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垂眸一笑，李雲菲歎口氣，“一個說我是外人，一個說幾年前便收了錢，把我賣給了別人，也是，我的確不是你們家的人。要我走也可以，把這幾年吃下的喝下的吞下的給我吐出來。”
    “娘，芸娘她……”原本想說什麼的李徐氏被自家婆婆一瞪，縮了縮身子，可看著女兒慘白的小臉，終是有幾絲心軟，張張嘴，聲音小的如同蚊子嗡嗡，“娘，要不，讓芸娘在這裏養幾天？”
    “養什麼養，你以為她是什麼千斤小姐啊，不過就是個賤命，死不了的。”李陳氏一揮手，頗是有種乾坤獨斷的氣勢，一錘定音，“老大，你這就走一趟，和那死老婆子說，人活過來了，讓她趕緊給老娘弄回去，老娘沒多餘的糧食幫她養閑人。”
    李慶生悶不作響的點點頭。
    起身向外走。
    “娘……”被李陳氏訓斥的縮在一角掉眼淚的婦人，是李陳氏的三兒媳婦徐氏，也是李芸娘的親娘，飛快的抬頭瞟了眼自己的丈夫，半空中，撞上李陳氏惡狠狠的眼神，身子一顫。徐氏委委屈屈的又把頭垂了下去。
    “你瞎嚷嚷什麼呢，咱家誰吃過你的，窮瘋了吧，看看你那德性，我呸。”李陳氏怒目看向門口，“老大你死了，還怔著做什麼，去叫人啊。”
    “哎，這就去。”李慶生點點頭，轉身就要走。身後，響起李雲菲帶笑的聲音，“去吧去吧，趕緊去，等李安氏過來，也順便搜搜這家裏家外的，看看有多少的東西都是我偷著拿回來的，奶你身上這件襖子好像也是我拿回來的吧，還有二伯母，你家娃身上的那件小衣賞，看著挺眼熟的？奶，你可千萬記得把這些東西都收好，別被搜到，不過放心，她就是搜到也不會怎樣你們的，頂多就是打罵我，甚至把我送官罷了。”
    “至於送官之後……”李雲菲微微一笑，幽幽歎口氣，“嚴刑拷打之下，我可是說不準會說出什麼話，比說如被逼無奈，比如說有些人入室行搶劫偷盜之事什麼的，嘖嘖，不知道這樣的罪名，官府老爺會判個什麼樣的罪名兒。”
    “你個小賤人……你敢。”一屋子人聽的眼皮直跳，李陳氏臉色一變，跳起腳指著李雲菲破口大罵，吐沫星子直噴，都要飛李雲菲臉上去，“老娘養你七八年，拿你點東西怎麼了，你那叫還賬，孫女孝順祖母這是天經地義。怎麼著，你還想反了天去不成？”
    我敢？嘴裏把這兩字輕輕咀嚼一遍，李雲菲咣當就把手裏的碗給砸了，冷冷一笑，抬手指向李慶生，“要不，你就叫他去李家叫人，順便讓李安氏來搜搜你這屋子，要不，給我閉嘴，我要吃飯，睡覺！”她不是非這一家不可，但現在，還真的就得在這家住！
    李雲菲不是沒想過徹底離開這裏。
    可走？
    人生地不熟，而且這裏可是古代。
    她一沒銀子二沒人脈。
    走出去就是個黑戶。
    能做什麼？
    雖然這是個架空的時代，正史不存在的，但她之前可是曾向王喜兒證實過，沒有戶口可是寸步難行，
    更別說她還是一女孩子。
    要走可以，得把這些事情解決後！
    李雲菲晚上是在李家人憤怒的眼神裏填飽了肚子，雖然隻是一碗稀粥，能照的出人影，還有個雜菜麵的窩窩。
    可也比沒的吃強啊。
    吃完飯，在李水生夫妻欲言又止中。
    放下碗筷，眨巴眨巴眼，揩揩嘴，她瀟灑的揮揮手，“明天不用叫我，我會準時過來吃飯的。各位好夢。”頓了下，她又加一句，“要想不留我也可以，把欠我的都還給我，或者，我叫李安氏過來。”
    “……”
    好夢，惡夢還差不多！
    看著她揚長而去的背影，李陳氏氣的直喊肚子疼。
    可一想起李安氏的爆竹脾氣。
    還有自家床底下藏著的那些物什兒。
    她便不由自主的泄了氣。
    “娘，難不成您真的要留下她？”
    “娘，那可是一個人的口糧。”
    幾個兒媳婦兒都急了。
    家裏現在都要揭不開鍋，再加一個？
    “不然呢，你們說怎麼辦？”李陳氏也是一臉憤怒，刀子般的眼神狠劈了兩下兒媳婦兒，悻悻的道，“不先留著她，讓她去和李安氏胡說？”她們這幾年讓李芸娘往家裏拿的東西可不少。
    還回去？
    兩兒媳臉色一變，猛搖頭。
    李安氏會天天堵她們家門口罵！
    雖然不懼，可也是夠隔應人的。
    在外頭尋了些麥杆鋪在地下，這就是所謂的床了，李雲菲苦笑，認命的躺下去，從李陳氏屋子裏搶來了床被子蓋身上，才躺下便是一陣陣的作嘔－－
    這被子多少天沒洗了？
    都看不出布料原本的顏色。
    現代暫時是回不去。
    看來，得想法子讓自己活的舒服一些，過的好一點了。最起碼，要衣食無憂不餓肚子挨凍才可以……正想著，門外傳來幾聲極輕極輕的聲音兒，“芸娘芸娘……睡了嗎？”
    這個聲音，是徐氏？
    門打開，李雲菲冷聲，“有事嗎？”
    這個人是李芸娘的親娘，可卻從來沒盡過一個當娘的責任，幾年前李陳氏要賣她，楊氏這個當娘的硬是一句話沒敢說！
    “我，我，天冷，給你找床褥子。”
    “唔，還有事嗎？”
    被李雲菲冷冷的眼神看著，徐氏有點寒毛直豎的感覺，不自然的挪挪腳，眼都不敢抬，“芸娘，你，你明天還是回去吧，怎麼說你也是有婆家的人……”
    咣當，李雲菲的反應是直接關門。
    懶得聽你囉嗦！
    半夜被凍醒。
    雙手抱胸跑一會，歇一會。
    折騰了大半夜，又累又餓。
    額頭上隱隱作痛。
    可李雲菲卻也在心裏拿定了主意。
    黎明。最為黑暗的一刻。
    月黑風高殺人，唔，扮鬼夜。
    李雲菲決定去趟李安氏家。
    那個老東西。
    當牛當馬的使喚著李芸娘。
    臨了還想著要把李芸娘送火坑裏去。
    仇嘛，暫時報不了。
    先收點利息也是好的啊。
    李安氏家隻有一個小兒子。
    手不能提肩不能挑。
    仗著記憶，熟門熟路的摸過去。
    後牆有個狗洞。鑽進去。
    輕輕推推李安氏的門。
    竟然是虛掩的。
    倒是省了她撬門的力氣。
    披散著頭發，臉上抹的全是血。
    雙手平伸。
    一跳一蹦的站在李安氏的床頭前。
    “婆……婆……還我……命來。”
    幽幽。暗暗。清清。冷冷。
    幾聲過後。
    李安氏從夢裏醒過來。
    看到眼前的人兒雙眼一翻，直接背過了氣去。望著床上暈過去的人，李雲菲氣她之前對李芸娘的折磨，想了想，眉眼彎起來。
    轉身，從旁邊針線筐裏拿出剪子。
    哢哢嚓嚓。三五兩下。
    李安氏頭上成了光禿禿一片。
    嗯，很平，很光滑。
    彎腰從床側半人高的小櫃子裏掏出個小包袱，解開，從裏頭拿了二兩多的碎銀，還有三五串銅板……
    直接摸個幹淨。
    這是李芸娘的賣身錢。
    更是李芸娘幾年起早摸黑的辛苦錢。
    憑什麼不拿？！
    正想走，在包袱最底下看到張紙。
    似是有賣，身等字眼。
    她心頭一動，手伸了過去。
    漆黑的夜裏。
    董家村的狗吠聲此起彼伏。
    有削瘦，矮小的身影溶入夜色。
    清早。
    李安氏哭天喊地的滾下床。
    “我的頭發，啊，我的頭發……”
    “娘，早飯好了沒有，啊，娘，您的眉毛。”李富貴的話說到一半，看到連跌帶爬滾出屋子的李安氏，先是一怔，繼爾張大了嘴，指著李安氏全身發抖，“娘，娘，您的頭發和眉毛怎麼沒了？”
    眉毛也沒有了？
    李安氏一頭栽到地下，又暈了。
    快響午，李雲菲揉著眼晴走出來。
    肚子咕嚕嚕叫。
    昨晚埋在火裏的地瓜掏出來。
    吃了。
    還餓，看了眼前頭李陳氏等人的住處，沒動靜，應該是都下田了，有孩子哭，她也懶得理會，想了下，李雲菲轉身向後走－－董家村後麵不遠處就是一塊山林，記憶裏，那裏應該是有野菜生長的。
    她慢慢的逛過去。
    竟然在幾株樹下意外的得了兩株白白嫩嫩的野蘑菇，小心的采下，又尋了兩種能吃的野菜，不多，一隻手能掐住。
    回到破屋子，就著火烤了野蘑菇。
    配著半塊地瓜隨便吃下去。
    大響午飯頭上。
    坐在門口，曬太陽。
    李雲菲的腦子卻快速轉起來。
    李安氏和羅家那裏的事肯定沒完。
    要解決。
    吃喝住也是不能等。
    就指望著前頭那些人？
    她得餓死！
    腦子裏亂成了麻。
    忍不住的看向老天爺。
    別人也是穿越。
    人家都穿什麼公主姑娘小姐的。
    最不濟丫頭也好吧。
    輪到自己，好嘛，吃喝住都是問題。
    難不成，她插根草自賣自身？
    李雲菲抖了下，趕緊把這念頭打消。
    最後。她決定進山走一趟。