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區冶平有要張嘴說話的趨勢，森冉不再猶豫，先一步搶話道：“能不能先讓我說兩句？”
    區冶平微微挑眉，看了森冉幾秒鍾，然後點頭。
    森冉學著區冶平的樣子靠進藤椅的椅背裏，左腿往右腿上一搭，雙手的手肘擱在兩側的扶手上，十指交叉放在小腹前麵。
    “這件事兒本身就很奇怪。”
    森冉不錯眼珠的看著麵前頭發花白的男人。
    “是，昨天晚上回去，我心裏確實很難過。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信任的人，居然能狠下心來這麼對我。”
    “或許有很多可能性，不過當時我幾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子裏唯一在轉的，就是這個我一直信任的人曾經給我設下的那些圈套。”
    區冶平垂著眼瞼，目光雖然沒有焦點，但森冉卻能感覺得到對方在看自己的不停地相互磨蹭著的拇指。
    “說真的，我一宿沒睡，根本不敢閉眼睛。睜著眼睛我還可以發愣，閉上眼睛我就不得不把咱們見麵時的場景一一再現，並且把這些畫麵一遍一遍的不斷重複。”
    話說到這裏，森冉一直在動的拇指停了下來。
    似乎是為了持續觀察森冉的情緒變化，區冶平抬起眼瞼，若無其事地看向森冉的臉。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區冶平不禁愣住了。
    森冉的一雙眼睛迎著他的目光看過來，漆黑的眸子裏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堅毅神色，那張臉上的表情僵硬，但卻分明寫著我不會再上當。
    區冶平不得不正視麵前的人，與對方對視。
    “後來我漸漸冷靜下來，”森冉開口繼續，聲音十分沙啞幹澀，“我就想，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不僅僅是梅辛，還有你，姑父。”
    “從一開始，我就是你為了重啟蝮蛇計劃安排的一枚棋子。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站在這盤棋的哪個位置上，但我想，如果隻有我有機會進入歸青雲製造的夢境之中，那麼，我暫時就不會成為一枚棄子。”
    “啊，當然，所有的事情都要有前提，而我不被丟棄的前提就是——服從。”
    區冶平依舊麵無表情，但當森冉說出這番話之後，他的心裏確實有了些許觸動。
    “姑父，這就是你比梅辛高明的地方了。你知道如果你直接告訴我讓我假意倒戈到梅辛那邊兒，我一定不樂意乖乖配合，而且肯定會追問個不停。但你又不想告訴我真相，所以你選擇了另外一種方式。”
    “你想通過刺激我，讓我自願倒戈，得到梅辛的信任，然後再找機會告訴我一些話或者一些事情，讓我重新信任你，然後心甘情願的在梅辛的手下給你做臥底。對嗎？”
    區冶平看著咄咄逼人的森冉，臉上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他微微勾起唇角，隻雲淡風輕一句：“對。”
    對方答得太坦然，森冉當場愣住，過片刻之後才緩過神兒來，十分艱澀問道：“為什麼？”
    區冶平並不急於回答，他端起麵前紫砂茶海裏的青花小碗兒，看著杯子裏已經涼透了的茶水，好一會兒才幽幽回到：“你很清楚我不會給你答案。”
    森冉咬牙，皺起眉頭。
    區冶平抬起眼皮子來掃他一眼：“這世界太大，以至於如果你隻用自己的雙眼去看，看到的永遠隻能是它的一部分。而這一部分，真的是真相嗎？會不會，這個局部本身就與真相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