心和某位娘娘的顏色花色重了，那可就慘了。”
    薑嫣然笑道：“的確要慎重。”摩挲著新泡好的茶杯，凝視著杯盞冒出的絲絲熱氣，“那謁見太後以後呢？”
    寧湘筱沉默，成小涵脫口而出，“什麼以後？”
    李芳玫倒是明白過來，“就是去拜見湯惠妃娘娘，還是去拜見沈德妃娘娘？湘筱跟我說過的。”
    成小涵也明白了，這是投名狀，成小涵不經意地看來的三個人，薑嫣然悠然，寧湘筱沉默，李芳玫渾然不覺異樣，這個問題是有備而來的嗎？抑或是彼此之間的試探？這的確是個棘手的問題，起碼成小涵不曾思慮過，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她也隻有兩天的時間思考了，不知如何回答，隻得選擇沉默。
    “這不還有兩天嗎，大可以慢慢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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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妃等級
    正一品皇後
    從一品皇貴妃
    庶一品貴妃
    正二品夫人
    從二品淑妃，惠妃，賢妃，德妃
    庶二品妃
    正三品昭儀，昭容，昭華
    從三品淑儀，淑容，淑華
    庶三品修儀，修容，修華
    正四品順儀，順容，順華
    從四品充儀，充容，充華
    庶四品麗儀，麗容，麗華
    正五品芬儀，芬容，芬華
    從五品芳儀，芳容，芳華
    庶五品小儀，小媛
    正六品貴嬪
    從六品嬪
    庶六品貴人
    正七品美人
    從七品才人
    庶七品良人
    正八品貴姬
    從八品姬
    庶八品選侍
    正九品娘子
    從九品采女
    庶九品宮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