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冉注視著區冶平倒茶時的一舉一動，直到對方將其中一隻盛著透亮茶湯的青花小碗兒放到他麵前，他才將目光收回來。
    區冶平呷了一口茶水，不禁挑眉：“還不錯。”
    森冉撩起眼皮子來看他一眼，伸手端起麵前的茶碗兒，跟著抿了一點：“嗯，確實還成。”
    區冶平從森冉的語氣中感覺到什麼，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番。過片刻，身子後傾，靠進藤椅的弧形椅背裏，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小冉，你有話要跟我說？”
    森冉垂下眼瞼，目光十分玩味地看著手中的青花小碗兒，道：“我今天跟梅辛聊了聊，和她說了一些，嗯——或許並不該說的話。”
    區冶平目光沉靜地看著森冉，他甚至已經猜到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什麼，但他卻並不急於責備或者給予否定，隻是繼續靜靜地做一個聽眾，好像森冉所說的一切都不關他的事兒一樣。
    “嗒”一聲輕響，森冉把手中的青花小碗兒放回到了桌上的紫砂茶海裏。
    他看向區冶平，微微側著頭，目光裏含著一種與以往完全不同，類似於似笑非笑的神情：“我把昨天咱們之間發生的事兒都告訴她了。”
    如他所料，區冶平並沒有露出任何意外、詫異或者驚愕甚至惱怒的神情。他交叉著的雙手仍舊保持著前一刻的動作，那雙黑灰色的眼睛也依然沉靜、毫無波瀾。
    隻是，在森冉的話音落下後的一瞬間，區冶平的右側唇角很快的動了一下。
    那動作太快太細微，如果不是一直盯著這人的麵部表情，一般人絕對不會察覺到。甚至可以說，或許連區冶平自己都忽略了自己這一個下意識的麵部反應。
    不過，這對於從對方開口說話前一秒就已經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麵前這個人的身上的森冉來說，自然是逃不掉的。
    他立即抓住了這個百密一疏的細節。卻也因為這個細節，陷入了一道讓他猶豫的選擇題。
    擺在他麵前的這道選擇題有兩個選項：
    一，等區冶平先開口。
    其實開始的時候他對這件事兒並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甚至曾一度懷疑自己判斷的正確性。但區冶平剛剛的那個表情卻無疑驗證了他的猜測。
    雖然不知道麵前的這個人將會對自己說些什麼，但直覺讓森冉明白，如果再讓這個男人先開口，那麼自己肯定將離真相越來越遠。
    那種感覺就好像置身於無盡的黑暗之中，他在摸索著尋找著那所謂的真相，區冶平卻總會在最佳時機出現，提著一盞明燈，帶著他繞路前行。
    他隱約覺得，對方不一定是真的想要害自己，但也肯定從來沒想過將事情的原委與他和盤托出。
    二，由自己來掌握主導權。
    雖然這麼做會暴露他已經不再絕對信、服從任區冶平的事實，也有可能因此失去得到許多有用線索的可能性，但敲山震虎，他覺得自己不能再讓這人當猴兒耍了，而且，或許也是時候該有所反擊了。
    就像他曾對梅辛說過的那樣，作為一個軍人，他可以服從命令為任務做出任何犧牲，甚至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但他一定要知道真相，知道自己在為什麼拚死拚活。雖然對於一個軍人來說，這樣的舉動確實是非常不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